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想到這個時候葉雲水會來。
再看黃公公在一旁如此小心翼翼的攙扶著,袁石麒與袁石弘都皺起了眉頭,眼中露出疑惑不解。
葉雲水先給明啟帝與太后行了禮,隨即又朝秦中岳福了福身。
看著袁石弘與袁石麒二人,葉雲水則是挺直腰身,淡笑的道了一聲:「袁大人。」
未如以往叫二人舅父而稱大人,這明擺著是在等二人向她請安行禮……這並非是葉雲水故意拿捏,而是宮中的規矩。
袁石弘象徵性的朝著葉雲水拱了拱手,算是圓了禮,而之前便與葉雲水生過衝突的袁石麒卻是手指攥的「咯咯」作響,怒視著葉雲水,不肯行這個禮。
葉雲水依舊淡笑著看袁石麒,顯然不打算讓此事不了了之,也不打算賞這袁石麒一份臉面。
太后這個時候把她叫來是為何?
為的就是拿捏拿捏他二人,如若此時葉雲水先退一步,太后可會大為失望,而且還助漲了這袁家的勢頭。拋開這一層不提,葉雲水不讓他行這禮,心裡也不解恨。
袁石麒這份怒視不禮,卻是讓明啟帝皺了眉,目光偶爾偷看一眼太后,太后卻逕自在抿茶,臉上冷漠不語。
秦中岳看著這僵持之態,意圖尋個話由子把此事轉過去,則是笑著看葉雲水說道:
「二弟妹怎麼來了?可是欲問一問二弟如今的情況?」
「哀家喜歡她,所以便叫她來陪著。」太后說完此話,那茶杯「吭」的一聲便摔在了鳳案之上,秦中岳連忙低斥袁石麒一聲:「袁大人,注意禮節。」
袁石麒沉歎一聲,顯然也知太后與明啟帝二人的不悅,兩隻手伸展攥拳,只朝著葉雲水拱了拱手,咬著牙根兒言道:「給世子妃請安」
那「請安」二字說的無比僵硬,葉雲水依舊笑著道:「袁大人不必多禮。」
袁石麒在一旁一聲不吭,明啟帝沉了半晌,則是看向了太后,轉了個話題把此事略過,出言道:「這二人已準備統兵前往西北,朕也是擔憂皇弟,他快臨花甲之齡,朕這些時日也總惦記他。」
太后臉上淡笑的盯著袁石弘與袁石麒,口中緩緩言道:「哀家也惦記他,還是皇上想的周到,派這兩位袁家武將前往,定能為莊親王爺省了心。文官拼的是學識,武將拼的是命,哀家自要好生犒勞犒勞這二位,要賞。」
說罷,太后則看著袁石弘,上下的掃視了他一通,便是開口問道:「你想要些什麼?」
袁石弘一愣,旁日裡得賞賜,可從未問過自個兒想要什麼,太后這一番作為可是在出乎他的預料
這話如何回?要官?要女人?要銀子?這無疑太過市儈世俗,在這太后面前也無法開得了口……
袁石弘如此思忖,則出言回道:
「回太后娘娘的話,卑職只願西北戰事平穩,將多羅國的那些個賊人都攆回老巢,其餘再無所想。」袁石弘如此慨然之言,讓秦中岳滿意的笑了,明啟帝也跟著點了頭。
太后盯他看了半晌,則是淡漠四個字:「口不對心。」
袁石弘渾身一僵,未等有何反應,太后又轉向袁石麒那一方,同樣問道:「你呢?你又想要些什麼?」
剛剛袁石弘被駁了一句,袁石麒則是半點兒思忖都未有,直接言道:「想滅多羅國的威風,也想要四爪金蟒的袍子」
四爪金蟒的袍子,這可是公侯中的上等才能有這等殊榮……
袁石麒如此之言可謂之十分大膽,可這份膽色卻很得明啟帝的垂目,大拍著手,笑著言道:「袁大人這雖有市儈之念,可無非乃世人心中直言真話,不過能把滅那多羅國放置在前,朕十分欣慰」
「父皇所言即是,袁石麒大人可是多年武將,立功無數,此次前赴西北,定能將多羅國那些賊人擒住,揚大月國之威」秦中岳如此吹捧,卻是讓葉雲水在一旁不動聲色的撇了撇嘴。
之前在這宮裡頭見太后、見皇上甚至見這位太子,心中都驚恐膽怯,可這時間久了,再加上他們對待莊親王爺與秦穆戎的做派,讓葉雲水真的揚不起半點兒敬畏之意,反倒覺得都是跳樑小丑。
心中這番思忖,可卻未料她那撇嘴的動作卻被袁石麒看在眼中,皺眉直接出言問道:「世子妃對此有何疑義不成?不妨說出一二,讓卑職開開眼界。」
袁石麒如此話語卻是讓明啟帝和秦中岳等人都有些心顫,心中不免開始埋怨這袁石麒實在是妄自菲薄,太過囂張
他二人在此連番吹捧,不過是欲把他架上個台階,讓太后不好尋由子在此事上再添周折,可這袁石麒的性子卻太過自大,這時候不收斂一二,反而還自己出面找葉雲水的茬?
