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天夜幕時分,北府麾下鐵騎宿衛匆匆趕出了犧丟了一條手臂的蕭大公子終於回京了。
蕭奉先見到兒子時,一臉的不能置信,昔日英偉俊朗的蕭大公子面目全非了,一張臉儘是坑坑窪窪的小疤,左眼皮都給灼燙的氣浪噴的粘了幾個折皺,就是夜裡睡覺時都不能完全閉上眼簾,那種痛苦無以言述,而右臂整個從大臂中間斷去,好好一個人居然成了這般模樣,蕭奉先渾身抖,「蕭麼撒,怎會如此?」
「父王」蕭昂有命回來見父親也是萬幸了,昂是他的漢名,本名叫蕭麼撒,蕭奉先是蘭陵郡王,故而他稱「父王野狐嶺劫襲大敗,中了撻葛裡的奸計,不知他從何處搞來極厲害火器,蕭干離給燒死的。」
其實蕭干離逃出火劫了,但給楊再興一槍戳死又扔進了火坑。這一切沒人知曉,只當他給燒死了。
蕭奉先咬牙切齒,握緊拳頭的手都青白了,他打兒子先去歇下,然後就招來了心腹,「傳本王秘令,此去易州太寧山一路上,哪一個獻上蕭瑟瑟的美人兒頭,蕭奉先必保他一門富貴,高官利祿永享不盡!」
只是「美人兒頭。計共小啟動的第二日,蕭奉先就收到了秘報,在距離松山州十餘里處的小梁溝現了文妃曾乘坐的皇輦車駕,車駕碎爛,車內血污塗滿,出事地點也有大量血跡,但未見有半個死人屍。
蕭奉先又下秘令: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又派心腹暗中監視京中的撻葛裡一家,至於耶律余睹,最後再收拾他不遲,女真人亂勢越來越大,他主持東路軍務,免不了要與女真人接觸,不難尋個由頭治他的罪。
兩日後,越過潢河的安衙內車隊沒在豐州出現,反而走了略偏西北的儀坤州這條路,那日離開梁河時,故佈了疑陣,斬殺了一匹馬,把現場弄的很亂,又因天寒地凍,等次日有人來了那裡,血漬早凍枯,無法辯認是人血獸血了,又說那些人也沒有辯血的想法,只以為文妃一家三口橫遭了慘禍,不過疑點很明顯。
就算是文妃憑空消失了吧,若細細查尋,也不難找出些妹絲螞跡,只是誰未曾想到過文妃會混在漢人商隊裡,而當天從臨潢府開出南下的漢人商隊也沒有,安敬他們是頭一天動的身,這一切安排的很精細。
一路疾趕,一行車馬於日落前來到了上京道與中京道打交界的蒼耳河,過了這條河就是中京道了。
這條河面開闊,雖也結了些冰,但明顯冰面龜裂著好多紋路,有的地方還在起浮,必須得走橋才行。
沿河往東尋去,尋見橋時,天色也暗淡了,殘陽又一次如血,偏偏在這個時候,橋對面道左的疏林中傳出嗚咽的號角聲,然後是轟隆隆的騎兵重甲隊伍從疏林中冒出來,須臾間,這隊足有千人的鐵騎兵就封在了橋對面,他們也不衝過來。隊列整齊的排定,中央裂開丈餘寬的通道,兩匹高大白馬慢吐吐的行來。
肅殺陣勢擺開,黑壓壓一片,這隊鐵騎軍青一色長戰斧,背負大弓,只一眼便看出是精銳宿衛了。
馬上的兩個人皆是一身軟甲,銀色鎧葉在夕陽光耀下楷楷生輝,外罩著雪色大氅,二人頭上都戴著雪白的狐帽,毛絨絨的與大氅連成一體,剎是好看,左面一個稍嫌矮了一分,秀氣臉上籠罩著化不開的愁情。
右邊的一個英風颯颯,手裡居然到拖著一把閃著異樣光彩的大刀,形狀極似偃月刀,但刃寬了一倍多。
一馬標前的楊再興這刻看清楚了,心頭不由劇震,兩個領兵女將之一赫然是數日沒見的耶律骨欲。
「你這負心的賊,當真無情無義,半句話不曾丟下,這便要走跑了嗎?你以為你走的嗎?哼!」
催馬上了石橋的耶律骨欲忍不住先開了口,這邊楊再興一人一馬,拖著他的長刃亮銀槍也上了北橋頭。
「公主,滿堂不曾負心,當日你卻未說要招我為駙馬,我楊再興乃大宋天波楊府後人,豈能入贅?」
提起天波府楊家將,那是極令遼人敬佩的宋室名門,這刻連趾高氣昂的耶律骨欲也不由窒了一窒。
她右側那位拖刀絕色女將卻淡然接了口,「金刀楊令公後人。果然承襲了楊家傲性,你那桿槍看著也威武,若接得下我耶律耶裡五刀不傷,今兒便放你們過橋,若敗,你乖乖回去給我家侄女當駙馬,如何?」
楊再興傲性不由被她激起,觀此女氣度神質,也定是個極厲害的主兒,但他是初生之犢,誰也不懼!
