太后這話一出,卻是讓所有人都驚了
先是賞了個一等候來當,隨即便讓去給莊親王爺當馬前卒,這無疑是給貼了金的臉上又狠狠的抽一巴掌
明啟帝在一旁驚了半晌,卻只得哀歎兩聲,半句話都駁不出。
秦中岳卻在一旁傻的不知所措,他雖知太后這一舉措定還有招在後,可卻絕對沒想出會如此毒辣。
袁石弘連忙跪地,而袁石麒卻站在那裡雙拳緊握,連嘴都咬出了血。
葉雲水只是倒抽一口冷氣,心裡頭卻是舒暢些許,雖太后這舉措讓她頗為意外,但這的確是讓她足夠解恨了。
無論你是功臣還是良將,在太后面前跋扈囂張,太后怎會不讓這袁石麒想想明白,到底誰是主?誰是奴?也在告誡明啟帝和秦中岳,皇親與臣下區別在何處
「太后」袁石麒怔了半晌,喝出此話,太后抬眼瞧著他,冷漠的目光讓袁石麒心中寒。
他剛剛看了明啟帝半晌,卻見明啟帝半分反駁之意都未有,心驚心涼,雖早知明啟帝以孝為先,奉太后為尊,可他這到涅粱來,卻並未對此有過多少接觸,不過以為那是明啟帝尊「孝」治國的方略,卻未成想,這不是故作姿態而是果真如此。
「袁大人難不成是不想圓哀家心中這個願望?」太后的目光掃了掃他身上的那件蟒袍,譏諷一笑,出言道:
「你若不願,哀家便只得收回這道懿旨,駁了你這一等候的身份,不過哀家可要提醒你一句,哀家至今未收回過懿旨,而你這一等候如若被駁,可不但是爵位沒了,連帶著官職可也都要沒了……你可願如此?」
許爵容易罷爵難,這是所有官場中人都所知之事,而袁石麒這番狂妄自大卻是單把這件事給忽略了
呆若木雞、不知所措,袁石麒半句話都說不出,太后卻是看了葉雲水一眼,「哀家累了,雲水扶著哀家回去吧。」
葉雲水連忙上前,與黃公公二人一齊將太后扶上了軟輦,臨走之時,太后則指著跪在地上的袁石弘,淡漠的下令道:
「你們袁家三兄弟,已是有一位在西北任副將,那一位如何選擇,都看他自個兒的,至於你,閨女剛剛嫁入宮中,還不呆在涅粱享受官員恭賀收收禮?跑西北那荒無人煙之地作甚?就留在涅粱吧」
話語說完,太后擺手,小太監們抬起軟輦便往後殿而去,袁石弘跪在地上半晌沒起來,將他留在涅粱無非是留一個把柄在手,袁家這兄弟三人不可都離開涅粱回到西北。
太后如此吩咐,明啟帝似才恍然感悟。
太后如若不提,他卻是只當有一個秦中岳的側妃在此即可,卻忘記了一個年僅十三的丫頭又能擔得多大的份量?軍權交易可不如尋常,起碼要留一個袁家有份量之人在此。
明啟帝將此事想通,再看著秦中岳便略有不悅,如若不是他在這裡接二連三的吹捧派人,而且拚命的鼓吹借這個機會讓莊親王爺歸來,順便把軍權拿握在手,他怎麼會忘記如此大忌?
秦中岳這會兒心裡也是委屈,可卻是被太后這一手段給嚇的有些不知所措,「父皇,這……這可怎麼辦?」
「怎麼辦?」明啟帝冷歎一聲,看著袁石麒言道:「袁石麒,太后的話你也聽見了,朕還是勸你依著她老人家的吩咐辦,不然這懿旨收回,你可就……聲名遠揚了」
說是聲名遠揚,不過是遮蓋那「臭名昭著」,能駁太后懿旨不尊之人,他還能有什麼好的活路?
