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秋雨後的園子,滿園的瀟瀟落葉將青石板路面層層遮掩,與那些從枝頭悠悠落下還在隨風起舞中的葉子,組成一副殘破卻又有著獨特韻味的畫面,讓我們這些身在畫中之人皆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跟著那些起起伏伏一起隨想遠方。
望著佇立窗前久久不肯回神的帥氣老爹,修長的手指輕輕捻起窗台上一片還有著雨珠凝聚的落葉,放在手中把玩半日。又抬起頭望著遠方半天後,才自嘲的唇角一提對身邊的我道:「思兒,可是在疑惑為父最近舉止為何會如此奇怪是吧?」
雖然不明白老爹的一絲,還是直接承認了自己內心深處的疑惑。
「嗯,思兒不知道爹爹為何要如此作為。」起初只以為老爹難捨我年幼就需出嫁,但我與風無涯的婚事是娃娃親,雙方都早有了那種提前成親的心理準備,加上此次商定的婚禮,其實也只是比預先定下的提前半年時間而已。
而按照愛妻如命的老爹往日作為,即使不是為了我的以後,也會為了美人娘不為難而痛痛快快地答應下來,又怎會反常的再三推諉,甚至還到了駁斥衛府美意的地步。
「上次不放心你大哥一人入京,為父入京為官,這次又是為了什麼呢?思兒可曾想過?」聽老爹到反問起我來,我當然是想知道的,可是怎麼老是要讓我去猜呀。不太習慣與老爹之間的這種沉悶氣氛。卻也只有順著老爹地提醒想下去。
入京前,老爹說為了我們三兄妹即使刀山火海他也會踏將過去。
「難道是因為二哥?」畢竟大哥現在一切看起來都是完美無缺,官路已經在猛然的平步青雲之後踏上軌道。比同齡人的辛苦攀爬比起來,是那樣地平安與前途無憂。我這裡也只需要操心嫁妝的問題而已,關於出嫁之後需要擔心的事情。是老爹想去操心也力不從心地。那麼剩下的只有二哥一人了,一張可以任由他人隨意書寫的白紙,一枚可大可小的棋子。
聽我提起二哥,老爹真心笑了。
「你們三兄妹之中,你與你大哥兩人我從不擔心,你大哥有你大嫂保著不需要怕什麼。你從來就是你們三兄妹中最聰明的一個,又是女兒身。嫁入風家後有你大姨娘與無崖庇護著,根本不需要去承擔什麼風險,即使有為父相信你也會輕易就化解掉的。唯有你二哥一人而已,他自小性子跳脫、不喜受拘束。在跟隨天翔學習經商幾年後,學了一些為人處世之道。倒也沉穩許多。只是他骨子裡那種剛直是最大的隱患,你大哥雖然正直但有一種忍勁,所以走官場之路也無不可,但你二哥要走官場之路地話就只有死路一條,死——只是個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是的,二哥自小醉心武術,為了安撫雙親才勉強自己去適應那種與人咬文嚼字的日子,但那不並是二哥真正想要的生活,在糾結中生活下去。在沉默中爆地後果真的讓人後怕。
試探性的說道:「爹爹希望二哥可以脫離官場?這怎麼可能,畢竟東宮不是已經在為二哥安排仕途一事了嗎?」老爹彷彿被說中了心事,將手中那濕漉漉的殘葉大力揉成一團。
「高處不勝寒,站的越高危險越大。所以為父希望你二哥可以在你出嫁前成親,只要他的婚事脫離那些人的希望之外。那你二哥的價值就會小很多。即使他以後歸隱田園不理時世,那些人也不會過分阻擋。只是……」只是娘親在外祖父家的介紹下。找來地姑娘個個都是達官顯貴家的女兒,都與朝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這還是在我家現在的條件下,被選出來與我家二哥匹配的人家。
