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福林凝視著張紹華,煙霧後的雙眼含著薄霧,忽然臂在半空中畫了道弧線,大寫意一般,冒出一句和前面的話毫不相干的話:「想當年,林沖家的娘子要是平實點,他也不會逼上了梁山!哎,咱第三集團軍這塊地太招人啦!平日裡沒事人家還要來打打秋風,現在被人踩住了尾巴,只怕不死也得脫層皮啊!」
面對上司這樣天馬行空的言論,張紹華不亢不卑地「哦」了一聲,依稀明白了曹福林為何繞了這麼一個大圈子。但是,他卻什麼都不能說。
從上次凌雲開出的條件,他就預料到了蔣介石必然要向韓復渠開刀,此刻曹福林這副六神無主的樣子,估計老蔣已經動手了,就是不知道事情到了什麼地步?可恨自己這段時間窩在鄉村裡,明子和小慧去了孫克勤那邊,何復生的情報網目前才網開始復修,要順利運作還需些時日。
「你們獨立旅,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有難處,說出來,有我呢!」曹福林的聲音溫和真摯。慷慨得像個慈父。
張紹華「嗯」了一下,眼裡亮光閃過。極力讓自己看起來有些感動地說:「暫時還沒遇到什麼大麻煩曹師座對紹華的厚愛,紹華一直銘記於心!」
這次從平陰撤退的風波,多虧曹福林在韓復渠面前多番作保。他才不必直接面對連場的政治風暴,這句感激之言倒也算是自內心。
「紹華!」曹福林摁滅了煙頭,坐直了身子,上身向前傾,似乎隨時會站起來似的,親切地喊著張紹華的名字說:「你我共事這麼久了,我看得出,你決不是那種貪圖名利之人,也不是忘本之徒。你是個有情有義的軍人!」
話說到這份上,張紹華簡直是沒有選擇餘地了,他立即很認真地回應道:「師座請放心!只要師座抗日救國之心不變,無論生什麼事,在下都會與師座共同進退。不離不棄!至於其他人說什麼,我張紹華是不會管那麼多的!」
他聽出來了,曹福林是在耍求自己表態。應該是韓復渠出事了。曹福林正十五十六的,當然急於要摸清下屬們的情況,自己恐怕不是唯一聽他這番話的將領吧!
當然了,他張紹華這番話雖然說得很虛。但已經很明確地透露出了三層意思,像曹福林這樣的人肯定一聽就懂:第一,要我忠於你。要條件是你不是要當山寨寨主;第二,我和你是互利合作,大家共同進退,並非要做你的炮灰;第三。就算你知道了戴笠派人來找我的事。可我也說明了,其他人的話,我是不管的,也算對得起你啦!
果然,聽到張紹華這麼說,曹福林似乎鬆了口氣,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他十指交叉,兩隻大拇指上下翻動,沉吟著,壓低聲音說:「紹華,你有這樣的心,算我沒看錯人!現在山東炭可危,大帥又網被蔣委員長召了去南京開會,山東群龍無啊!」
啊!韓復渠已經被召去了南京!
張紹華心頭一凜,老蔣動作好快!他不知不覺雙臂環抱,輕輕說:「師座。若日軍在這種時候要向我軍開戰。我們第一旅唯您馬是瞻!」
在權力出現真空的時候。像曹福林這樣有能力有實力的將領,肯定不會甘心被其他同輩趁機爬上來駕馭自己。難怪會有今天的緊急召見,揣摩到了曹福林此刻的心態,張紹華當然趁機表明立場。
這話肯定是說到了點子上。只見曹福林眉頭舒展,拉開嘴笑起來:「哈哈!哈哈!紹華果然是員虎將!」
「師座,日軍最近在準備下一波的攻擊。我認為,我軍不該坐在那兒等。應該主動出擊!」張紹華外眉一揚。露出第一張牌。
曹福林愣了愣,很意外地說:「什麼?你要去打哪兒?濟南?」
「不!」張紹華搖了搖頭:「我們要在山東的敵占區開展狙擊日軍的非正面戰鬥!不必組織大規模的戰役,而是派出小股部隊去伏擊偷襲,對敵人的軍事重地進行摧毀性的破壞。反正無論如何不能讓敵人順利集結,調動物資。紮穩馬步來打我們!」
曹福林眼前一亮:「嗯!有道理!」
韓復渠被叫走了,他們第三軍也就沒了主帥,也沒有作戰方針。因此大家都愣在那兒,一門心思想著能守住一日是一日,就是沒人想過要釜底抽薪!
