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夜常愁短,猜枚、博戲,罰酒,一陣胡天海地後,大家酒意遮臉,已經不知道什麼是什麼了,禮數規矩全部拋諸腦後,剩下的只是快樂。而我也拋開了一切煩惱,只覺著要是一輩子都能這樣,何必在乎什麼皇位不皇位?
「皇上又輸啦——」
一陣喝彩聲後,一代明君、大漢朝中興之主、立志圖新的醇佑大皇帝陛下皺著眉頭喝下了第——不知道多少杯酒。接著虎軀一震,臉上帶著三分傻笑、三分無奈外加四分不解「咚」的一聲轟然仰倒在了塌上。
孫幽蘭她們看見我醉倒了,不敢再胡鬧下去,忙輕手輕腳的給我寬衣搭被,傳熱水手巾擦臉。整個過程中四個人配合的很好,完全是一個訓練有素的組合……不對,我好像想起了什麼,猜枚的時候一直是孫幽蘭執枚,而沒參加遊戲的蕭玉好像總是含笑站在孫幽蘭身後,於是我就……
「貴妃娘娘,咱們今天是不是玩的大了點?皇上醒了以後還不知道會怎麼說呢。」
「沒事。咱們皇上精著呢,早看出咱們的把戲了,只不過是在逗咱們玩而已。不用怕,皇上頂多也就是下回防著咱們點罷了。」
唉,我在心中長歎一聲:幽蘭,還是你最瞭解我的脾氣並且對我的能力抱有最大的信心。可是,可是你怎麼帶頭把我糊弄了呢?還下回,再有下回,我的老命都得搭進去!這是我的最後一點想法,接下來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醒來時已近午時,我忍著頭疼睜開眼,正好看見昨天整我的四位娘娘連縱帶橫的躺在我身邊,睡相實在不敢恭維。許仕勤估計是看見了這不雅的一幕,沒好意思來叫起,所以我們幾個人才一直睡到了現在。要說起來這也沒什麼,但今天去前朝太僕寺少卿徐泰時家東園的安排算是泡湯了。
為了不驚醒孫幽蘭她們,我輕手輕腳的從塌上爬了下來。走出寢宮門,許仕勤果然正領著一群宮女太監侍衛在門外候著,看見我出來,忙轟然請安。
「都什麼時辰了,怎麼也沒叫起?」我伸了個懶腰輕聲責備道,「早上有誰來過?」
許仕勤躬躬身道:「回皇上話,康太師、曾尚書和穆知府他們幾位都來過了,請示去徐家東園的事,奴婢回稟說皇上御寢尚未起,康太師便讓奴婢不要打攪皇上,他們已經去前廷候著了。」
難得康大和這麼照顧我,幸好這是在外頭,要是在京城裡我這樣睡懶覺,康大和的大道理恐怕早就一套一套的等著我了。
「讓他們不必候駕了。陳淼呢?」我點了點頭,順便向侍駕的人群看了看,侍衛裡並沒有陳淼的影子,他可是說好了今天隨駕去東園的,難道我睡了懶覺,他也開小差了?
一個侍衛必恭必敬的回道:「陳副統領大人本來在候駕的,只是見皇上御寢未起,便交了值去蘇州城了,說是奉聖命去辦皇差。」
我好像並沒讓陳淼去幹什麼吧?噢,這小子是在耍心眼,不就是去找那個什麼「千年狐狸精」,說白了就是奉旨泡妞,他的私事我以後可不敢再管了,要不然以後他要納個妾什麼的,我隨便一問,他再來個奉旨納妾、奉旨娶親,我的面子可就沒地方放了。
許仕勤又稟道:「皇上,康太師的意思是明天聖駕就要起程了,徐家東園去不去也沒什麼大妨害,沒必要為了這事耽擱了聖駕行程。奴婢看穆知府似乎有點不大樂意,不過當著康太師和曾尚書的面,他也不敢說什麼。康太師讓奴婢請旨明天起程的事。」
康大和說的也有道理,這兩天蘇州園林去的也不少了,去不去東園確實也無所謂。不過想起陳淼泡妞的事,我又改了主意。
「這樣不大好,既然已經宣諭了,不去難免讓人說。傳旨,聖駕起程推遲一天,明日朕與眾位臣工同游東園。另外告訴曾楚卿,蘇州知府穆天川為官清廉,官聲不錯,而且接駕有功,特賜今年考評為績優。」
安排完外頭的事,我又回到了寢宮裡,此時孫幽蘭已經醒了,見我進來,忙關切的問道:「皇上好些了嗎?」
我皺了皺眉道:「好是好了,不過蘇州離宮不是什麼好地方,朕一個不小心便中了歹人的詭計!」
這裡說著話,就聽塌上傳來了「哧哧」的壓抑笑聲,原來馮文燕、蕭玉、翠兒她們也已經醒了,卻躲在塌上裝睡。
第二天早晨,去徐家東園的事已經安排好了,蕭玉、翠兒她們幫我更衣準備出的時候,陳淼興沖沖的跑了進來。
