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沙場魔王18皮肉無存
兩人對自己的命運都擲下了賭注——自己的信念與性命,買好離手之後,兩人都被莫大的勇氣和漏*點轟擊得太陽穴亂跳,握著兵器的手青筋暴露,踏住地面的每一步都如豹子般有力;眼睛彷彿都出了紅光,連黑夜也阻止不了它們窺探獵物的洞察。
雖然道不同謀也不同,然而此刻要做的卻是一件事,這讓一個死心塌地做山賊、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傻貨和一個死心塌地為自己、哪怕天誅地滅也無所謂的壞蛋,同心合意的並肩戰鬥。
短短功夫,兩隻大貓就接著夜色和風聲的掩護,潛進到敵營外的東牆壕溝邊沿。
老營東邊的寨牆是新寨紮起來後新修的,壕溝也是新挖的,也許是出於對自己打得高郵悍匪抱頭鼠竄的驕傲自滿,這些新工事修得非常敷衍了事,畢竟那麼堅固的山賊山腳寨都被拿下,死傷慘重的山賊拿什麼攻破猛士如雲的新寨呢?因此什麼樣的攻擊會臨到這已經遠離戰場的在新寨之後的老營呢?
齊猴子趴在壕溝邊沿,朝裡面一看,只見竹籤、木刺不僅插得非常稀疏,就是削尖也做得馬馬虎虎,很多刺頭根本是鈍的,就是掉下去踩到,也不一定會扎透鞋底造成損傷。
看到這樣的情形,齊猴子示意二狗在身邊稍等,他自己頭朝下,如同一條蛇那樣,以胸腹著地爬進了壕溝,趴在地上前進,刀推、手拔、牙咬,不一會就悄無聲息的清出了一道通道,他自己也爬到了壕溝另一側側面。
二狗踩著齊猴子身子爬過的痕跡,緊跟著齊猴子爬上了壕溝,現在二人趴在了木寨牆根裡。
齊猴子伸手摸了摸那凹凸不平的牆體,不屑的冷笑了起來。
這木牆上頭固然也都削尖如矛,但是就是拿手腕細的木頭做的,不僅細弱,而且每根組成牆壁的木頭都是七扭八歪,估計都是什麼下腳料、歪脖子樹枝這些新寨不需要的垃圾倉促紮起了這木牆。
而且木牆背後沒有什麼土道石條堆砌用做木牆的依托和牆道,簡而言之,就是一排高高的木柵欄而已。
這種牆,齊猴子估計自己要了狠,都不需要什麼斧子、重錘的,就靠手裡這把菜刀就能砍出一個大窟窿來;要是爬,那簡直比爬樹都容易,這些歪脖子木樁到處都是讓你攀爬的地方。
確定了牆壁根本不能擋住要襲入的二人,齊猴子從木牆的縫隙裡朝裡看去,只見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這個區域料想是火把的盲區,他又側起耳朵聽了好一會,聽到一隊巡邏兵走過和走遠的聲音,覺的時機已到,齊猴子朝後一拍二狗肩膀,從蹲扒著牆站了起來,低聲道:「從這裡進去」
誰想,趴在地上的二狗一把拉住齊猴子的腰帶,猛地一拽,把驚疑不定又拽趴下在了地上。
「你**幹什麼?」齊猴子趴在地上爬了半圈,變成和二狗頭對頭,用嗓音小聲的問。
二狗正五體投體呢,胸腹嚴嚴實實的壓在地上,右手摁著刀鞘,左手看不見,滿臉的痛苦狀。
「你**在幹嘛呢?」齊猴子看對方表情很怪異,又氣又急的問道。
說話間,只見二狗慢慢翻轉身體,好像一隻躺在沙灘上努力翻身曬暖的王八那樣,接著他的左手才顯露了出來。
一看之下,齊猴子就嚇了一跳,這傢伙整條胳膊居然插進木牆去了。
原來他伸進去的那個位置,一根木樁朝外凸出,和它相鄰的木樁則朝裡彎曲,就有了個讓二狗胳膊伸進去的洞。
「這什麼爛木牆啊?要是我的手下敢這樣糊弄我,我就點了他天燈」齊猴子肚裡暗想,接著他問道:「你幹嘛呢?你……」
話沒說完,齊猴子看著二狗左手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二狗手裡托著一顆還黏著雞糞的雞蛋伸到齊猴子面前,一股新鮮的腥氣頓時撲鼻而來。
看著目瞪口呆的齊猴子,二狗小聲大罵:「這裡是個雞窩從這裡爬進去?踩雞窩裡去?黃鼠狼偷雞都不能靜聲的呢你這個傻貨,要不是我跟著你,你就等著一頭栽進雞窩,然後等著一群群的官兵過來把你這個偷雞賊打成皮毛圍脖吧…….」