張紹華自信地說:「師座。我們第一旅願意為您打前鋒!師座可以調度其他師旅的精銳配合作戰。打幾場漂亮的游擊戰!」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順手甩出第二張牌:「可就是平陰一戰後,我們第一旅的家底都差不多給折騰光了,到現在還沒回過氣來」
「調度其他師旅配合作戰」這幾個字落在曹福林耳裡,真是妙不可言,他回心一笑:「這介」我給你想辦法,紹華,這座火焰山,我們一起翻!」
全國各處抗戰熱情隨著松滬會戰國民軍的逐漸失利而前所未有的高漲,各種消息在街頭巷尾散開。全國陷入一片危機之中。
泓滬會戰寸寸失利,華北日軍同樣如虎狼一般逐漸向南吞噬,濟南,淄博,邢台,邯鄲,長治等地相繼淪陷。日軍在整個華北四處屠殺,造成一個個慘不忍睹的血案小條條罪狀讓人指。
山東的日軍自從侵佔濟南之後,兩路夾擊,攻下淄博,然後瘋狂的掃蕩周邊各個縣城,清剿各處的抗日武裝隊伍,整個局勢完全被日軍
從泰安回來後,張紹華顧不上休息,當晚召開山東地區作戰會議會議著重強調三點:
第一,全力吸收並展抗日武裝隊伍,成立專門的抗日宣傳小組,建立敵後抗日根據地。
第二,全軍趕赴敵占區,對日軍動非正面進攻,並隨時聽候調度。
第三。大力展情報組織。
當夜,第一旅指揮部就作戰部署相繼展開討論,最終敲定:一團由范樹民率領在聊城一帶活動,二團由陳勇率領,去東平一帶。趙亮的三團同樣趕赴安陽,於秦飛的四團相互配合,在保正減少人員傷亡的同時爭取最大限度的消滅日軍以及日偽軍,全軍於次日開始行動。
夜幕中繁星點點,倒掛於蒼穹,與彎月的清輝交織成一道柔和的網將天地的一切都籠罩其中。靜幽的夜晚總能引起人的無盡遐思,抬頭看著月色。張紹華默然不語,似乎對未來的迷茫。又似乎在想著其他,各種思緒紛至沓來,有一種骨蛟在喉的感覺。
孫克勤那邊傳來消息,太原淪陷後不久。日軍侵犯到呂梁,並製造多次慘案,死亡人數最多的接近五百多人。周邊一帶民怨沸騰,孫克勤趁機在周邊村莊組織民眾,對日軍動多次進攻,總殲敵兩千餘人,日偽軍一千多人,繳獲大量的武器裝備,日軍也多次對他們進行空襲,好在早有準備,損失不大。其次是秦飛,秦飛趕至安陽時,日軍已經攻陷邯鄲,並向外擴張,秦飛抓住戰機,伺機而出,不斷狙擊日軍的小股部隊,同時不忘擴張軍隊。
這些對於此刻的張紹華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但卻無法讓他心頭有興奮之感。兩路軍隊。就算展的再好,也難突破一萬人,不是人員不足,而是裝備不足。想起這些,他心情異常沉重,甚至產生了後面的路不知道該如何走下去的念頭。
他只是一介,有著自己的夢想,過著簡單生活的一個人,穿越以來各種遭遇。迫的自己走到如今的田地,他不知是該有得志的感覺還是有落魄的感覺。
或許人都是被現實逼著一步步作出自己不願的選擇,不斷地掙扎,不斷地勞心勞力,最終踏上事業的巔峰,造就別人眼中的輝煌,只是到那時。自己是否依舊是當初的自己,他不得而知。
「張帥,好興致!」張紹華收回凝視著窗外夜色的目光,看著悄然走近的周英傑,笑了笑,示意對方坐。
「英傑,坐。」順手給周英傑沏上一杯茶,笑了笑說:「不知這大半夜的。有什麼事麼?」
周英傑搖了搖頭:「也沒大事,這一段時間突然閒下來了,反而不自在。有一句話想問問張帥二」
感受著周英傑深深注視的目光,張紹華隨意笑了笑說:「想說的話就說說,知無不言。」
「不知張帥以後有何打算?」周英傑的話似乎有意,又似乎隨意而,讓人琢磨不透?
張紹華心裡一突,臉上卻不動聲色地說道:「目前國內形勢打亂,戰局的主動權還在日軍的手上。沒有被完全掌控,誰知以後打哪裡。」
周英傑一手在茶杯上繞著圈,似笑非笑地看著張紹華,搖了搖頭緩緩說道:「大帥明知我問的不是這些,說實話,一直以來我很欣賞張帥的為人,無論是見識,亦或是人品,但此刻正逢亂世,張帥怎麼看這些。」
果然還是說到這些了,張紹華是明白人。周英傑的話再明顯不過,亂世正是群雄並起,各自一展才華的好時機,此刻周英傑問起張紹華的打算,張紹華早已料到。畢竟良禽擇木而棲!
張紹華一陣苦笑,剛才還在想這個問題。沒想到此刻被周英傑簡單直接的問了出來,沉思了一會。苦笑著說:「英傑這話可是把我問住了,我剛才還在想這個問題。暫時實在不知道,我只能說,我不信別人能做的好。」
這話是張紹華心底的實話。他確實沒有想過爭雄的問題,若說有,他本身又不確定,內心裡不願踏上這條路。一直在逃避,以至於時至今日依然四處奔波。若說沒有,那也不可能,否則也不會出兵榆林。也不會和曹福林搭上線。
試問誰願意將自己苦苦經營的勢力拱手讓與別人,張紹華同樣不願。
深深地看著張紹華,周英傑悄然一笑。抿了口茶,點了點頭:「目前形勢相當不穩,國民黨軍隊無論質量還是數量無法和日軍正面相抗,其他的更不用說了。」
周英傑似乎已經得到答案。巧妙的將話題引開。
張紹華眉頭微皺,斟酌著話語說道:「目前確實,上海是決計保不住,接著日軍可能會沿江而上。歷經江蘇,安徽,配合山東的日軍。在攻至河北,湖北,湖南,江西等地。只是到那時戰事可能會出現轉機!」
「哦?此話怎講?」周英傑兩眼射出一道亮光,緊緊盯著張紹華。
張紹華笑了笑,說道:「英傑你是明白人,這個你應該能看出來吧。」
戰事突起,攻城略地容易。但要穩穩的守住,不但需要強大的物力財力。更需要人力?
國內只要抗日火種不滅,日軍就會逐漸被消磨,到最後,到底鹿死誰手還真難料。
「妙!到那時日軍退也不得小進又無力。恐怕會被生生拖死。」似乎忘記了來意,又似乎已經看出張紹華的想法,周英傑心情一片大好,和張紹華侃侃而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