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離開沙歐城的第四天了,期間下線休息了一天一夜一路往北,上午時分,已遙遙望見湛藍的大海。
我穿著中等三級的防沙戰靴,走在風雨彩虹和花飛雪的前面。
這一路上,我總是不知不覺的走在最前面。並非故意,是因為移動度確實加快了。
極光步法的初段,使我的移動度增加了百分之二十。咱現在的度,已經不是之前所能相比的了。這還僅僅是極光步法的初段,以後隨著內力的增加,極光步法必然會隨之進步,也不知中段和高段能增加多少移動度。再加上我的防沙戰靴增加的百分之十三移動度,真是想走不快都難。
馬,都已經累了;人,只好步行。我當然還有紫夜,花飛雪和風雨彩虹可以跟我同騎一匹馬。可惜,這個提議只有我自己願意,她們不願意,而紫夜恐怕也不大願意。
太陽升起,沙漠又要烘熱起來了,好在大海在望,讓人迫不及待想到海上去吹吹風。在這個六月初的上午,那是很愜意的事。
「海邊好像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是船嗎?」風雨彩虹忽然說道。
我凝目看去,果然辨認出海邊停著一隻大船,不僅有些心驚。那不會是玩家的船,他們不可能在這麼短時間內達到箭靈大6,而且箭靈族已出明確地警告,不歡迎玩家再來,那麼,恐怕沒有幾個人不遠萬里到沙漠裡來旅遊吧。
不是玩家的船,那會是……
「不好!我們快走!」我轉身拉著花飛雪和風雨彩虹往回跑。
這時,南邊忽然出現一人,黑色戰甲,等級7o,正是元宗的徒弟南轅。而元宗的另一名徒弟北轍同時出現在北邊。兩人緩步走向中間,臉上帶著「看你往哪跑」的神色。
終究還是被他們追上了。我前後看看,無計可施。紫夜可以幫助我逃走,卻無法同時救三個人;如果留下來硬拚,我們最多可以對付南轅或北轍中的一個,他們兩人齊上,那就不可力敵,況且還有元宗。
我的左手用力一握花飛雪的右手,看了她一眼,傳達了三條信息:第一,不能死在「敵人」手中,那樣只會白白的給他們增加升級經驗;第二,相互「幫助」,掛掉對方,就是我給她一刀,她給我一劍,都為彼此增加點升級經驗,看看能不能恰好升級,也好彌補一下掛一次的損失,因為現在升級需要的經驗實在太多,掛不起啊。
至於風雨彩虹,不夜城的人不會為難她,反而會巴結恭維她,因為她現在是三國知名的記者,不夜城哪敢得罪她呀。元宗來的正好,風雨彩虹可以免費乘坐不夜城的戰船回東方大6了。
「等等。」忽然從東邊傳來一個聲音。元宗的身影在太陽初升的光芒中閃現。他仍是沉穩自然,靜立在十米開外,普普通通的樣子絲毫引不起別人的注意,但卻更顯現出他一身返樸歸真的武功,放眼三國,已少有人能匹敵。不夜城派出這麼一位武學大高手來抓捕我,可見對那本「造船聖書」的重視。
「知錯能改,猶未晚也。」元宗用淡定的眼神看著我。
我是那麼容易上當的人嗎?元宗說話吸引我注意力,南轅和北轍悄悄地走近,想抓住我。我不上當。飛雪,我們快點,做一對同命鴛鴦,這就化蝶了吧。
我拿著一把小刀。小刀就足夠用了,我不能用大刀砍她,害怕嚇到她,給她留下陰影。但她卻拿著最鋒利的紫色長劍。這樣呀……也好,那把劍夠鋒利,我想我會更快的掛掉,沒什麼痛苦。
