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渾身冒煙的傷兵猛然朝後曲起手臂,然後暴風一般朝前掄出,倉房裡頓時響起一聲鐵鏈環節猛烈拽動的脆響,隨後就是鞭子破空一般的尖叫
說時遲那時快,正在朝蕭翰跑去的敵人被背後而來的鐵鏈兜頭抽了正著,張士德眼睜睜的看著那鐵鏈砸到那人頭頂,鐵鏈盡頭的半月形鐵銬甩了過來,砸中了面門正中。
鐵銬擊碎了鼻骨,嵌入了臉面,一瞬間,那人突然變成了一個帶著鼻環的牛馬般模樣。
「咦?」這奇變驚呆了目睹的每個人。
正扶著那傷兵的劍客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他只是驚異的順著鐵鏈轉頭,直到看見一張血流滿面的猙獰猥瑣笑容。
「走你的吧!」那傷兵一聲叫,手打腳送,立刻和他貼身而立的劍客剎那間被攪飛了起來,橫跌在空中的他出一聲尖叫。
「嗖!」空中一聲尖嘯,一鐵鏈砸倒長棍手的傷兵並不收鐵鏈,而是順勢一揮右手,那條連在他手腕上的鐵鏈再次抽了回來。
鐵鏈猛地纏上了空中的劍客脖子,蛇一般繞了一圈。
傷兵閃電般的伸出左手,好像老練的捕蛇者那般一手抓住了「蛇頭」。
頓時變成了傷兵死死勒住了空中劍客的脖子,只見那血流滿面的傷兵獰笑著,猛拽鐵鏈,狠狠一腳踹到了劍客的後心上。
「卡嚓」一聲,勒斷了脖子,劍客落在地上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傷兵收了鐵鏈,撿起了長劍,從背後一劍捅死了在前面抱著腦袋呻吟的棍手,他抬起頭冷笑著對張士德一笑:「媽的老張,沒有我,你們死了!」
「你個猴子王八蛋!」張士德握著斧子又驚又喜,一瞬間想要哭出來,那先前給蒙面人傳令的人不是齊猴子齊烈風是誰?
原來這廝回去的時候,恰好遇到報信而回的敵人,索性把對方從馬上掀了下來制服了。為了套取口供,齊烈風心思一轉,竟然就地偽裝自己是紅巾兵,沒想到對方居然信了,還連連說:「誤會!誤會!」。
聽說他那個家裡要立刻殺掉蕭翰,齊烈風起了嘀咕:要是回家搬救兵,萬一來不及怎麼辦?要是對方被圍攻,立刻殺人怎麼辦?
另外張士德對他的鄙視也燒著他的心,「你媽的張小三居然看不起我?我是蕭少爺的小!就媽的你忠心嗎?為了救少爺,老子也不惜赴湯蹈火!」
他竟然沒去報信,自己捆了真匪徒,把纏頭白布一揭,冒充敵人傳令兵回來了。
幸好敵人不是紅巾兵,也不熟紅巾兵,齊猴子憑借借梯子就爬的絕招,用高狐狸那裡聽來的「護法」什麼詞唬過了這些人,還假傳「不殺蕭翰換銀子」的號令,拖延了時間。
等他進了後院,齊猴子借個空,接連悄無聲息的刺殺了兩個匪徒,直接放火燒房子了。
本想製造混亂,沒料想正點火呢,頭一回,現那邊倉房裡張士德已經打起來了!一個分神,被個匪徒抱住了,兩人在火堆裡搏殺了一會,齊猴子生生掐死了對方,自己背上也著火,索性竟然裝了個地道,衝進了倉房來滅火,撿漏子又宰了兩個!
張士德此刻並不知道齊猴子何等厲害,只是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混蛋居然敢用這種方式混回來!!真是渾身是膽!!
