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掩耳盜鈴也無奈呀!(上)
「左相國,老夫不同意你的這份名單,」稍微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我的竟然不是呂不韋,而是鹿公,那老傢伙現在看著我的樣子就差吹鬍子瞪眼了:「其他的人都沒有問題,就是那個周子桓,老夫恥於同這樣的人為伍!如果左相國堅持讓周子桓進入元老會的話,老夫就不進這個元老會了……」
「鹿老將軍,」我笑呵呵的道:「我很欣賞你的快人快語,可是,現在我們這是在商量國家大事,不是在同你的孫女玩過家家遊戲,你豈能因著自己個人的喜好,而說出這樣荒唐幼稚的言語呢?公堂之上,自當以公事為主,老將軍同周子桓將軍的私人恩怨,還是留待公堂之下,你們私下裡解決得好……」
「我……」鹿公被我頂的老臉通紅,說話都不利索了:「我……那不是……」
「左相國誤會了,」徐先見狀連忙出來解圍道:「鹿老將軍同周子桓將軍並無私怨,他之所以反對周子桓將軍進入元老會,完全是因為周將軍的品性太差,這都是出於公心呀……」
「噢?」我一副奇怪的樣子,看了看徐先,又看了看連連點頭的鹿公,最後再看了一眼那幾乎是在閉目養神的呂不韋,心裡面倒也真的有些疑惑了,今天這都是在唱哪一出呀?怎麼我預定的主角甘當擺設,而那些龍套卻粉墨登場跟我打起擂台來了?不行,我今天可不想只跟徐先他們掐架,光是掐贏了他們那可不行,我要的是把呂不韋同徐先他們一勺燴。所以,我帶上了虛心求教的表情,向著那裝羊的呂不韋問道:「呂相國,您怎麼看?這周子桓,那可是您舉薦的人哪!」
「咳咳咳……」呂不韋沒來由的一陣咳嗽,估計他是被我這話給嗆著了,要不然,那就一定是他想起了三天前,周子桓是怎麼嗆他的了。
「那個,右相國老大人,您請放鬆……」我立馬換上了一副關心的表情道:「放輕鬆……我知道,對於別人中傷您所舉薦的人才,您老人家一定是感到了極大的憤慨……說您舉薦的人才品性有問題,拿這不是當著和……那什麼(我差點忘了這個時候還沒有和尚呢!)……罵人麼!說您舉薦的人品性不好,那不就等於罵您的品性不好麼……您難道就沒有一點兒反對的意見?」
「咳咳咳咳……」
kao,也許是我下的藥太重了,這老傢伙倒咳起來沒完了。
「左相國,」不過,在我這樣明目張膽的挑撥離間之下,別的人卻忍不住了,這次卻是徐先先開口了:「你這就不對了,下官只是在說周子桓將軍,並沒有涉及到右相國的意思!」
「那麼,」既然如此,我也就只好先從他們這邊開始好了:「徐大人的意思是說我說錯了?」
「這……反正下官不是左相國說的那個意思……」
「呵呵,」我笑道:「說我錯了就錯了好了,支支唔唔的幹什麼?徐大人哪,朝堂之上,有什麼就說什麼,一心為國而已,又豈能因為害怕結私怨而含糊其辭,因私廢公!既然你說我說錯了,那麼我再問你,我剛才錯在哪裡了?難道你認為呂相國的人品很好麼?」
「我……」徐先一時間張口結舌,不知該怎麼回答好了。
「好就好,不好就不好,」我不滿的道:「事事非非,想那麼多幹嘛!」
「那……」徐先到底沒有當面罵人的習慣,只好含含糊糊的道:「還……還行吧……」
「還行?」我再次不滿道:「都說做人要乾脆了,你還是這樣!算了,鹿老將軍,你呢,你不會也認為呂相國的人品很好吧?」
「他這個……」鹿公雖然為人耿直,可這並不是說他就是一個二百五,這樣當這呂不韋的面罵人結怨的事情,他也是做不來的。
「哦?」我更是一副奇怪的樣子望著他道:「怎麼,鹿將軍也認為呂相國的人品很好麼?那可真是奇怪了!人品很好的人,居然將人品不好……嗯,是人品極度不好的人舉薦為官,而且還擔當宮衛統領的重任,這個事可該怎麼說呀?鹿老將軍,還有徐先徐大人,你們倒是給我解釋解釋,這其中的道理?」
「那也許是右相國他被周子桓蒙蔽了……」鹿公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哈哈哈哈!」我得意的笑,鹿公呀鹿公,你今天這一句話一出口,我看你以後還怎麼見人!眼睛一轉之下,卻看見了徐先也是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呵呵,看來,他明白因著鹿公的這一句話,我到底還是把他們兩人給繞進去了。