原來這是老營裡養雞、羊、牛這些肉食給養的地方,齊猴子無語良久,他揮揮手,說道:「黑漆漆的誰看得見?快點,我們往北走一段再爬牆進去吧。」
二狗帶著鄙視和不滿瞪了齊猴子一眼,把雞蛋湊到刀鞘上,輕輕磕破了,放到嘴上,噗嗤一下喝光了蛋清和蛋黃,打了個滿意的飽嗝,這才跟著齊猴子朝前爬去。
兩人在牆根下往前爬,這次齊猴子學精了,不僅聽還嗅。
可惜空氣裡都是些糞肥味道,一會聽見什麼東西撲稜翅膀聲,一會聽見羊的咩咩的聲,一會聽見牛的哞哞,一會聽到豬的呼嚕聲,看來官軍把這段城牆以內的地當成牲畜欄了。
爬了好久,這些動物的影響小了,頭頂牆裡開始傳來鐵器輕輕的叮噹聲,齊猴子不僅想像到了裡面是一排殺豬的木架子,掛豬肉的鐵鉤子在風裡就會這麼響。
抬頭一看,只見東牆的盡頭一排高一頭的高大木牆如同巨人般顯出了一角,這當然原來這座營的圍牆殘留,北牆。
眼見已經快到了東北牆之間的夾角了,齊猴子停住了膝蓋,打算從停止之處爬進去。
他順著木牆慢慢站起來,又冒著被不遠處瞭望塔樓看見的危險,在風裡退後幾步,腳後跟快踩到壕溝邊沿才停住,他抬頭朝裡面看去。
本想看看裡面別有什麼駐軍建築的尖角或者用來警戒的塔防,但是他卻看到了讓他目瞪口呆的東西。
趴在牆根的二狗只見閃電站起又閃電蹲下的齊猴子滿臉的驚駭,朝著自己爬過來,問自己道:「二狗,牆後面有怪異的東西……你去看下……」
「能是什麼?」二狗也驚恐起來,他也和齊猴子一樣從牆根爬到外邊,抬起頭一看也驚呆了:裡面是一排高過牆頭很多的木架子,每個下邊都吊著一堆黑乎乎的東西。
要是照平常,他肯定講這不過是人的屍體,因為那些東西在被風吹得搖擺的時候,有手有腳有頭的樣子,看著很像人的屍體。
但這老營裡掛著的玩意,很有點不同。
這些東西若是人的話,那肯定非常瘦,瘦到皮包骨頭,但是腦袋卻和普通人無什麼差別,在夜裡看去,好比小小四肢與大大腦袋,看起來就像一個個怪異的稻草人那樣。
二狗跑回牆根,齊猴子就急急的問:「你看清楚那是什麼了嗎?」
滿臉疑惑的二狗搖了搖頭,馬上他換了副臉色說道:「不管是什麼,稻草人也好,豬肉也好,總歸不是活人沒危險就從這裡進你先進去看看要是安全我再跟你……」
齊猴子立刻點頭,沒等二狗把自己躲在後面的那私心說完,把菜刀插回刀鞘,轉身深吸一口氣,就開始徒手爬牆,這牆體七扭八歪的,對於靈活的齊猴子而言,爬得輕鬆異常,幾下就扒到牆頂,看看裡面動靜之後,小心的騎過上面的一排尖頭,翻了進去。
齊猴子進入敵營,二狗可不輕鬆,現在已經到了最危險的階段,要是齊猴子被現,雖然他還呆在營外,但也要跟著倒霉,所以目送齊猴子消失在木牆之上,二狗立刻伏地耳朵豎起貼在木牆上,聽著齊猴子的動靜或者招呼。
在風聲和頭頂鐵鏈什麼的卡卡聲中,他聽了好久都沒聽到齊猴子隔牆招呼他也爬進去,倒是聽到了擦擦的聲音,好像人在爬樹的動靜,還越爬越高。
滿眼驚詫的二狗把頭從牆上擺開,後退幾步,抬頭一看,臉上頓時顯露了一個:「你丫在幹嘛?」的驚歎表情
原來齊猴子竟然開始爬裡面的一根桿子了,還爬到了頂端,和上面掛著的飄飄蕩蕩的稻草人看起來勾肩搭背的。
「你丫在幹嘛?」二狗用嘴型朝猴子擺出了個張嘴怒吼大叫的姿勢,還手指用力下指,然後五指伸開朝前推,那意思很明顯:趕緊滾下去,朝前進啊你爬桿子幹嘛啊
上面的齊猴子離他有一段距離,還隔著牆,沒法也不敢大聲講話,只見齊猴子也朝他揮揮菜刀,還用手指指身邊的稻草人,就不再理他了。
「這個王八蛋在幹嘛?」那邊火把之光慢慢移動了過來,二狗又閃到寨牆根坐下,滿肚子都是狐疑,隨後就變成了恐懼,恐懼齊猴子這個傻貨做不相干的事情把自己也牽連進去,這可不是爬進鬧鬼房子的童年探險遊戲,一個不甚,會有幾百個殺氣騰騰的官軍衝出來,不把你砍成肉餡不罷休的
好一會,頭頂上傳來齊猴子小聲招呼:「二狗,接著這個。」
說罷順著牆壁,又爬回牆上的齊猴子把一物朝下面的二狗丟來。
