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落的一瞬間我萬念俱灰,我已認定我會不得好死,因為我想到了獵人們捕獸挖的陷阱,裡面往往都插滿了長槍,大刀,或者削得尖尖的木頭。
所以等我一下子重重地摔在地上的時候,我竟然忘記了疼痛,只在心裡反覆想著,我還沒有死,我還活著,下面沒有長槍,沒有大刀,也沒有削尖的木頭。
接著又是「撲通」一聲,胖子也掉了下來。
我試著活動了一下摔疼的胳膊腿。
「你小心點兒不行啊,寡人沒摔死,可差點讓你砸死。」
「冤枉啊,」胖子麻利地揉著屁股,「我眼瞅著你掉下來了,可我實在收勢不住,轉而一想算了,我也別掙扎了,你一個人怪寂寞的,乾脆下來陪你吧。」
「說得好聽……」還沒說完,我又聞到了那股嗆鼻的惡臭。我湊到摔到一邊的美人草上一聞,差點沒吐出來。
胖子早已確定臭味是美人草出來的,見我過去聞,興奮地說,「是不是顯靈了?」
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平安生香,危險即臭,現在這美人草確實變臭了。難道……我們現在有危險了?」
「怎麼沒有危險?狼群不是危險?」
「可她剛才為什麼不臭?」
「剛才……也許她還沒感覺到——」
我伸手制止胖子,他一說狼群提醒了我,「你聽,還有狼嚎嗎?」
胖子認真地聽了一下,慢慢地搖搖頭,「好像沒有了。」
「不對!」
「什麼不對?」
我正要說,上面卻突然傳來了一陣「吃吃」的笑聲,接著是一陣由遠而近的腳步。
那笑聲聽起來有點耳熟,好像是韓詠絮那小妮子的聲音。
「完了,」胖子說,「看來咱們又讓那老匹夫抓住了。」
「也不一定,」我說,「先別說話了,呆會兒她叫咱們千萬別答應。」
看胖子點點頭,我立刻關上了手電,和胖子一人一個牆角緊緊地縮著。
腳步聲走到了上面,一個人俯下身,「喂,你們輸了,認不認輸?」
果然是韓詠絮。我和帽子都閉住嘴巴,堅決不說一個字。只是這時候美人草出的臭味愈濃烈了,熏得我胃裡一陣陣難受。
韓詠絮見我們不說話,又提高了聲音,「你們輸了,認不認輸?」
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反應,韓詠絮又「咯咯」地笑了起來,「怎麼了?害羞啦?沒什麼好害羞的啊,你們只要說認輸,我就拉你們上來。」
「喂!」
「說話啊你們!」
「我知道你們在下面,回答我,要是再不說話我可走了啊,這個坑有九米深呢,你們是爬不上來的。」
「夏侯惇!」
「再不說話我真走了啊?」
「我真走了啊?」
「小絮我們走吧,我就不信他們不怕餓死。」是一個男的聲音,好像是她二哥。
接著我聽見韓詠絮從坑邊爬了起來,看來是準備要走了,我心裡一陣竊喜。
正在高興間,沒想到上面突然拋下來一個東西,「彭」的一聲落在地下,嚇了我和胖子一跳。
腳步聲響起來了,越來越遠,我和胖子又等了一會兒,確定他們都走了之後才從角落裡爬出來。
「哎呀可他媽憋死我了,大氣都不敢喘。」胖子使勁吸了幾口氣,奇道,「哎,猴子,怎麼不臭了?」
我也使勁聞了聞,並不是不臭,只是比剛才差多了。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韓詠絮就是危險?不可能。那就只能是他二哥了,可他二哥只跟我們見過一面,印象中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人,怎麼會威脅到我們呢?