後面呼延嬌也騎得馬,但在衙內大車一側,只因有了搔動,這時車簾子也挑起來,衙內與鶯美露了臉。
「是滿堂的小情人耶律骨欲那個刁蠻公主,只是沒想到,她不僅搬來了精銳大斧騎兵,還請了個高人。」
略微拱起的石橋很顯眼,橋上的三個人就更顯眼了,鶯美半個身子橫過情郎身前,也不吝嗇肢體與他的親密接觸,到是另一側的文妃玉面微赫,心裡也佩服這衙內,居然能俘獲鶯美、呼延嬌這樣的罕絕美女。
鶯美只瞧了一眼,不由美眸就亮了,訝然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也須下車去。」
她這話弄的衙內和文妃都是一楞,後面大鋪上餘裡衍和教盧斡都睡的熟了,鶯美移開身時,文妃卻偏過來朝小窗口往外瞅了眼,河對岸黑壓壓的斧騎兵叫人心驚膽寒,她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而衙內他們侃侃而談,視沒什麼大的反應,如此鎮靜如亙,也真讓文妃心裡佩服,看樣子自己還真沒選錯人,「是聖皇姑。」
「聖皇姑?」安敬見文妃只瞧了一眼就趕緊縮了身子,大該怕她認出來吧,「我好像沒聽說過這個人。」
文妃面色沉重,「她是道宗皇帝晚年所得一女,名為耶律耶裡,莫看她年紀大不,卻是天詐帝的集姑姑。」
呃,原來如此,難怪叫什麼聖皇姑呢,看她模樣也就二十四五歲嘛,而天詐帝都快四十多歲了吧?
不過人家輩份大啊,天稽帝是耶律洪基的孫子,她卻是耶律洪基的女兒,道宗歸天時,她才十來歲嘛!
見鶯美要下車去,安敬不由伸手握了下的柔荑,關切的道:「娘子好似認得這聖皇姑?你來過上京?」
鶯美笑著搖了下頭,「未曾來過,入遼前我便與衙內說過,我有個素未謀面的師姐,我只認得她的刀!」
安敬一怔,旋而苦笑了,既如此,自己就別露面了,有鶯美和霸王嬌應付足以,待鶯美撩起厚厚棉門簾啟了車門下去,文妃才道:「聽你們說話,我且一姑,難道與鶯美妹妹有師門的源緣。我只聞得本皇下,遼將千萬,但能在他手下走上三五個回合的幾乎絕跡,若今日她於此截道,是窺破我」
安敬笑著打斷了文妃的話,「姐姐多慮了,兩碼事,是我那個侄子楊滿堂惹的禍,他來京數日,便把公主耶律骨欲給欺負了」說著便把他兩個的事講了一下,又續道:「今日截道卻是她找滿堂來算帳的。
車裡二人說話時,呼延嬌早催馬上了橋,楊再興正要作時,卻給她喝退了,「滿堂你且退開些」楊再興可不敢違背嬌嬸的話。在他心中嬌嬸早給她視為「師傅,了。對她極是恭敬,當下也就閃在一旁。
呼延嬌兜住馬疆,美眸中精光閃閃注定了南橋頭上拖刀美女,而對方也正在打量她,一雙眸光在呼延嬌臉上和肩頭露出的金燦燦銅柄上打轉,她同樣對霸王嬌背負的餉有深刻印象,是以美眸中掠過訝然神色。
呼延嬌沒有執槍,這次入遼她把槍留給高寵了,只背了雙銅,這刻她在馬上微微欠身抱拳,「你手中既拖中「蓬萊冷艷鋸」定然是我那未曾謀面的大師姐了,呼延嬌這廂給師姐見個禮,不曾想師姐竟是聖皇姑。」
耶律耶裡眸中也閃過喜色,拖著的蓬萊冷艷鋸也鉤在了得勝鉤上,「果然是師妹,我認得你那紫金八稜銅…」話落時,她飄身下了馬,朝這邊行來,呼延嬌也自下馬迎過去,雖一直不曾見過面,但師姐妹心中卻隱有一份深深情義,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義緣於師尊,二女中橋中相會,拉著對方的手,深深相望。
這時一聲輕叱,高鶯美出了大車,也不怕驚世駭俗,縱身就飛竄到了石橋扶柱上去,捷徑上橋。
下一玄鏘的一聲,她將腰間盤纏的軟劍執出,斜指暗夜蒼穹,盈盈笑道:「大師姐可識得我這劍?」
「啊」金絲籐蛇斬,是三師妹!」聖皇姑耶律耶裡更是大喜,鶯美收劍過來,「高鶯美見過大師姐!」
這場相逢變成了師門相親,主角耶律骨欲傻眼了,本欲請最疼自己的聖皇姑出馬搶回楊再興,哪知,
三個師姐妹好一頓敘叼,聖皇姑才知曉兩個師妹是陪著未婚夫來上京的,「不得了,哪家男兒,竟將我兩個師妹一起收入帳中了,快快引來見我」也難怪她心下好奇,她卻知兩個師妹都是當世奇女,得其一便受用不盡了,誰還能碰的巧收掉一雙?是以急切想看看這個卓男兒究竟有什麼出色之處,故出此言!