靠著牆坐在地上的二狗仰頭一看,下意識的伸手接住那物,只覺手裡毛茸茸的,看起來也毛茸茸的,像個毛線球,他大惑不解的一轉手裡的球,一張怒睜雙目的臉在毛絨下露了出來,嚇得沒防備的二狗猛地朝後一縮,級跳躍在他,他自己咚的一聲腦殼撞在了木牆上。
「你**怎麼回事?搞那麼大動靜?」那邊的齊猴子倉皇下到牆下,對著二狗隔牆低聲詬罵,伏在牆根黑影裡一動不動暫時也不敢再有動作,怕剛剛二狗腦殼撞牆的聲音引來敵軍。
「我草齊猴子他大爺也不說聲,就把顆級丟下來差點嚇死我草草草草」二狗擦了擦剛才被嚇得出來的滿頭冷汗,伸手撿回被自己扔了的級,低頭一看那臉,登時剛擦乾淨的腦門上又是滿滿一頭冷汗冒了出來,擠得他頭根都豎起來了
「這不是李炭頭嗎?」看著手裡那顆級,二狗難以置信的叫了出來。
木牆另一邊的齊猴子在黑影裡趴了良久不敢動彈,確定二狗剛剛頭撞木牆沒有被什麼官兵當回事,也許這段被蓄養家畜家禽的木牆本來就太多噪聲了,其後左右看了又看,聽了又聽,齊猴子他跪在地上,輕輕敲了敲身後木牆,小時叫道:「二狗,沒人,趕緊爬過來」
沒想到牆另一邊傳來二狗失魂落魄的回應:「猴子,你回來……」
「回去幹屁啊?我好不容易爬過來」齊猴子先是一愣,接著大怒。
「這是李炭頭的腦袋啊…….」二狗驚恐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彷彿一隻在暴雨裡瑟瑟抖的小雞那些顫抖著。
「廢話不是他,我至於上去取了級下來嗎?」齊猴子罵道。
剛剛他潛入敵營,所落腳的地方,就插滿了這種掛滿稻草人的木桿子,他抵近一看,大吃一驚,掛在空中的一個人的面目他再熟悉不過了
不是前幾天叛逃還朝他們喊話投降的大奸似忠的李炭頭這小子是誰?
除了他,周圍十幾人大約就是跟他一起投降蕭翰的手下了。
好奇為何他們的身體看起來如此細小,齊猴子走進離地最低的一具屍體下觀看,大吃一驚:那四肢和身體顯得極其細小,是因為他們根本沒有皮了
脖子之下的身體不知怎麼樣被刷去了皮肉,剩下的皮肉都縮在骨頭之間的縫裡,宛如一頭粗略剝皮去肉的豬骨架,看起來能不細小嗎?
半截脖子往上的腦袋倒是完好的,皮肉猶在,只是好像這些完整的人頭被插在暴露在外的脊椎骨裡,整體看上去就頭大身細,十分詭異可怖。
這時齊猴子在恐懼之餘感到了一陣快感。
這就是你們信任蕭翰的下場
這就是你們背叛我和師叔的結果
這就是你們和我耍奸的遭遇
看到李炭頭一會如此,這段時間裡時刻擔心被手下謀殺邀功的齊猴子難以抑制的感到一陣舒暢,彷彿是一個人在霧裡走了好久,有人告訴他罵他他走錯了,但是等霧消散之後,他才現了他已經站在了出口,而那些罵他愚蠢和他分道揚鑣的人卻早已屍骨無存了。
想起背後二狗的無恥,以及他們謀求背叛自己投降蕭翰的不忠,再想到今天這次是九死一生,不知前方還有什麼危險等著自己,也許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這樣一想,齊猴子覺的更不能讓自己不明不白的死掉,那樣即便自己回不去清風山了,那群傻貨還會以為投降官府是一條生路。
所以在連日的恐懼氣憤已經雲開霧散的復仇心理下,齊猴子沒有前進也沒有招呼二狗,而是爬上了桿子,弄下了李炭頭的級。
他脖子之下的皮肉都不見了,本來就是個鉤子鉤在他鎖骨上把他屍體吊在半空中的,齊猴子只是輕輕用他吹毛斷的菜刀對著李炭頭脖子後裸露出來的脊椎關節一敲,李炭頭的腦袋就落下來了,輕鬆得如同熟透的蘋果。
帶著一股戲弄人和抽對方臉的惡意快感,以及減少進攻時候隨身負擔的目的,齊猴子再次爬回木牆,把級扔出了牆外,讓二狗先看看,看看他們曾經是怎麼樣的一群蠢貨。
現在聽到牆那邊的二狗聲音顫,齊猴子帶著得意之情叫道:「趕緊爬過來蠢貨」
「不你先回來再說」二狗急急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