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整日,葉雲水都有些心不在焉,那人忽然失蹤了,只在那桌子上留了一塊血玉上雕麒麟的玉珮,而後寺廟內忽然來了許多官兵,剛剛也來了她的院子裡瞧過,那領頭的參將見是女眷便只象徵性的掃了一眼就匆匆離去了,葉雲水有心想問上兩句卻又怕自己如此唐突露了馬腳,畢竟到現在不知那人身份,萬一把自己主僕也牽扯進去可就不妙了
好容易挨到中午,箜真提了食盒前來送齋飯,葉雲水迫不及待的把他叫到一旁問話,箜真一副沒睡醒的模樣,歪著個小腦袋搖頭,「小僧也不知道,天沒亮我就被師父揪起來去伙房幫忙了。」箜真揉揉眼睛,眼巴巴的看著葉雲水,他也知道葉雲水主僕明日便要下山歸府,心中是捨不得的,平日這寺廟裡就他年紀最小,也無人陪他玩耍,只有到葉雲水這裡來時才能跟春月玩上一時半會,還能混點兒零嘴吃。
葉雲水的心忽然沉了幾分,大師把箜真從自己身邊打走,到底是什麼事呢?會跟昨晚那人有關嗎?葉雲水腦子想著心事,卻下意識的摸著箜真的小光頭,惹的箜真很是撅了一陣子嘴。
一直到下午,前院的熙攘聲漸漸淡去,而一切似又恢復平靜又似與往日不同,葉雲水終究將心中的擔憂棄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無論福禍,來便來,本姑娘準備接招便罷。
葉雲水踱步到桌案前繼續抄經,解開這心結,這字都比旁日裡寫的要俊了許多。
夜晚,星星的蟲鳴,樹影婆娑搖擺,抬頭望去,蒼穹夜幕上掛的那彎月也比昨日要圓潤了幾分,葉雲水倚在窗閣旁看著那遠處飄下的雪花,漫天落下,偶爾輕撫在自己的臉上,涼的她莞爾一笑,心中卻想起小時學過的一詩,便隨著心念了出來,「片片隨風整復斜,飄來老鬢覺添華,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無私玉萬家。」
春月不懂的在一旁插嘴,「大姑娘今年才及笄的年齡,怎可言老呢。」
葉雲水一愣,沒想到自己偶然抒懷卻引來了這小妮子的埋怨,要說這春月的確是跟自己貼心的,只可惜自己現下也是個不招人待見的,她跟著自己也是苦的。
看著葉雲水不言語,春月忽然掩口,一臉疼惜的看著葉雲水,「大姑娘,你……」
葉雲水知道這春月又想到自己即將面臨給人當小老婆的事上去了,連忙打斷她,「快睡吧,明日府裡就來人接了,這陣子齋飯吃的我臉都快綠了,回府可得拿體己補補肚子的虧空,路上可順道去香緣閣買上二斤芝麻肉燒餅,再去它隔壁的靜宜齋買上兩個醬肘子。」
「哎喲大姑娘可不能亂說,咱可還在寺裡,堂上還供著觀音娘娘呢!」春月的小臉都抽抽了,這大姑娘怎麼什麼都敢說啊!
「有什麼不能說的?我又不是剃度的尼姑,再說了,天大地大沒有自家的灶王廟大,只怕明日歸府,也只能有想的,卻不能有說的了,還不許我今晚痛快了嘴,閉眼,快睡!」葉雲水刮了刮春月的小鼻子,率先閉上了眼,今日她仍是不想回那屋子裡睡,便又跟春月擠了外間的塌上睡。
屋外落雪紛紛,屋內人雖閉目卻也難以入眠……
第二日天剛放亮,葉雲水和春月便起身準備,前日裡府中來信說是辰初便來車接,趕在中飯前回府,連帶著給老爺、夫人請安。葉雲水整理好衣服潔了面,今日歸府她特意讓春月給自己梳了個雙丫髻,顯得清麗淡雅,頭上未插任何的花飾,身著一身淡青色襖,臉上圍著一個遮掩面容的紗帕,以免路上被其他男人見到對清白有損,平日在這寺廟裡自在慣了,葉雲水險些忘記了這是古代,女人可是不許隨意見除夫君以外的其他男人的,哪怕是必須要見,也必須帶上遮掩面容的紗帕,這讓葉雲水不由得想起了前世裡電視中看到的阿拉伯人!
