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洛陽下了場桃花雪,飄灑的雪花隨風翩然飛舞,給已經花紅柳綠的京城重又添上了幾分聖潔的素白。
開始下雪的時候,康大和替曲阜的孔家向我呈上了為彩婷定聘的聘禮清單。康大和是冒雪而來的,他走到御書房門口並沒有急著進來向我見禮,而是轉臉向外很優雅的用手拂去落在肩上的雪片。
「皇上,今天這雪下的不小,文人墨客固然又有了賦詩填詞的雅興,可那些果農只怕要緊張些日子了。」康大和為了遮掩自己的失禮,轉身走進來向我笑道。
我跟康大和這些文士接觸的多了,難免沾染些文人墨客的「雅興」,聽康大和說雪,便起身走到門口去欣賞雪景。
門外的雪下的確實不小,天地間紛紛揚揚的雪片打著旋兒似乎不願意委身在地,而那些「不得不」撲入大地懷抱的雪卻已經給宮殿間的寬敞地面鋪上了一層潔白的「絨毛」。
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涼爽的空氣,精神頓時為之一振。說不清的舒適感覺瞬間充斥全身的每一個毛孔。
算算時間,我已經來到這個世界有一年半多了。在這一年半里,大漢除打了幾場或勝或負的仗,另外再加在西北剿了一次匪以外,國內似乎並沒有出現什麼大的波瀾,一切好像都是平靜的。然而在這看似平靜的氣氛下,大漢卻在生著雖然緩慢但卻不可改變方向的變化。
在剛剛進入去年時,西北亂匪突起,直接威脅到我還不算穩固的統治,我不怪造反的人,他們其實也是被逼出來的,然而我又不能不出兵鎮壓他們,這雖然與我曾經受到過的教育相矛盾,但卻又是我不得不為之的。先不去管是什麼原因,我現在已經成了「地主階級的總代表」,在這樣的位置上,我無法選擇同情起義軍,雖然我希望老百姓能過上好日子,但在給他們好日子之前,我必須先穩住自己的位子。
「剿匪」的成功使我的地位得到了鞏固,不但我的親信馬樹華一戰成名,得到重用,原先太后黨和四王黨的大臣們也自覺不自覺的向我靠攏,這使我能夠在很困難的情況下對經濟、稅收、軍隊、官制等等方面進行改革,除去許多弊政,雖然這些改革的效果如何還需要很長時間去驗證,但我敢拍著胸脯說,這些改革必然會一改大漢上百年頹然不振的局面。
為了減輕朝廷的軍餉壓力,也為了讓軍戶們不再受窮,我建立了國營性質的各類織造場,經過近一年的努力,織造場迅展,涉及的部門涵蓋了紡織、制陶、冶金、開礦、農具、火器、艦船、冷兵器製造等等這個時代幾乎全部的工業門類。這些國有工場遍佈大漢幾乎所有有軍戶的地方,不但讓軍戶們有飯吃、開始了從軍籍到民籍的轉變,同時也刺激了民間興辦各類織造場的熱情,這種熱情加上朝廷的各項優惠政策,使大漢的工業和商業都跟著迅得到了恢復和展。工商業的興隆帶來的是朝廷歲入的大增,因為有了這個底子,我已經在籌劃逐步減輕農稅的事了。
北方對金國的作戰和援朝剿倭打破了軍中原來鐵板一塊的勢力格局,馬樹華、鄭紀、陳森、陳貴、周加磐等我的親信掌握了軍中最強大的兵力,而且我還現並重用了余賀倫、蘇靳昆等人才,初步實現了我「有槍便是草頭王」的依靠軍權建立絕對權威的目標。與此同時,我在軍隊中實行的組建龍虎精兵營、裁撤不合格兵員、調防等政策也加強了軍隊的戰鬥力。
上面說的都是成功的方面,然而在我面前的並非都是成功:孫起良的外甥、千軍營都督同知李棟在編練龍虎精兵的過程中仗勢殺人,對他的處理過程讓我真正見識了傳統親貴力量的強大,面對這樣強大的「敵人」,我最終不得不低了頭。在軍事上,孫起良冒功急進,在吐蕃打敗了一場本來根本就不該敗的仗,他的自大使我借軍事勝利鞏固權威的目的落了空,直到後來派馬樹華出征金國才算為我挽回局面來……
一年半的抗爭,一年半的掙扎,一年半的努力,不管是輸還是贏,我都挺過來了,以後還能當這個皇帝多久我不知道,能將大漢改造成什麼樣子我也無法準確預測,但我知道,在這個世界裡要想成功與我原來的那個世界沒什麼兩樣,靠的都是堅韌不拔的毅力和不怕失敗的承受能力。
尼德蘭傳教士盧斯特去江南轉了一圈,在桃花雪停止的時候回到了洛陽,他果真實現諾言把他的十幾個分別懂各項科學知識的西洋朋友給我帶了回來。
