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紹華披上風衣,遮住吊在胸前的左臂,和李佳翻山越嶺來到中華村後的山頂之上
此時正是午後,山野到處靜悄悄,沿途只聽到溪水潺潺,鳥啼聲聲,處處可見花草掩映,飛鳥低徊,令人心曠神怡。
登上山巔,放眼越北大地,只見層巒疊嶂,山青林密,遠處的黑水河曲折盤旋,河兩岸群峰競秀,尤其中華村一帶,翠竹繞岸,農舍點綴,農夫荷鋤,牧童戲水,還真是一片太平的景象。
張紹華走出了一身汗,此刻呼呼山風入懷,數日來的煩惱疲倦一掃而清,暢快莫言。
李佳象背琴一樣背著那槍盒,雙手叉著腰迎風而立,英姿颯爽地一甩短,回眸笑道:「張帥,出來走走,精神好多了吧?」
「你真要打賭?」
「這就看你啦!」李佳眨眨眼:「打只小鳥之類的你別拿來和我賭,侮辱我的槍法。」
張紹華遙遙一指腳下的山腰之處說:「你看,那兒是護衛隊員們的練靶場……」
「其實,這個比試在我看來是可有可無的,是你不信我而已!」李佳打斷她的話,很爽脆地說:「你這個人就是這樣,腦子裡上了幾千把鎖。」
張紹華略略一怔,側過臉看了看她。
李佳劈頭連連問:「雪狼隊裡的男人,誰不是這幾個月才開始練槍的?你懷疑我的能力,就因為我是個女人,非要放幾槍看看才心服口服?還是另有原因?」
張紹華正色說:「我要是這麼想,還會帶你跑來這裡?」
李佳扁扁嘴:「哼!我的本事我自己知道,要我正式加入你們,我還要先弄清楚幾個問題呢!別以為就你會挑剔我!」
張紹華啼笑皆非:「哈!你有什麼問題?」
「第一,現在已經是4月了,還有不到15個月的時間,我們才這麼幾千人,你有信心可以迅令隊伍壯大起來?」李佳很清晰地拋出第一個問題。
「還有呢?」張紹華打算等她全部問完再回答,有些軍事機密還是不想透露太多。
「第二,我們是計劃殺回去,和日本人決一生死的,也就是說要從日本人手裡把江山搶回來的!」她揚起眉毛很真誠地說:「說實話吧,我覺得你這個人,頭腦裡的枷鎖太多,缺少一種爭奪天下的霸氣!」
這句話敲得張紹華震了震,但他臉上不動聲色,還微笑著說了句:「嗯?你這樣看我?」
李佳擦擦額頭上的汗珠,狡猾地一笑:「嘻嘻!我猜你從小武俠小說看多了,又或者受的都是正統教育,因此滿腦子忠義仁勇之類的枷鎖……這都不止,還很大男人,認為戰爭就是要女人走開之類的,我和你說啊,你要是繼續這樣抱著這些觀念下去,最好還是在這裡狠狠賺錢,賺夠了,帶著我們一起移民去美國加拿大享清福去算了,我看你做生意還是有點天份的。」
她這迎面一槍殺得張紹華幾乎站不穩腳,不禁開始低聲為自己辯護:「沒有實力,何來霸氣?曹操在稱雄前,不也很低調?」
「不!我說的是政治家的權謀和道德!」李佳忽然變得很深沉很成熟,身上煥出一種從未見過的銳氣:「你對朋友太重情義,所以才會跳下斷崖去救一個小兵;你太注重仁信,所以一直不敢和法國人翻臉,還處處忍讓!還有,你太看重道德良心,所以不敢對這裡的越南人做太出格的事……這些,都是束縛住你手腳的枷鎖!你一天不掙脫,就沒有和任何人爭霸的底氣!」
她的目光越來越亮,大聲說:「你應該知道,沒有道德良心,就是政治家的道德良心;不擇手段,才是政治家的真正手段!」
張紹華忙移開眼睛,看著遠山白雲,被對方的話灼得滿心生痛!