「陳副統領,昨天的『皇差』辦的如何?」想起陳淼假借聖命的事,我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小子屬於需要經常敲打一下的主兒,「你小子要是辦的不好,這件事加上矯詔的事夠你喝一壺的!」
陳淼滿臉掩不住的興奮:「托皇上的福,這事差不多了,雖然她還不肯說,但那意思已經有了,皇上若能再給臣半天時間,臣準能拿下。」
「吹吧,明天就要起駕南下,朕看你怎樣『拿下』!」我潑冷水道。
陳淼有些不心甘:「皇上您是最聖明的,既然為了臣的事在蘇州多駐蹕了一天,能不能再寬限些時日……」
陳淼話沒說完,許仕勤就走了進來:「皇上,鑾駕已經安排好了。」
「好,那就起駕。陳淼,朕倒是想給你寬限,只是怕康太師他們不答應,再說若是寬限了你又拿不下,讓朕怎麼辦?此事再說吧,先去東園。」我怏怏的看了陳淼一眼,抬腿向外走去。
東園是前朝太僕寺少卿徐泰時的園子,徐泰時是大官,家裡又是富商兼地主,論身份在蘇州是數得上的,徐泰時做官後期不是很得志,所以辭官回鄉後一心建園修樓以排解憂愁,後來經過他的子孫修整,如今東園在蘇州算得上是最好的園林之一,據穆天川說:其中有太湖石一座,名瑞雲峰,高三丈餘,妍巧甲於江南,相傳為朱勉采鑿,乃北宋花石綱遺物。這可以算是出了名的風景了。
如今住在東園的是徐泰時的孫子徐鴻鳴一家,等聖駕到了東園時,徐鴻鳴早已帶領全家在門外候駕多時了。
鑾駕到時,免不了禮數問答,徐鴻鳴一家自然是受寵若驚,然而陪著來的穆天川卻像是挑出了什麼毛病,皺著眉頭低聲責備道:「徐相公這是怎麼回事?皇上駕臨,你為何不率全家接駕?明明說好了的,你……」
「大人,呃——」徐鴻鳴有些尷尬的偷偷看了看穆天川、然後又看了看我,「小女偶有不適,未能接駕,其他人都在這裡了。皇上,皇上恕罪。」
這是什麼話?誰說的必須全家出來接駕?穆天川和徐鴻鳴說的話有點莫名其妙,什麼叫「明明說好了的」?
康大和剛剛從後面的車轎上下來,並沒有聽見穆天川他們的話,老人家樂呵呵的觀賞著東園的外景對曾楚卿說道:「果然是好去處,未入園而先見景,雜石相陳、溪水長流,勘稱人間極至。」
「是啊,是啊。如此美景若是不觀,實在是可惜了,徐相公愣著幹什麼?還不請皇上入園?」曾楚卿聽到了前面的話,半帶解圍的說道。
「小民失禮了,皇上請,各位娘娘請,各位大人請。」徐鴻鳴這才反應過來,忙彎腰抬臂的向裡讓我。
進了東園,其間亭台樓榭、湖池假山、桃李紫籐不一而足,獨具匠心處頗有田園之意。
觀景不如聽景,走這一路聽到最多的是徐鴻鳴的「請請請」,實在沒什麼意思,我對決定到東園來多少有點後悔,但看見孫幽蘭、康大和他們看的津津有味,不免又不敢說出心中的厭煩,免得被他們看成俗不可奈。就這樣走走走,好容易到了最後面的北園,這時園子裡的一間華屋傳出的悠悠箏聲讓我不禁愣了愣。
我對古曲是沒什麼瞭解的,但這曲子我好像在哪裡聽過。箏聲婉轉,如泣如訴,滿是哀傷的感覺……想起來了,在孟津時孫幽蘭彈的好像就是這個曲子,那時侯孫幽蘭正是惆悵的時候,心情我可以理解,所以也明白這曲子一定是表現女子在感情上困惑的,這說明……唉,大漢朝真不是什麼好地方,幽男怨女太多!
「幽蘭,這曲子好像你也彈過。」我不懷好意的對身邊的孫幽蘭低聲說道。
孫幽蘭估計是想起了在孟津的那天晚上,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淺笑一聲:「皇上說什麼呢,臣妾哪會彈奏箏曲?這《妝台秋思》是《塞上曲》中的一,本來說的是昭君出塞的哀愁,後來漸漸成了怨曲,彈曲之人必有難以決斷的心思,大概是男女之情有些不順心吧。臣妾看屋中彈箏之人必是位才女。」
孫幽蘭話裡有話啊,她明面上說別人,其實是在說自己,這是點給我聽的,就是要讓我知道,她曾經幽怨過,如果我對她不好,說不準她以後還得幽怨。
我難道還得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向你表決心不成?那也太沒面子了,我沒理這個岔,轉移話題道:「既然是才女,那倒有些意思,咱們不如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