我在與這些歐洲的古代科學家一席交談後決定留用他們。但是安置他們去什麼衙門卻是個需要仔細考慮的事。
「盧斯特先生,你與你的朋友們能留在京城為大漢朝廷效力,朕很高興。你希望得到什麼樣的官銜?」我問道。
盧斯特很恭敬的說道:「謝謝親愛的大皇帝陛下,您的言談讓我感覺到您是我在漢國真正的朋友。我和我的朋友們能為您效力是我們的榮幸。我們並不需要什麼官職,只要能為您效勞並使漢國的人們都能走上上帝指引的福路,我們就很開心了。」
這個盧斯特,言必稱上帝,當真是個合格的傳教士。既然他們不要官職,那我也就沒必要硬派了。先讓理藩院妥善安置他們,等過些日子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我再建立一個類似於科學院的部門安排他們,同時也徵召些大漢的科學人才與他們一起為國效力才是正理兒。
三天以後,馬樹華的征北大軍回到了京裡,在海上成功阻擊了倭寇的余賀倫也進京述職來了。因為他們是協同作戰,所以我的接見和朝廷對他們的賞賜都是同時進行的。
馬樹華他們在路上就已經接到了我建立龍虎精兵三營的命令,因此未到京城便已將各龍虎營的人員配置做好了安排。等我在正陽門接見他們時,看到的方陣已經是按龍虎新營的編制排列的了。
龍虎三營各轄兩萬人,其中龍虎精兵分為十隊,每隊各一千五百人,另外還有兩隊共三千人的神機兵和兩千人的車炮隊。這些兵丁都是三十歲以下的精壯,整齊的站在正陽門校軍場上很是威武雄壯,看的我真叫一個心花怒放。
閱完兵後,我在金陽殿讓禮部尚書蕭雨明向馬樹華、余賀倫等統兵大將宣佈了對他們進行加封和賞賜的聖諭,然後在儀泰殿賜宴款待打仗歸來的功臣們。
在宴席上,朝廷正三品以上文武官員四五百人歡聚一堂,杯觥交錯間顯出無比的熱鬧。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我端起玉杯轉向了坐在同桌的馬樹華:「馬大將軍,征北平倭,你立了第一大功,朕這第一杯酒應當敬你。」
馬樹華受寵若驚,連忙端起杯子站起了身:「皇上折殺臣了,臣不過是為皇上出了微不足道的力,怎麼敢稱第一大功?皇上可別折臣的壽。」
坐在一旁的七王爺替我幫腔道:「馬樹華,皇上這杯酒你受得。大漢這些年受盡了金虜的氣,你率大軍擊敗金虜,不但是一場勝利,更是打出了大漢的威勢。」
馬樹華還是不肯受敬,舉著杯子說:「這杯酒臣還是當敬皇上,要沒有皇上運籌帷幄,臣和手下的弟兄們哪能有此勝利?臣,臣先乾為敬。」馬樹華為了不讓我再說什麼敬他的話,抬頭將杯中酒一口氣喝了下去。
馬樹華都喝了,我還能再為難他?於是也微笑著喝下了杯中酒。馬樹華的這個性格我很喜歡,一個為將者只有有功不自傲才能保守自己的本分,讓皇帝放心,如果他當真大大咧咧的受了敬,反倒得讓我防他一手了。
這時曾楚卿帶著一批文官敬了過來,剛才頗有些凝重的氣氛再次變的活躍起來。曾楚卿他們這麼一敬酒,後面的敬酒那就是一撥連著一撥了,好在曾楚卿有眼色,一番插科打諢替我攔掉了許多酒。不過就算這樣我喝的還是不少,但人逢喜事精神爽,這點酒又能把我怎樣?
好容易把所有敬酒的人都打掉後,我還是想辦法敬了馬樹華、余賀倫他們這些有功將領一人一杯,這酒我當然不用陪著喝,要不然我還不得喝趴下。
酒的熱力激得我渾身一陣陣的熱,我在大殿裡坐不住了,起身向外走去。文武大臣們見我走了出去,自然也不能再坐著,一個個忙離桌跟在我身後向外走去。
儀泰殿外的院子裡雪已經化了,但空氣還是涼意頗重,我被冷風一吹,酒意漸漸消卻。
「皇上快看那邊,桃花居然沒被雪凍掉!」老學士康大和驚喜的說道,他的口氣就像是現什麼新鮮事。
我順著康大和的手指看去,只見在儀泰殿窗格下一株供觀賞的桃樹枝條上滿是盛開的粉紅嬌嫩的大朵桃花,滿樹的桃花在頗具涼意的春風裡微微搖動著,分外好看。
這些桃花在倒春寒的打擊下竟然沒有凋謝,而且開的更盛了,這是多麼頑強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