太后把這葉雲水叫來,就是在給袁家人挖坑,而這袁石麒非但不繞著走,還自動自覺的往裡跳,這不明擺著是耗子嫁貓,自討苦吃?
葉雲水倒是沒想到袁石麒會主動找上她,雖有意外卻並不驚詫,笑著言道:「本妃不懂朝堂之事,無話可說。」
「不懂?」袁石麒冷笑一聲,「那剛剛為何面露譏諷之色?卑職還以為世子妃有何良策。」
袁石麒這話一出,可是讓明啟帝恨不得上去抽他**掌
秦中岳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只差上去怒罵一頓,太后因這乃是親近袁家之將,故而才未落了簾子,可太后不落簾子,這等臣子卻必得一直低頭回話,終歸乃是武將,不如此做便罷了,還一直盯著葉雲水?
那袁家與其的恩怨在此做不得數,可袁石麒這舉著倆眼珠子亂瞄,太后如若就此惱了,將他這一雙眼珠子挖出來都不為過
袁石弘連忙拽著袁石麒道:「二哥,你少說兩句」
葉雲水故作茫然的看著太后,而後連忙福身,委屈的道:
「臣妾向太后請罪,臣妾在此恐實在不合適,還連累袁大人犯了錯,臣妾還是先退居殿後,等候太后召喚。」
「他的錯,與你何干?」太后冷眼瞪了這袁石麒一眼,卻與明啟帝道:「這位袁大人終歸是皇上選中的人,哀家也不得駁了他出征的差事,否則豈不是被人說成禍國殃民的罪人?」
「母后乃大月國的樑柱,怎會是什麼罪人?袁大人恐是自幼便於軍中粗鄙慣了,對這等宮中規矩不懂,還望母后莫掛記於心,何況他袁家與莊親王府也算得上是親戚,此事大可化小,小事化無,朕一定好好教導袁大人,不允他再犯如此之錯。」
明啟帝這話一出,卻是讓袁石麒皺了眉,雖是心中不悅,可卻不敢再有話語道出,這裡可是皇宮,他一個大老爺們兒的看著這世子妃,的確是犯了規矩。
不過這等規矩袁石麒從來不吝,如若不是在太后與明啟帝面前,他也不會就此無聲的瞇著……
太后沉了沉,又抿了一口茶,淡笑一聲:「不過哀家喜歡雲水這孫媳婦兒,不忍她受委屈,皇上說應該怎麼辦?」
明啟帝只覺得額頭滲出了汗,狠瞪了袁石麒一眼,那目光是在要他跪下請罪,可惜這袁石麒哪裡懂這暗示?卻是絲毫不動,看著明啟帝在等他下令。
袁石弘在一旁欲到袁石麒身邊給些提示,可太后的目光就盯著他們二人,袁石弘不敢有太多的動作,站在原地焦急難耐。
明啟帝無可奈何,卻又不願在此僵硬,只得趕緊笑著與太后言道:「母后欲如何給袁大人些小懲?朕都無意見。」
話語中已是說了「小懲」二字,明擺著是在替這袁石麒說好話。
秦中岳一直看著葉雲水,那狠厲眼神甚是噁心,葉雲水餘光睹見,卻在一旁低頭不做聲,眼神也絕不往那方向瞧。
笑話,難不成這時候讓她出來替這袁石麒請罪免罰?縱使說肚子裡懷著寶貝兒,多做善事為腹中孩兒積德,可葉雲水卻不信這道理,多做善事是應該,可放這有仇的人去禍害自個兒男人,那她不是吃飽了撐的?