駁爵罷官,袁石麒這種人讓他做尋常百姓,定也得不著好,那些各地粗野小官還不藉著這個機會拚命的踩踏打壓,好博取上官的欣賞?借此機會往上攀爬?縱使躲過這一層,就他這從小生長在武將之家的跋扈之人,讓他成為一村野莽夫,比殺了他還難受。
袁石麒怔在原地,好似僵硬堅石,今日這一時辰內,他的這一顆心從疑至怒、從怒至喜、從喜至悲,而如今這悲湧心頭,他只恨不得自己是一死人
早先只想得功稱爵,成就一世英名,而如今他心底才深知,得再多的功不如這位太后的一句話,稱再高的爵位,也不過是這皇宮中的一個奴才
眼見這袁石麒半點兒反應都還未有,明啟帝則吩咐秦中岳道:「你推舉的人,你自己安排」說罷,明啟帝則離開「安和宮」,秦中岳傻在當地,猛抽自己一嘴巴。
袁石弘有些驚駭,看著袁石麒,又轉過身與秦中岳道:「太子殿下,如今可該如何辦?」
秦中岳怒斥,「本宮怎知如何辦?」說完此話,又指著袁石麒道:「張揚跋扈,跋扈囂張,連父皇與本宮在太后面前都規規矩矩的守著理,你都快跋扈上天了,沒抹了你的脖子就萬幸吧,還不出去跟隨官兵前往西北?在這裡等著挨板子不成?」
秦中岳說完此話,則率先出了安和宮的正殿大門,邊走邊吩咐著:「去把梁總兵給本宮叫來,要快」
葉雲水扶著太后回了寢殿,又為太后按摩後,扶著太后躺下。
太后歪躺在鳳榻之上,看著葉雲水道:「心裡有什麼話?說說。」
葉雲水坐了一旁的小杌子上,沉了半晌才是道:「孫媳心裡沒什麼話,只覺得舒暢。」說著孫媳,表示親近,親近才可說出心裡話。
太后笑了,「還以為你會說些什麼大義之言,倒是夠爽快。」
葉雲水也沒了拘謹之意,反而在一旁笑著道:
「孫媳哪裡有太后寬廣的心胸,孫媳心裡只有太后、有世子爺、有孩子,太后是孫媳的依仗,世子爺是孫媳背後的牆,兜兜是孫媳的依賴,缺一不可,少一不行,如今這有人想在孫媳背後的牆上卸掉兩塊磚,孫媳哪裡容得?雖說沒那本事和能耐去折騰人家,可孫媳的依仗出面替孫媳出了這口氣,自然暢快」
太后笑燦不停,指著葉雲水便是道:「這張小嘴呀,就會哄人,哀家最初見你,只覺得你心眼兒不少,如今相處久了,倒覺得你是個活寶」頓了頓,太后又是道:「哀家喜歡你這性子。」
葉雲水在一旁抿嘴笑著,這一會兒功夫,外面的小太監過來給黃公公回了話,黃公公則湊到太后跟前,悄聲回著:「袁石麒大人已經領了太后您老人家的懿旨,跟隨著前往西北而去,袁石弘大人則被安置在城中,閒職。」
太后點了點頭,葉雲水對此事不再提起半分,該出的氣也已經出完,如若再添油加醋,反而會讓太后心生惱意。
雖說是向著莊親王爺與秦穆戎,可這是因他二人不是這皇位之上坐著的人,可儘管如此,卻不代表太后心裡不重視明啟帝與秦中岳。
所以那些話葉雲水說不得……
太后自知葉雲水的心思,只將此事略過不提。
「安和宮」裡是風平浪靜,但這涅粱城裡可是翻開了花。
朝堂之上都知這袁石麒和袁石弘二人任將統帥前往西北,接替莊親王爺之職,可還未等離開這皇宮,只去了一趟「安和宮」見太后,袁石弘則被留在涅粱閉門不出,而袁石麒雖然跟隨軍隊前行,身著一等候的四爪金蟒袍,卻是騎馬行軍在大部隊最末。
無官職、無隨行,甚至連個替背行囊的小廝都沒有,縱使腦袋反應最慢的人也知他這一等候來的頗有蹊蹺,絕沒那番風光……
如此變化定是臨行之前在「安和宮」中生了什麼事,可這等秘聞無人敢打聽,也根本打聽不到,故而只得揣著心思遠離袁家,本是準備去往袁石弘處送賀禮恭祝其女成為太子側妃的那些人,此時全都在斟酌到底這份禮是送?還是不送?
於是這涅粱城裡整**來我往,多數討論的都乃是袁家這些事到底什麼說法?
可是無論如何猜想、無論如何探討,最終的答案卻是在這一行人到達西北之後才傳回信來。
袁石麒這位一等候乃是太后派去給莊親王爺做馬前卒之人,還未等做足兩日,一身四爪金蟒袍不抵西北冬日之寒,手腳生瘡、身體生寒,臥床不起,隨軍大夫上前診治乃被袁石麒持刀削斷手臂,更刺莊親王爺手臂一刃,被其長兄袁石介一刀刺心扎死。
袁石介了結了袁石麒之命後,上書於明啟帝自辭此職請罪,卻被明啟帝相駁,讓其戴罪立功,袁石弘上書請戰,卻依舊被留在涅粱,為人失魂落魄,索性大門不出。
葉雲水聽著黃公公如講故事一般,將這來龍去脈給太后與其講個清楚,隨即說道:「……太后與世子妃莫擔憂,莊親王爺的傷無大礙,估摸著這信到涅粱的這些時日,胳膊上的傷疤早已痊癒了。」
太后長歎一聲,笑看葉雲水,問著黃公公道:「可是有世子妃的信?」
黃公公笑著奉上,「自然少不得。」
葉雲水眼前一亮,一把搶過,卻是顧不得面紅耳赤,當著太后的面就拆開來看,是秦穆戎霸氣狂草一小七言:
「遠行邊塞刀矢處,
始信人間別離苦。
揚弓疾行蹄踏雪,
望卿莫怨君無書。」
葉雲水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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