「等等。」元宗再次說道,卻目視南轅和北轍。
南轅和北轍停下腳步。南轅急說道:「師傅,別上了他的當,這是他的詭計,想以自殺威脅我們!」北轍附和。
元宗沒有理會,又重複了一遍「知錯能改」的話。
我對南轅和北轍看不順眼,卻很想結交元宗。對這麼一位武功絕高、謙虛沉穩的高手,大概所有玩家都想認識一下。
「怎麼個『猶未晚』法?」我饒有興趣地問。即便是元宗,也無法改變不夜城上層的決定,這個決定就是追回造船聖書,抓回搶奪聖書的人,關進監牢。當然,這其中還有傷害船公公的罪名。幸好船公公沒死,不然我心裡會更難過的。現在,我倒想看看元宗有什麼樣的新提議。
「交出船書,隨我回不夜城。」元宗道。
「回不夜城進監獄?看來你沒什麼能說服我的建議。」我右手拿著小刀,放在花飛雪的背心處。
「回不夜城,懲罰是加入第五部隊。」元宗認真地說。
我差點笑出聲,元宗居然也會開玩笑,而且是那麼認真的開玩笑。不夜城的軍隊只有四支:第一,城防部隊,負責守城和城內治安及安全;第二,野戰部隊,可出城作戰;第三,水軍;第四,後勤保障及其他部隊。
「第五部隊?沒聽說過。」我答道。如果不是元宗,我懶得回答。
「不夜城第五部隊,是預備部隊,去年十月獲得准許開始組建,成員全部是在不夜城犯過錯但能改之的人。」元宗手中拿著一本小冊,說道,「這是名冊。」
「師傅,」北轍說道,「靈雨零和花飛雪冥頑不靈,怎麼會『知錯就改』?已經晚了。」
南轅和北轍這兩個嗡嗡嗡地蒼蠅,可惜我不是元宗,不然一定會變成一個蒼蠅拍。元宗脾氣也真是好,兩個徒弟都能無所顧忌的插嘴,居然還隱含著「教訓」的語氣。
「不可亂說。」元宗看了一眼北轍,語氣加重。北轍不再說話,卻跟南轅對視一眼,心中不滿。
「靈大哥,飛雪姐,他說的是真的!」風雨彩虹剛接到玩家消息,連忙證明。她一直在旁邊擔心地看著,焦慮不安。
我相信元宗,因為他是在觀音殿中像那尊雕像那樣俯看眾生的人,眼中充滿憐憫和危機感。當然,他擔心的是不夜城和不夜城的百姓。
「加入第五部隊後,是不是就要一直待在不夜城?」我問道。老實說,加入第五部隊的懲罰並不重,比進監獄強多了,但如果是一直要求我待在不夜城,那就跟被囚禁沒什麼區別了,我是不會答應的。如果是自由自在,沒什麼束縛,我待在不夜城一百年都沒問題,但如果是被限制在不夜城,那便一天也待不下去,一分鐘都是煎熬。
「第五部隊是預備部隊,只會在需要你們的時候才讓你們回來,平時是不用的。」元宗道,「但是,一旦有事,就要你們無條件的服從,哪怕是參加戰爭。」
我仔細一想,未來有很多不確定性,或許不夜城會生戰爭,元宗很聰明,也很忠於不夜城,現在就開始未雨綢繆了。但是,不夜城的軍隊,那是一支令人望而生畏的軍隊,人數雖少,但其中隨便一個小兵就有五六十級,武功高的很。既然有這麼樣的軍隊在,哪裡會輪到「第五部隊」上戰場?不用說我也知道,第五部隊中絕大多數是玩家,基本上都是因為對不夜城漂亮的npc小姐「動手動腳」而「犯錯」的。
既然第五部隊不會被派上用場,我也就沒什麼顧慮了,加入了也無所謂。又能回不夜城了,去看望一下船公公,造幾艘船賺點錢,去觀音殿靜坐片刻,到海邊漁村找紫花聊聊天,再去找「哥哥好」剝削點金幣用,還有,把腰帶裡多餘的裝備拍賣掉,特別是那些箭靈裝備,這可是一大筆錢!