其實我知道他們之所以反對周子桓,真正的原因根本就不完全是因為周子桓的人品。周子桓的人品好不好,跟他們有什麼關係,按說如果在其他的情形之下,他們還巴不得我身邊儘是象周子桓這樣的人呢。但是現在卻不行,因為通過周子桓主動投靠我這件事,他們已經看出了一個非常不好的苗頭,那就是我的名聲和勢力,已經開始吸引人來主動相投了。順便說一下,之所以以前他們才能過來沒有過這樣的擔心,除了我的根基實在是淺薄之外,還有就是我從來都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加固根基的事情——這並不是說我沒有動作,而是我在這三年來,無論是控制修鑿鄭國渠的百萬民夫也好,還是收容保護各國的逃奴棄民,在新鑿河渠的兩岸屯墾,他們都沒有放在心上,因為我從來都沒有做過養士以自重的事情來。
是的,在這個無士即無勢的年代裡,不管什麼樣的人一上位,恐怕第一重要的事情,就是羅致名士來投靠。孟嘗、平原、春申、信陵,戰國四君子,之所以聞名天下,就是由於他們禮賢下士,招致賓客。至於向呂不韋這樣以商賈入仕途的人,到現在也已經招致賓客三千人,成為徐先他們最恐懼的對手。
但是,我卻從來不招攬天下士,諾大的左相國府,一向以來,除了作為府中僕婦遊戲的樂園外,就成了咸陽的達官顯貴們茶餘飯後的笑料。至於我的手下,瞭解內情的人都知道,除了原來烏家的家將之外,就是我收攏的各種來路的武士、小兵和農夫,除了那個曾在咸陽上躥下跳了兩年的朱英以外,就沒有一個真正能稱得上「士」的人才。所以,一直以來,在徐先他們眼裡,我就是一個怪胎,有才能,有力量,但是,卻沒有野心,或者說,沒有可以生長出野心的土壤——沒有人才,沒有勢力,用後世的話說,我充其量也就是一個給大秦打工的高級打工仔。正是基於此,我的所有言行,在他們眼裡,都成了忠心為大秦的謀利之舉,特別是我那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在他們看來,更是成為我的行為的註解。
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在蒙驁王齒同信陵君的兩場大戰消耗盡了秦國幾乎所有的兵力之後,面臨著列國聯軍的軍事威脅,以及呂不韋獨掌大權的現實,他們最終選擇支持上位的最深層次的原因,就是我的這種不具威脅性。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我在他們面前表現的囂張跋扈,甚至殺掉了王翦,封烏卓滕翼他們為將軍,他們都忍了下來,因為他們相信,我最多也只能做到那種地步了,就是我把自己手下的家奴封的官再大,那也始終只是一些上不了檯面的奴才而已,並不能對大秦、對他們產生什麼實質的威脅。
但周子桓卻是例外。因為他代表的是一個趨勢,一種新的、出了他們把握的傾向,那就是成型!
是的,就是成型。徐先他們直到周子桓因為投靠我當上了將軍以後,才真正意識到,就在他們的視線之內,我居然在沒有引起他們絲毫的覺察之下,就已經夯實了根基,累積了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的雄厚的勢力!周子桓的投靠,其實並沒有給我的勢力增加任何一點的份量,但是,就像畫龍點睛一樣,雖然只是極小的一筆,卻能夠激活整條龍,進而讓更多的人看到、注意到這條巨龍,被這條巨龍所吸引,甘心的投入到這條巨龍的翼下,成為這條巨龍騰飛的支架。
這就是所謂的厚積而薄,等他們因著周子桓而現了我的根基其實已經穩固下來的時候,他們才絕望的意識到,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動搖我那剛剛夯實的根基,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理解我那根基到底是什麼。他們只是看到了,在周子桓加入之後,將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甚至包括他們身邊的人——投入到我的勢力之中,將它迅的壯大起來,而我也勢必將一飛沖天,成為秦國真正的話語者。所以,他們也只有拚命的反對周子桓的上位,好像只要周子桓當不了元老,甚至當不了將軍,那麼他們擔心的情況也就不會出現一樣,我也就始終只能是一個被他們推到前台去的言人,而不會成為他們的領導者——大秦的真正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