胖子說,「不知道那小妮子剛才扔了什麼東西,我看看。」
「啊呀,」胖子大叫一聲,「是吃的,大餅,大蔥,還有醃蘿蔔條!」
我早猜到會是吃的,韓詠絮心眼本來就好,當然不會看著我們在這裡餓死。不過她也未免小看了我夏侯的手段。我拖過角落裡的背包,可翻了幾遍,都沒有找到那兩根加長的承重繩,我暗怪自己太粗心,肯定是讓那老兒拿去了,我檢查裝備的時候卻沒有現。
「你找什麼呢?」胖子大餅卷大蔥吃得正得勁,嘴裡塞得滿滿的,口齒不清地說。
「咱們著了將甸那老兒的道了,他早就算準了,提前把咱們繩子拿去了已經。」
「你是說想用繩子爬上去?」
「廢話。」
「嗨,早說啊。」
「怎麼你還有繩子嗎?」
「沒有。」
「那早不早說有個屁用!」
「猴子你不行了,」胖子使勁嚥下食物,「越來越不行了,你完全忘了咱是幹什麼的了。」
「什麼幹什麼的?」
「盜墓的啊,管它八米九米的,一個盜洞打上去……」
我一想可不是,我怎麼沒想到。竟讓死胖子搶了功。
「不錯啊胖子,你小子越來越可以了啊。」
「那是。」
「行了,」我過去拉起胖子,「別吃了,出去再吃,先打洞。」
胖子哼哼唧唧地站起來跟我打洞。這時我才仔細地觀察這個陷阱,不知道為什麼,這個陷阱的四壁並不是土層,上面附了厚厚的一層石灰,地面上也是石灰,而且可能更厚,工兵鏟一下狠狠地砍上,竟然只有一道淺淺的白痕。
胖子看了我一眼,意思很明白,這會兒碰上硬茬子了。
可是鑿不開的話就只能困在這裡。到底為什麼這裡會是石灰?本來就有嗎?很明顯不是。那一定是人為的了,可獵人只是將其作為陷阱,根本就沒必要澆上石灰。除非——
除非這根本就不是個捕獸用的陷阱!
我想起來了,胡大哥曾跟我說過,古墓的造局中有一種改局,即改掉吉穴中的致命的瑕疵,使吉穴更臻於完美。但要改格局卻並非易事,不但這位風水先生要對此處的風水形勢瞭然於胸,而且過程本身也非常繁瑣,必須要足足改變格局裡的九個主要穴眼。
剛才韓詠絮說這個坑深有九米,九個穴眼,九米,這僅僅是個巧合還是……而且,出將甸的時候我就看出這裡的簸箕形勢,簸箕前端是不適合葬人的,更甭說太后了。
看來這裡極有可能就是個改局。但改局並不是這麼簡單地挖上一個大坑就行了的,要麼大坑下面還有洞天,要麼上面的那個尖狀石屋裡別有古怪。
但目前的問題是,大坑裡面我們是沒法作業了,這麼小的空間,炸藥不敢上。只有到上面的石屋裡一看究竟,可怎麼才能逃出這狗日的大坑呢?
我和胖子一籌莫展。胖子試著用登山鎬砸了幾下,但作用不大,這石灰加了秘方,太結實了。胖子不死心,輪圓了胳膊不停地砸著。我在坑裡踱來踱去。
正走到美人草邊的時候,突然又聞到了那股嗆鼻的惡臭。我趕緊招呼胖子住手,匆忙地關上手電,躲到了角落。
腳步聲由遠而近。我心想,難道韓詠絮那小妮子到底放心不下我們,又回來了?
可還沒等到我想更多,那人已經到了坑前,也不說話,只顧著弄什麼東西,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胖子小聲說,「是不是又給咱們送吃的來了?」
剛說完,上面果然扔下了一捆東西,但卻不是吃的,聽落地的聲音,好像是柴草!
我暗叫一聲不好,剛想上前把柴草拖到角落,上面突然「咕嘟,咕嘟」地倒下酒來,土坑裡立時瀰漫起一股濃濃的酒氣。
「我操!你他媽誰啊?」胖子憤怒地打開手電,一個身材高大的蒙面人正站在坑沿上,雙手抱著一個大木桶。
我看拖柴草已經來不及了,便伸手去掏手槍。胖子比我手還快,不等我掏槍早已射出了工兵鏟。不過那人顯然也是有早算計,一桶酒還沒倒完便扔了木桶往後閃身,工兵鏟只蹭到了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