但李佳沒打算就此打住,還在繼續說:「你想征服這個世界,就必須先瞭解這個世界!你們要回去抗日的**我非常敬佩,但不知道你想過沒有,一個出色的將領必須也是一個成功的政客!光靠胸口掛個勇字往前衝的是炮灰!」
張紹華有點不自然地笑了笑,忍不住低聲問了句:「李佳,你以前一直跟著張龍走江湖?」心裡忖度著就算她跟著張龍等人中越兩邊跑走私軍火,在中越兩國的軍警和黑幫的夾縫裡多次出生入死,見識膽色比一般姑娘厲害些不出奇,但對政治人性如此見解精闢,沒有受過相當程度的教育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李佳白了他一眼,她不願意和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身世,也不愛看到對方似乎不接受一個女人說出這些話的款兒,就忽然又換了張臉,剛才的深沉銳氣一轉眼間就被嫵媚嬌柔所代替,笑瞇瞇地說:「我知道,你和所有男人一樣,都想和我這類女人玩玩,但希望娶回家的卻是小慧這類型的白雪公主……嘿嘿,剛才在你屋裡,你覺得我在勾引你,是吧?」
她說著這話,人已經來到他跟前,吹氣如蘭:「你不是不想,只是你心裡有枷鎖,你覺得我這種女人太隨便,怕惹麻煩,怕我砸了你的貞節牌坊,是吧?」
面對咄咄逼人的魔女,張紹華不得不退後半步,下意識為自己申辯:「沒有,我們……不適合!」
李佳整個上身都挨過來,軟軟地掛在他右邊肩膀上,磁性的嗓音充滿誘惑:「我很看好你,只要你能衝出你心中的樊籬……記住,要征服世界,就先要瞭解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就是由男人和女人組成的,你一點兒都不瞭解女人,你憑什麼去奪江山,去爭霸?!」
她就像一團火,照得她內外光,烤得他唇乾舌燥,張紹華氣恨地一把摟過她的腰,讓她緊緊貼住自己,咬牙切齒地說:「難道非要惹毛我,把你就地正法了,才叫男人氣概?!李佳!這只是你的邏輯!」
她輕笑著,雙手不安份地在他背上撫摸著說:「既然你覺得被我惹毛了,既然你情我願,不過是男歡女愛而已,有什麼不可以?你放心,大家開心而已,我不會要你負什麼責任的!你想娶,我還不嫁呢!」
張紹華徹底抓狂了,他用力推開李佳,一手撕開自己扣緊的風衣,讓山風灌進胸膛,半晌緩不過氣來。
是的,他被這個女人說中了死**,他心中有很多枷鎖,華人世世代代流傳的忠義仁俠等等道德觀念在他身上象烙印一樣根深蒂固,用刀刮也刮不去。
什麼坐懷不亂、不欺暗室等等美德更是刻骨銘心,中華文化流傳到了他身上,依然是嚮往真摯純潔的愛情,而不是隨欲所至的**!
「不!」他盯著李佳凶巴巴地說:「這不是枷鎖!這是一種堅持!」
李佳站直了身體,說出來的話像支箭,直插到他心裡:「你明明都派了邱健出去,讓他加深法國人和越南人的矛盾衝突,那麼,為何這次佛蘭販毒的事,你還不趁機借刀殺人?還不是你心裡的仁義道德作怪?你在堅持什麼?有什麼好堅持的!」
心腹彼特連同販毒的巨款忽然人間蒸,佛蘭不可能就此罷休,肯定會追查到底,說不定還會給了佛蘭一個大好的理由來中華村找事,因此張紹華不止一次想過要把火燒到越南人頭上,用嫁禍於人來脫身,同時也許還可以趁機混水摸魚,坐享漁人之利。
他還沒開始付之行動,不過是因為邱健遲遲沒有和他們聯絡,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兒,擔心殃及池魚,法國人去打越南人時把他們也幹掉了,那就太虧了……還有些許顧慮到這些越南人若因此而遭到法國人的屠殺其實也挺無辜,心裡存了能僥倖過關的念頭。
現在被李佳追著叩問,他頃刻間也驚悟到自己確實不夠狠,還做不到為了大部分人的利益去犧牲小部分人!
混亂中,張少華只聽到李佳那驚世駭俗的話在不斷迴旋:「說實話吧,張帥,挖煤開工廠,都不及賣鴉片爆得快!我要是你,想在短時間強兵精武起來,我就去販鴉片!法國人英國人能販,為何我們就不能販?!後世的金三角是怎麼獨立起來的?就是錢作怪!就是強大的實力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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