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了左面的洞。一進這個洞我有個明顯的感覺,是與剛才的主洞——剛才的洞一分為二,所以暫不妨稱之為主洞——的溫度不一樣了。剛才在主洞裡不覺得冷,而一進到這裡卻馬上感覺到了陰冷,而且臉上開始變得潮糊糊的,像被一隻巨大的怪物對面呵了口氣一樣。
我只能更加謹慎,一步一探地往前走。走了二十幾米,沒有任何現,只是越往裡變得越加潮濕。我蹲下來,用手在地上摸了摸,地上竟然有水跡!難道——這洞是一直向下延伸的?那為什麼我沒有感覺出來?難道是因為——這洞坡度很小?這一下讓我吃驚不小,更加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我晃了晃身上的水壺,水不多,不能用水試。我把槍跨回背上,解開腰帶撒了一泡尿。而更令人吃驚的事情生了,尿居然是往外流的!這就說明,越深入,坡度應該是越大的,可為什麼越往裡卻越潮濕?難道在這懸空山的山體裡的某處會存著水?正當我思索間,前面突然有個黑影一閃而過,度之快,乎想像。
我反應也很快,一甩肩膀摘下槍,然後迅地靠在洞壁上,手電隨著胳膊的移動慢慢地掃過眼前,但是並沒有看到什麼東西。
「胖子!」我大叫一聲。
可除了我的聲音在洞裡迴繞,洞裡卻靜得出奇,靜得可怕。
我心想這回他媽的不會真碰上粽子了吧?那對我來說可是傳說中的東西,要真遇上了我還真沒把握對付。你個死胖子,你他媽到底躲哪兒去了啊!
我綁著手電的手沒動,把槍也遞過去,另一隻手伸進兜裡抓了一把糯米出來,心下稍定。現在我只能緊貼著洞壁,慢慢地往前走,手電也不照上面了,專照左右和前面,就在我照完左面剛要照右面的時候,前面又有什麼東西一下閃過去了。這純粹是感覺,因為洞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除了狼眼手電的一束光柱之外,什麼都看不見。到底他媽什麼東西,有種出來跟我真刀真槍地幹一場,偷偷摸摸的算他媽什麼玩意兒啊!
氣氛突然之間變得壓抑起來了。我不喜歡這感覺。
「哈哈哈!」
我大笑了三聲,以壯膽氣。接著又用手電掃了一圈,實在沒現什麼可疑的東西,便繼續往前走。又走了大概有二十多米,洞裡倒好像又恢復了先前的平靜了似的。但這平靜中明擺著潛伏著某種危險。會是什麼呢?粽子?還是其他什麼更加匪疑所思的物事?
管他媽的呢,反正此地不宜久留,我還是從為好。當下不再猶豫,加快腳步往前趕路。
這個洞正如主洞一樣,越往裡走便越覺開闊,到現在走到這裡,甚至已經過主洞的規模了。不過和主洞不同,這裡似乎已經看不出有多少人工開鑿的痕跡。手電過處,穹頂上甚至有些倒豎的鐘乳石,一個一個像是鯨魚的尖牙,又像是變態育的竹筍,碩大無比。這可有些奇怪,按理說,這裡並不應該是喀斯特地貌分佈的地區,怎麼竟也會有熔岩?看來大自然造化之神力,永遠要出人類的想像。
我一面感歎一面行進,又走了不下三十米,這洞竟似比主洞還要深,兀自沒有一點兒結果。我想停下來喝口水,但剛一停下,又是一個東西一閃而過。這下我來不及思考,手電沒有照過去,也沒有想到槍,只是條件反射一般把右手一揚,向著聲音之處,一把糯米撒了個精光。這時候我打過手電,看見一隻大老鼠正賊頭賊腦地踅摸著,給手電一照,扭頭而逃。
到這時候我才真正放下心來,他奶奶的,原來是隻老鼠,雖然個頭是大了點兒,但既然是老鼠,我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不過心裡還是有些毛毛瘩瘩的,只好繞過去,繼續前進。但走了沒兩步,身後的悉悉窣窣的聲音突然變大了,竟似有無數的老鼠一般。我回身用手電一照,我的天啊,一群老鼠,其中有的大小不下我養的小狗!