「你們都是蕭家的雜碎!」那個頭目怒吼一聲,後退了一步,他不想被前後夾擊。
就在這時,出去看情況的兩個敵人從後門跑了回來,「沒有官軍!房子起火!」他們叫著,倉房裡的情況讓他們吃了一驚,隨即明白了情況。
而齊猴子和蕭翰就趁這時機,齊齊退到蕭翰身邊,面前是三個咬牙切齒的敵人。
「老張,你怎麼樣?不礙事吧?」因為自己板磚砸的傷口出血,血流滿面的齊猴子看著同樣血流滿面的張士德問道。
「不礙事!小心中間那個刀客!高手!」張士德回道。
「少爺怎麼了?」齊猴子看身邊蕭翰奇怪,問道。
「少爺傻了!」張士德苦笑不已。
就在這時,前門又衝進了一個敵人,頓時場面成了四拼三。
齊猴子心思靈敏,張士德一說,他就猜到了蕭翰為何如此,眼見對方又來一個,要是蕭翰不幫手,那就是四拼二,這群敵人手底下都很硬,不是尋常匪徒的。
這傢伙頓時魂飛魄散,轉身死命的搖晃著蕭翰大叫:
「少爺!少爺!你是高手啊!你可不能傻!你傻了我們就死了!」
蕭翰這時才回過神來,他定定的看著面前這張恐懼的臉,茫然道:「小猴子?」
「敵人來了!上吧?」看對方四人扇形壓過來了,張士德冷汗和鼻血一起狂流,此刻他並不敢自己單身迎敵了。
「少爺,你是高手啊!高手啊!拿著!」齊猴子把自己的劍塞給蕭翰,但對方恐懼的一抖手掌,丟了。
「你得上啊!要不我們倆也保不了你啊!小祖宗啊!不能死在這裡啊!」齊猴子急得快把肺都吐出來了,說著又把劍塞到蕭翰手裡。
就在這時,旁邊的張士德猛然轉過身,狠狠一巴掌抽在蕭翰臉上。
頓時,齊烈風和蕭翰都呆如木雞。
「是豪傑嗎?豪傑怕個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就是天道!」張士德緊握大斧,怒不可遏的朝著蕭翰狂吼,蕭翰抓住了劍,呆呆的看著他。
說是遲那時快,張士德一把抓住蕭翰的後心猛地把他朝最前面的刀客推去,大吼一聲:「不拼就去死!」
「**的!」齊猴子狂吼一聲,這是他罵張士德的,然而連瞪張士德的時間都沒有了,他瘋的朝前衝去,操起鐵鏈,一定要擋住少爺前面。
刀客本來是頭目,並不畏懼這三個混蛋,然而張士德那一巴掌抽蕭翰,不僅把齊猴子打懵了,把敵人也打蒙了。
蕭翰的身份他們都知道,張士德和齊猴子拚死保衛蕭翰是再正常不過了,然而這種僕人卻一巴掌抽了主人個滿天星,實在令人驚訝。
他們四個敵人也愣了片刻,然而就在這片刻,張士德猛地把蕭翰對著自己推了過來,出乎意料之中,刀客沒機會動強攻,愕然剎那後,倉皇對著蕭翰劈出一刀。
蕭翰下意識的伸劍一擋。
刀劍一碰,還沒碰實,左邊的齊猴子怒吼的鐵鏈就抽了過來。
「去死吧!」刀客不甘心了收了刀,要去擊打那流星錘一般過來鐵銬。
然而他的手才一動,蕭翰右邊又衝來一道高牆:那是張士德奮勇無倫、完全不顧側翼敵人的自殺式猛劈。
刀客倉皇後退,片刻後,張士德和齊烈風肩並肩的擋在了蕭翰前面。
「我一定會宰了你!」齊猴子怒吼著,但誰都看得出來這怒氣不是朝敵人的,而是朝肩並肩的張士德的。
「活著出去再說!你個蠢貨!」張士德哼了一聲。
「給我宰了他們!」刀客大叫一聲,頓時敵人圍攻了過來。
「活著?唉!媽的!」看著對方殺過來,齊猴子有心無力的歎了口氣,看對方的武器和身手,他對自己活著出去有點失望了。
然而就在這時,背後傳來一聲怒氣勃的嘶吼:「不拼就去死!宰光他們!」
「少爺?!」張士德和齊猴子難以置信的同時回頭。
然而他們倆被猛地推開,一個滿臉猙獰的少年手握長劍衝擊而出,劍光亮的宛如閃電一般,直刺刀客咽喉。
好凶的一擊!好快的一劍!
「你!」刀客實在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幕,他驚慌的歪頭、抬刀叩擊電閃而來的快劍。
「碰!」一聲悶響,刀劍在火化之中分了開來,刀客蒙面巾落地。
「祁雙三????」看見蒙面巾後面的那張臉,齊猴子和張士德同時大叫起來,這人竟然是曾經的艾家第一高手祁雙三!