秦中岳咬著下唇也是沒轍,只得看向太后。
太后歎了口氣,看著袁石麒,緩緩言道:「終歸是大月國的有功之臣,皇上也說了小懲,哀家倒是難辦了。」
「都聽母后的吩咐。」明啟帝連忙又說一句,太后卻是看著袁石麒言道:「說是想要那四爪金蟒的袍子,這卻是想成大月國之名將公侯,死後也永垂千古,那哀家就滿足你這個想法。」說罷,太后指示黃公公,「提筆。」
「母后」明啟帝有些驚愕,拿不定這太后欲做何事,這本來說是小懲,而這會卻是封了個公侯?這到底是欲作何?
秦中岳正是思忖著如何替這袁石麒脫個罪,可聽完太后的話,卻也是瞪大眼珠子左右的看,將手朝後狠掐了自個兒一把,根本不敢相信會有此事生
袁石弘目瞪口呆,也顧不得什麼規矩不規矩,眼光不時的在袁石麒和明啟帝之間來回瞧著
太后半句話不說,只給了黃公公幾個手勢,黃公公照著太后的意思擬好懿旨,捧在手中送了太后跟前,口中訕笑道:
「咱家這手筆實在入不得眼,而二位大人又急著欲赴西北,來不及尋那擬旨官,太后瞧著可還行?行的話就請太后蓋印吧?」
太后笑著拿起自個兒的印,宮女在一旁送上硃砂,袁石麒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太后的手,口中更是嚥了幾口唾沫,那一副模樣就像是餓虎饑鷹,貪婪無比。
大印蓋上,太后擺了手,淡言道:「宣。」
黃公公捧旨宣道:
「太后懿旨,冊封袁石麒一等西青侯,賞四爪金蟒袍一件、黃金百兩、白銀千兩,賞……享雙俸」
黃公公這一席話說出,袁石麒笑燦不已,那「哈哈」之聲狂放而出,跪地叩頭,誠心膜拜給太后磕了幾個頭,「卑職謝太后恩典,謝皇上恩典,皇上萬歲……太后千歲……」
明啟帝可未搭理這袁石麒,而是看向了太后,太后未等明啟帝問出話來,則是笑著道:「皇上覺得哀家這道旨意如何?」
「母后惜武將之苦,朕甚是欣慰。」明啟帝口中說此,可臉上明顯是依舊擎著勁兒,不敢有半分鬆懈,他是太后之子,自是瞭解太后的脾性,太后那嗔怒之餘卻是賞了這袁石麒一個一等候,這並非是什麼好事,定還有話在後。
秦中岳雖無明啟帝這心思,但也覺得此事沒那麼乾脆,太后阻攔這二人到安和宮,說是犒勞,而這袁石麒還這番不懂規矩,太后真的賞他個一等候?這怎麼都讓人無法相信啊
葉雲水在一旁也不做聲,臉上沒有半分的驚愕表情,那晚太后與她說起「忍不得,不想忍」,這定是還有招在後,否則白賞這袁石麒一個石青侯,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黃公公等人忙前忙後,為袁石麒準備著封賞的物件,特意尋來一套四爪金蟒的袍子,遞上前道:「石青侯,因您趕赴西北,故而來不及讓人先為您量身做一套這蟒袍,暫且先用這一套可行?」
「無妨」袁石麒抓起那蟒袍便套在身上,又短又小,葉雲水覺得這蟒袍穿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一乞丐撿了件錦衣……
可即便如此,這袁石麒依舊笑燦不停,太后也在一旁笑了笑,問向袁石弘,言道:「你這位兄長之願是滿足了,你可後悔剛剛沒說出心中話?」
袁石弘連忙上前,回言道:「回太后的話,卑職不悔。」
「不悔也對。」太后說罷,又看向袁石麒,收攏起臉上的笑意,話語比之前多了一分肅然,言道:
「哀家賞你這一等候,滿足了你的願望,可袁大人你是不是也得滿足哀家心願?哀家如今沒什麼太多的心思,只惦念哀家之子在西北的征戰會否有何危險,而你這位一等候正欲前往西北,可是一件巧事,哀家這會兒便要你做莊親王爺的馬前卒,貼身之卒,就像哀家跟前的黃公公這番照料一樣,他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讓你往東,你不得往西,讓你衝鋒在前,你不得後退半步,哪怕是他瞧你不順眼,要你這顆腦袋,你也得雙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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