若等我出嫁成為青州城嫡子嫡妻之後,那介紹地對像恐怕又要高上一層了,甚至還可以與二十城主互相攀親,到時二哥就一輩子陷入官場無法脫身,淪為他人手中地一枚棋子。
「只要二哥不娶與官場有瓜葛的女子,那一切不就可迎刃而解了?」看老爹慎重地點點頭,我長噓口氣。
二哥,就讓妹妹任性地賭一次吧,只希望你與那江湖一美女是兩情有意。這是妹妹唯一可以幫你做的事情了。
考慮好要怎麼說之後才對老爹道:「據女兒所知,二哥有一位心儀已久的女子,那女子的具體身份女兒不知道,但似乎是江湖兒女,爹爹不妨仔細問過二哥。」
「哦?若是屬實就要抓緊時間了。」我的話顯然出乎老爹的意料,但還是比較高興的。
扔下手中殘破到不能再破的葉子,輕拍掉手上的殘渣後道:「這事思兒暫時不要與你娘親說起,你娘現在夾在這些事情中間也是難為。」瞭解,瞭解,衛府不急著給新傑表哥與我家二哥兩人定下婚事,無非只是為了越後面兩人婚姻的價值就會越大而已,而我家老爹想做的就是搶在這之前,讓二哥脫身而去。
看老爹沒什麼再囑咐的了,起身行禮告退出來,感覺心情一下隱晦起來。以往那些自己可以忽略的事情,隨著婚期的逼近,都一一浮出水面。幸虧我只是個偽蘿莉而已,表面蘿莉樣掩蓋住內心的成年,要不在這些糾纏中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一個月後,二哥寫信回說已經選好了兩處宅子,兩處都已經付過定金。
隨信而來的還附有兩處宅子的圖紙,與宅子連帶田莊上的佃戶情況也一一列舉在上。
老爹看過之後二話不說,直接寫信讓來人快馬送回青州二哥處。
給二哥的信中說明兩處宅子全部買下,然後請三哥宋天翔安排後序之事,二哥自己快馬加鞭趕回京城即可。
給三哥的信中則囑咐說,兩處宅子需全部重新裝修,裡面所需傢俱與裝飾物品全部打新的,不求最貴,只求最好。在選擇僕人及佃戶時請留守山州祖宅的管家常寬幫忙篩選,佃戶全部留用原來的也可,但宅中伺候的一概僕人必須全部是簽死契的,若是沒有好素質的,就拿自己這親筆書信到青州城主府取令牌購買官奴。
在等候二哥回京的日子裡,我除了繼續幫娘親打理府中事物之外,還要抽時間開始繡大婚時需要的物品。娘親則著手整理古董古玩這些,還叫了幾家珠寶鋪子為我定做各種飾
當年教我女紅的大師傅也被三哥宋天翔派到京城綵衣坊來坐鎮,具體就是負責安排我大婚時間所需要的一切刺繡與裝飾物品的製作,大師傅自己則一針一線的開始為我繡大婚喜服。
二哥不明瞭父親讓自己快馬趕回京城的用意,一路上因為尋找珍稀古玩而耽誤了些許行程,回到京城之時延誤了整整半個月時間。
一回到府中還未洗去滿身風塵,就被父親叫入書房說了一個時辰的話。出來後的二哥神采飛揚,如朝如陽的燦爛笑容彷彿又回到當年被允許習武時的少年般。
在見到在門前含笑而立的我時,一蹦而起,拉著我的胳膊又跳又叫,喊著:「思兒,你二哥我終於要抱得美人歸了,你也要有個二嫂了」。
被二哥的喜悅感染,也跟著傻傻的笑起來,任由二哥抱著自己在原地旋轉打圈。
仰頭看著旋轉的日頭,旋轉的樹兒,旋轉的花兒,旋轉的高高圍牆,旋轉出眼前少年那五彩繽紛的愛慕之心,旋轉出這個污濁不堪的京畿權利之地。
二哥這樁在他人眼中看起來不怎麼般配的婚姻,就如一石子投入寧靜無波的湖面,剎那間就引起漣漪無數。
四卷再進京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