「祁雙三又怎麼樣?!今夜就宰光他們!」蕭翰咬著牙,緊握長劍,渾身都好像迸著一種可怕的怒氣,有對敵人的,也有對自己的:「殺!」
「殺!」張士德一聲虎吼,操著巨斧,緊跟少爺殺了過去。
「殺!」齊烈風也一聲厲吼,正要往前衝,突然低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愕然道:「咦?我怎麼赤手空拳?難道沒有拿武器?」
就在這時,一把月戟當空刺來,齊猴子急急的在地上打了滾,避了開去,等他站起來的時候,幾乎要哭了:「媽的!你為毛不去找那斧子對砍呢?」
回應他的又是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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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雖然太陽還沒出來,然而天地已經亮了,露珠在樹葉上好像珍珠般滾動,城裡瀰漫著一股青草的獨特芬芳,除了歡暢的鳥鳴聲,高郵城還沉浸在寂靜之中,沒有行人,店舖住家也都緊閉,又度過一個夜晚的乞丐也在沉睡,他們彷彿不是人類,而不過是這個城市中的草木和石頭,因此街道上充滿著一種空蕩蕩的暢快感覺。
能欣賞這清晨獨有的暢快感覺的人不多,豆花張是其中一個,此刻為居民提供早餐的他結束了半夜開始的忙碌,用扁擔挑著自己的成果——豆花和油餅,慢悠悠的出門上路了。
安靜的街道、小鳥的鳴叫和青草的芬芳都沒能讓他停下擔子欣賞片刻,他心裡都在為自己的生計所充滿,也見慣了這些平常人難以欣賞的美景。
然而就在明月街街口的時候,他罕見的停住了擔子,站在了那裡,在拐角處有一股不同尋常的聲音,在這安靜的清晨聽得份外清晰。
那是沉重的喘息聲、踉蹌的腳步聲、金屬物體的拖地聲、鐵鏈的嘩啦聲,還有,詭異的笑聲,上氣不接下氣的笑聲。
無論是什麼,豆花張都不打算走出街口遇到,他不想任何危險。
他靜靜的等待。
在他面前,三個年輕人走過街口,豆花張目瞪口呆,直到他們走過去好久,都沒回過神來。
這三個年輕人全是渾身鮮血:頭上、臉上、身上、腿上,以致於走過之處的血腥味,居然衝散了青草的芬芳;
不僅渾身是血,而且都拿著兵器,然而他們走得很慢,與其說走,倒不如說是拖著他們的兵器好像老牛拉犁一般弓著腰艱難前行;
有人拖著一隻劍,那支血污遍體的長劍劍尖戳進地裡,合著主人踉踉蹌蹌的步伐,在地上劃著一道歪歪扭扭的曲線;
有人拖著一把大斧子,那斧子好像是屠夫用的,剛從牲畜的血池裡撈出來,都變成黑紅色了;
最後那人喘得最厲害,好像因為他拿的東西最多,左手拉著一根半截的長槍槍尾,右手腕一根鐵鏈鐐銬垂到了地上,出嘩嘩的奇怪聲音。
然後他們三個不知哪裡來的危險人物看到了街口裡站著不動的豆花張,他們緩慢的扭頭,緩慢的看,然後不知是誰笑了起來,三個傢伙全笑了起來,就這樣慢慢走過了街道。
在路上,齊烈風對少爺喘息著說道:「少爺,您厲害……啊,啊,啊,長劍也……無敵…」他喘的不行,那是因為他們殺敗敵人衝出來後,怕敵人大舉來援,一路拚命往家跑,連馬都忘了牽,現在到了這裡,已經誰也跑不動了。
「你這個猴子啊,你……更厲害,今天……要不是你,我就見不到你們了……」蕭翰笑一笑就感到渾身肌肉酸痛,那是劇烈搏殺之後的下場。
「王八……王八蛋張小三!居然敢碰少……爺……回去打死……你丫的」齊猴子扭頭對旁邊的張士德有氣無力的吼著,奮力舉起了右手:「看看……你的鐵銬子,我右手手臂……全皮開肉綻了……」
而張士德手裡的斧柄好像塗了油,時刻想從他酸痛的虎口處滑落,他聽了齊猴子叫罵,不怒反笑,他親熱的一拳打在齊猴子肩膀上,瞇著眼笑道:「我……王八蛋!你……也王八蛋!」
「哈哈……哈哈……」齊猴子笑了起來,接著蕭翰也笑了起來,大家都笑了起來。
「認識你們……真好,咱們是好兄弟!」蕭翰喘著氣說道:「有難同當……有福同享……」
「不,您是少爺!我們……是應該的……」張士德笑著說道。
「對啊!」齊猴子叫道:「少爺,您是……大帥!我們是您的大將!我們三個橫行天下……轟轟烈烈……風風光光……烈風嘛,哈哈……」
「沒錯!怕死……不豪傑!」蕭翰大笑起來。
「看,到家了!」張士德指著遠處一處金碧輝煌的屋頂說道。
「太陽也出來了。」蕭翰停住了腳步,看著一輪朝陽躍出地平線,紅色的光照得三個人暖洋洋的:
「如旭日初升!好兆頭!」
說著他握緊了拳頭,看著左右兩個兄弟和部下,叫道:「我們三個終有一天也會名震天下,出將入相吧!經過昨晚,我相信!」
「我信!」張士德說道。
「我也信了!」齊猴子笑道。
兩個部下對望一眼,互相一笑,突然一起俯身,一人抱住了蕭翰一條腿,把他舉在了自己肩膀上。
「你們?」蕭翰驚問道。
「旭日大帥得勝回府!」齊猴子大吼一聲,那邊張士德笑著叫道:「得令!」
說罷,兩人扛著蕭翰瘋般的朝那朝陽奔去。
蕭翰坐在兩人肩頭,扔了寶劍,對著朝陽張開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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