那些老鼠聚集在米粒上,頃刻之間就把那一把糯米吃得一粒不剩。一邊吃一邊出「吱吱」的怪叫聲,真他媽駭人,不過還好——老鼠吃米不吃人,我得趕緊走。可我剛扭過身,卻突然想起壞了,剛才我在洞口放的那一把糯米,估計也已米入鼠口。我有些後悔,暗怪自己太小氣,當時要放顆子彈就不會有現在的事了。
但現在後悔也沒用,還是趕緊往裡走。可我一邊走一邊就覺著不對勁,聽見後面的聲音好像越來越大,離我也好像越來越近。回頭一看,有幾隻大老鼠竟然尾隨我而來。這一下我吃驚不小,急忙用手電照它們,那幾隻老鼠四散而去,果然它們怕光,我用手電晃了幾晃便想趕快離開,可更多的老鼠追了上來,甚至還有包圍我的趨勢。我不敢耽擱,撒開兩腿就跑。但這些老鼠的度竟也是出奇得快,甚至有幾隻大的已經跑到我前面去了。只是它們似乎還有些怕我,或者是怕我的手電,並沒有逼得太緊。不過我知道,一旦它們搞清了情況,便會毫不留情地蜂擁而上。所以我更加沒命地跑,但出現在我前面的老鼠越來越多,我已經無法繞過去了。
這時候的洞穴變得更大,地勢也複雜起來,再不是一片平地。我瞅準一個位置稍高的地方衝上去,老鼠沒有著急追我,而是在下面慢慢地聚集。
我想這回該怎麼辦,總不能無緣無故地就做了老鼠的美餐吧。然而就在我想的這麼短短的時間裡,又有無數的老鼠聚集過來,它們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但似乎正越來越多。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條。我用手電掃來掃去,看到另一個地勢更高的位置,便想先衝到那個位置,然後再想辦法突圍。但任是我怎麼晃動手電,老鼠卻不再害怕了,這群畜牲大概是長期生活在洞穴之中,眼睛的感光能力已經嚴重弱化,看來問題更棘手了。
更糟糕的是步槍在這時候也起不到什麼作用,老鼠太多。我在身上摸來摸去,突然摸到了口袋裡的糯米,我想也許米能暫時吸引開一部分老鼠。於是便抓出糯米,一把一把地往下撒,一見了米老鼠便瘋狂地圍過去,「吱吱」地瘋叫著,有的還互相嘶咬起來。趁這個空當我一步三跳地逃到了那個高地上。但米轉眼之間吃完了,老鼠再次圍攏過來。這麼撒下去也不是辦法,口袋裡已經沒有多少米了。我急急地晃著手電,想再找一個安身之所,這時候一隻老鼠「噌」的一聲跳了過來,被我抬起一腳踢個正著,「叭唧」一聲掉在地上,其他的老鼠一擁而上,我只聽見一片「吱吱,吱吱」的聲音,接著便看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很快老鼠便棄骨架而來,更有幾隻還戀戀不捨,圍住骨架拚命地撕咬。
我嚥了口唾沫,心想這陣勢,比他媽殭屍還恐怖一百倍。
圍住我的老鼠越來越多,更多的老鼠還在趕來,手電照去,已經看不到邊際了,只見遍地都是老鼠。看來是我失算了,當時應該趁老鼠沒這麼多的時候拚命衝出去,現在可完了,想沖也沒法沖了,非淹沒在老鼠堆裡被活活啃噬而死不可。
但這些老鼠似乎還沒有立刻起總攻的意思,雖然有幾隻在我近前的老鼠躍躍欲試,但都被我揮舞著步槍打了下去。看來它們是在等一個信號。對了,肯定是在等一個信號。這裡應該有一隻老鼠是頭兒才對。想到這裡我感到有了一線生機,擒賊先擒王,我只有斃了它們的頭頭才有機會逃出生天。但老鼠實在太多了,要單找一隻談何容易,我晃著手電連掃了幾圈都沒有看見目標。就在我幾乎絕望的時候,卻看見一隻個頭更大的老鼠在一群老鼠的簇擁下伏在不遠處,那老鼠的個頭足有這些老鼠的兩倍不止,鬍鬚奇長,尖嘴獠牙,看了十分瘆人。
可讓人惱火的是手電一照上它,它便開始往邊上爬動,我舉起槍,但這畜牲跑得更快了,「叭」的一聲,沒有打中,我又連開幾槍,但都沒有打中。那老鼠王已經吃了驚,「吱吱」怪叫,其他的老鼠立刻開始攻擊我,我只感到左腿上一陣鑽心的疼痛,顧不上細看,一槍托下去,就聽見一聲悶響,估計那老鼠得讓我砸得腦漿迸裂。但血腥並不能嚇住老鼠,只能更加激怒它們,引起它們的瘋狂的攻擊性。我來不及細想這些,只顧低著頭亂舞步槍,左打右砸,雖然有為數不少的老鼠讓我砸得血肉模糊,但我知道,我完了,老鼠太多了,就算我砸死一百隻又能怎麼樣?就算我砸死一千隻又能怎麼樣?
近前被我砸死的老鼠一隻不剩,全部被其他的老鼠於片刻間吃個精光。更多的老鼠聞聲而動,下面都是一片一片的老鼠,已經成了一片老鼠的海洋了。
我心跳越來越快,而力氣卻漸漸小下去,雖然還在拚命抵擋,但過不多時,我必將死無葬身之地,而且還沒有一個全屍,想到這這裡,我更是全無鬥志,兩隻胳膊也頓覺酸痛難忍,完了,全完了,沒想到我他媽的堂堂摸金校尉到最後竟會是這麼個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