又跟元宗說了一會,確定了幾個細節後,我們登上了不夜城的戰船,向東方大6駛去。時正夏天,東風勁吹,不夜城的五層大戰船鼓足了帆,乘風破浪,迅疾無比。
最上層甲板上,眾人都在,或看著海面在船下飛逝,或看著飛魚從船側跳起。花飛雪和風雨彩虹在我左邊,元宗在右邊,南轅和北轍又在元宗的右邊。
我雖然答應了元宗,但心中對不夜城仍有一絲顧慮,聽元宗說,回到不夜城之後,會有一個象徵性的「審判」,但願是真的「象徵性」的才好。這就是為什麼我堅持要等到「審判」之後才解除對造船聖書的系統保護的原因。萬一不夜城反悔,我還可以用造船聖書討價還價。元宗答應了,大概他認為不夜城不會有什麼反覆。
海上風浪起伏,富有活力,但又顯得滄桑。元宗遙望著遠處的海面,與這滄桑融為一體,彷彿也變成了滄桑的一部分。他的年齡也不輕了,即使他武功卓絕,但依然逃不出歲月輪迴。這也許就是他沒有在不夜城第一部隊或者第二、第三、第四部隊的原因,他「退居二線」,大概是因為他的年齡。但他對未來充滿著危機感,下決心組建「第五部隊」。
元宗很容易讓人產生信任感,他也很容易相信別人。加入第五部隊的玩家,都只是在口頭上答應了他,如果將來有戰事,玩家們完全可以不回來,而元宗也沒有任何要挾的措施,但他依然選擇信任。當然,他的眼光還是很準的,至少我現在打算遵守答應他的事。
「你的武功進步很快。」元宗看著我說道。
這都能看的出來?果然是高手。我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並不是指我的內力增加,而是武學理念的進步。靈犀箭法和沙刀刀法確實讓我收穫很大,最突出的一點是,我原來注重觀察對手的動作,而現在,我主要是觀察對手的內力運轉。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只不過,在這個方向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哪裡,哪裡。」我謙虛道,「不過,你基本上看的很準。」
元宗似乎微笑了一下。南轅和北轍卻把牙齒呀的咯咯響。
我表面上渺視南轅和北轍,內心卻極為重視,提防著他們突然出手襲擊,因為,他們似乎不太把元宗放在眼裡,所以,對我動襲擊是非常有可能的。
突然眼前白光一閃,跟著「噹」的一聲。我吃了一驚,後退一步,急忙往右邊看去,卻見南轅和北轍並沒有動。
原來是元宗突然出手,擊中了一條飛躍上船的梭魚。一擊致命,白光閃過,一把湛藍長劍落在甲板上。
好厲害的隱藏功夫,在他出手前,我沒有覺察到一絲痕跡;好厲害的致命攻擊,這條梭魚能躍上十多米高的甲板,說明它等級非常高,卻被一擊致命;好快的度,如果這一擊是攻向我,我是沒有還手之力的。至於元宗所用的武器,那大概是有質無形的內力吧。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向遠處蒼茫的天海之間。我明白他的眼神,他是在看我領悟了多少。我確實想到了很多,跟元宗這樣的絕頂高手在一起,相當於我被帶到了很高的起點,站得高,看得也遠,進步必然也大。
他的武功,給我印象最深的是「隱」和「控」。隱是隱藏,控是控制。出手前的不露痕跡,出手時的一擊即收,出手後的不留痕跡,這些都是隱藏。而控制,是內力的控制。只不過,像元宗這樣隨心所欲的控制內力攻擊和防禦,對於現在的我來說,真如夢幻一般。
無論如何,至少確定了武功的方向,似乎看到了未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滿懷信心。
花飛雪伸手去拿甲板上的湛藍長劍,卻忽然抓空。
我用腳一碰一勾,那把劍飛入我的手中。梭魚暴的,劍身狹長,高等一階,附帶鋒利屬性。
在她生氣之前,我拿過她的手,把劍放在她手中,輕聲道:「小心一點,拿好了,很鋒利的劍,別刺到我,也別刺到你自己。」順便摸了摸她的小手。
她抽回手,有些生氣。看的出來,她是故意的,假裝生氣,其實心裡很高興。不高興也難,因為剛剛有人送了把高等一階的劍。
女人心,海底針。不過,只要觀察的足夠仔細,有時候偶爾能看見針尖上一閃而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