「大姑娘,還是戴一朵花吧?你看這株茉莉怎樣?這還是王師傅上次來給夫人請安時,托那蘭心給送來的,說是給宮裡新進的宮女才人們用的呢。」
「王師傅?可是以前我生母那陪房?」葉雲水的眉頭輕皺,春月以為她不喜這花,便放回盒子裡裝了起來。
「是,就是那位王師傅。」
葉雲水將此人牢記在心,想必這王師傅還是念幾分舊情,還曉得托人送東西來,「他還是個念舊的,也不易了。」
「這有什麼,姑娘你若是嫁了人,過去嫡夫人的嫁妝和陪房可都是您的,要隨您去夫家,王師傅一家人可都算是您的奴才,逢年過節來孝敬一二也是他們的本分。」春月本是喳喳的說了半天,卻轉而又蔫了,眼睛裡閃過一抹擔憂,葉雲水看在眼裡,「怎麼了?」
「大姑娘,我說話逾越了。」春月的聲音漸小,「只怕您嫁人,夫人不肯把嫡夫人的東西都給了您。」
葉雲水歎了口氣,心中也是有些希翼,想必那深府大院也是多些見不得人的事,說起來倒是跟看電視劇一樣了!不過她葉雲水也不是個任欺負的主,看鏡中這影,才十五歲卻也看得出是個標緻的人兒,只可惜這副皮囊下的靈魂,卻早不是同一個了!
葉雲水只是出了一會兒神,抬眼卻見春月這小人滿腦門子官司的嘟著嘴,不由得開解道:「你個小人,心眼倒是不少了,車到山前必有路,你現在想這些做什麼用,難不成還怕我短了你的嘴,少了你的月例銀子?」
春月知是自家姑娘逗弄自己,不由得臉上羞紅,「大姑娘就會拿我打趣,我這也是偶然聽其他房裡的婆子們提的,才跟您說嘴。」
說這話,葉雲水這邊也覺得悶,便起身到院子裡再看一看自己生活了幾個月的地方,心中也有些不捨,她的生活,即將從邁出這院子便重新開始了吧!
只是在外等了一會兒,葉家的馬車便已到,除了趕車的車伕外,還另帶了一名小廝和兩名婆子,其中的一個是葉張氏的奶娘王婆子,葉雲水只在門口站著,那王婆子一臉的笑卻虛假的很,就像是掛在臉上的面具走了過來,「給大姑娘問好,昨兒可歇好了?老爺和夫人早早的便命我們出來接您,若是歇好了咱就上路吧,爭取午時前歸府,不好讓老太太、老爺和夫人等太久。」
葉雲水知她是葉張氏跟前說得上話的,自然不會怠慢,「有勞王媽媽了,大老遠的還辛苦您一趟,路上咱行的快些,我想中途下腳買點兒零嘴吃食,一來是孝敬祖母和父親母親,也給兄弟妹妹帶點兒聊表心意,二來,也給你們都捎回去嘗嘗,臘八臘八,封住嘴巴……呵呵呵。」
那王婆子一愣,這大姑娘旁日裡都是低眉順眼,少言寡語的,自小也沒見過她這般爽朗的笑,哪怕是打賞個下人也都是偷偷摸摸的,可沒見她這麼會說話、會做人,難道這廟裡呆了兩個月,連人都跟著轉了性子了?不過有東西賞自然沒人不樂意,自是笑著應和:「那老奴可就替大傢伙兒謝謝大姑娘了,那咱們這就上路吧?」
葉雲水輕輕點了點頭,扶著王婆子的手坐上了車,順手拽上了王婆子,「王媽媽您年紀大了,這外面天寒地凍的可不好讓您的腰腿寒病犯了,您就跟我一塊兒坐車裡,車裡雖小咱擠擠也能坐下聊天解個悶,讓春月跟蘇媽媽坐外邊瞅著。」
王婆子心裡驚後便是喜了,這大姑娘歷來都是跟她們這些人不對付的,連正眼兒都不瞧上一眼,今兒這是怎麼了?想必是自知鬥不過夫人,服軟了?王婆子這麼一想便覺得自己想通透了,立時笑著應和:「就大姑娘念我這把老骨頭的好。」
這一路上,葉雲水只是問問這兩個月她未在時家裡生的趣事,王婆子眼見葉雲水主動的討好,也就未吝嗇自己的唾沫,把這前前後後的生的事全都說了個遍,惹的二人笑了一路,若旁人不知的,還以為這王婆子是葉雲水貼身伺候的,好似把這十幾年未曾說過的話全都補上了。而說話笑談之間,葉雲水也就把這葉府上下猜了個七七八八。
路上葉雲水讓春月去買了香緣閣的芝麻肉燒餅和醬肘子,特讓春月包了一份給王婆子,那小廝和另外的婆子各半份,三人對葉雲水自然就更多了幾分親近,王婆子說話都更顯親熱了。
轉眼就到了葉府門口,葉雲水被扶著下車,抬眼望去,那朱漆高門上龍飛鳳舞的「葉府」二字,她的心裡是說不出的五味繁雜,邁入大門的那一刻,她心中卻是在告訴自己:一切將從這裡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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