「滿堂,去請你家叔叔下車,來見見我大師姐」鶯美回吩咐楊再興,他應諾一聲拔馬下了橋。
功夫不大,安敬披著大裘袍便上了橋,楊再興也下馬陪著他來,必竟他的那件事還沒解決掉呢。
老遠便打量兩個師妹的情郎,耶律耶裡也不由點頭,心下暗讚,果然是一等的俊品貌,氣質從容有度,一雙眸子極其深邃,這人定是個難纏難惹的主兒,鶯美卻先道:「嘯風口一切師姐定知,他便是安衙內!」
耶律耶裡一怔,眸中掠過異樣神色,呼延嬌玩笑道:「大師姐你不是要趁這個機會把我家衙內拿了吧?」
「我卻沒閒心管那些事,今日來此非是骨欲纏的我緊,也不肯來的,她是有些嬌慣,但本性善良!」
鶯美也知師姐定走出世之性情,是以敢報情郎姓名,同門之誼屬實,再怎麼著她也不至於翻臉吧?
安敬目光灼灼盯著耶律耶裡,至近前時微微恭身,「大宋小吏河間安文恭見過遼國聖皇姑,鶯美、嬌嬌的新姑爺,見過大師姐,呵,國禮私禮都見過了,聖皇姑大師姐是不是讓你的兒郎們別朝我瞪眼珠子了?」
三女都噗哧一笑,鶯美還輕輕捶他手臂一下,「你這人,初次見了我家卑姐,也便敢調笑於她?」
耶律耶裡也看到了安衙內的坦蕩胸懷和過人膽魄,他安步當車上了這橋,對面千餘兒郎也沒放在心上,可見他是有膽魄的人物,這番說話不失該諧,亦不卑不亢,正是男兒偉丈夫的最佳表現,師妹們好福氣啊!
「衙內大名,如雷貫耳,嘯風口一節,宋遼兩朝皆聞,不想與此相見,你們這行色匆匆,又是為何?」
「哈」師姐明知故問,我家小侄子楊滿堂不肯入贅,我力單勢孤,自討無力助他搶了骨欲公主回家,這番行色匆匆是怕他給人家大公主掠入皇宮去當了窩囊駙馬,不跑待何?既於此碰見,卻要有個說法,總是不能讓師姐你白跑一趟的,依文恭愚見,出嫁從夫,大師姐就勸勸你家小公主,隨我侄子私奔了吧!」
蓬萊三高徒一齊翻了白眼,呼延嬌都忍不住笑出聲了,耶裡也莞爾,鶯美笑嗔道:「有你這當叔叔的?」
「衙內此議牽強附會,骨欲貴為一國公主,若與大宋漢子私奔了,傳將出去,耶律皇室顏面何存?」
「大師姐此言差矣!盛遼已然不再,大遼內憂外患,皇帝耳根子也軟,再加上黑水女真人做亂,三幾年內必要烽火漫天,內爭外戰。這公主當的何其苦也?不若隨我家侄子去了,我這做叔叔必不薄待她,至於說顏面嘛,只說骨欲失蹤了,誰又知曉什麼?我那侄子不出數載必是大宋一代名將,定不辱沒公主的。」
鶯美和呼延嬌對情郎真是沒什麼法子了,不想耶律耶裡蹙秀眉露出思索狀,片刻後回縣去找骨欲說話。
這倒走出乎鶯美和霸王嬌的意料之外,楊再興也是傻眼了,功夫不大,那邊耶律骨欲撲在聖皇姑懷中哭了,她只拍拍小公主的肩頭,溫聲撫慰道:「你自己拿主意吧,真便隨他去了,也必不委屈你,他家叔叔與兩個嬸嬸都是非常之人,有我的面子,也不至於欺負你這小輩子女娃,你父母那裡,我自去與他們說!」
除了衙內,鶯美、嬌、楊再興都怔怔看著,絕沒想到耶律聖皇姑就這麼給他一番胡話說的心動了。
但轉過**頭再想,鶯美和嬌嬌都要佩服師姐了,該是她也早看出了遼國形勢,才才無非是默默的認可了自家情郎的說法」,須臾,耶裡飛身上馬,至橋中,朝衙內等人淡然道:「骨欲留下了,衙內與兩位師妹珍重了,異日相見時,但願不是在沙場上話落提起冷眼鋸一擺,嬌喝一聲,「眾兒郎,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