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敖現在還不知道我要與李園決鬥的事情,因此他安排管中邪來負責田獵大典,除了是想讓他來吸引我的視線外,同時也是想給管中邪一個進身之階。要知道,自從三年前假嬴政事件以來,管中邪就在莊襄王那裡掛上了號,不論呂不韋怎麼說,莊襄王就是不願意讓管中邪擔任官職,否則那禁宮守衛的統領說什麼也輪不到周子桓來當。不過,現在莊襄王雖然死了,可是軍權卻操縱在了我的手中,而要想讓管中邪坐上統領之上的位置,沒有說得過去的的功績,那還真不好辦呢。而一旦管中邪能夠積功成為中級以上的軍官,那麼即使是在別人的統帥之下,對於呂不韋來講,那也是一樁好事。同周子桓不同,管中邪是絕無可能投向我這一邊的,因為管中邪絕對是個有怨必報的人,而到現在為止,沒有人能夠看得出,我在什麼地方給過管中邪什麼好處來。
「好吧,」呂不韋當然也看得出莫敖如此安排的用心,當下點頭道:「我知道該怎樣做……哼,論起這些手段,當年我縱橫開闔的時候,別說是項少龍,就是烏應元也不還知道在哪裡……」
「相國大人,」莫敖打斷了呂不韋的義氣之言,在他看來,這些話語除了抒一下情緒之外,根本只有壞處,沒有好處,而他現在卻沒有心情來忍受這樣毫無意義的言辭:「那件事,也要立刻進行了。」
「哪件……」呂不韋一呆,隨即想了起來:「你是說……嫪毐?」
「對!」莫敖微微的、但卻是堅決的點頭。
「可是……」呂不韋卻遲疑起來了:「現在這樣做還有什麼用呢?」
是呀,現在朱姬基本已被我給剝奪了全部的權力,在派那個無恥的小人去接近她,還有什麼用處呢?恐怕只會帶來禍患吧。因為一旦被別人覺了這件事情,那麼作為主使,他呂不韋也同樣難逃其咎。
「呵呵,」莫敖冷冷一笑:「大人覺得大王如何?」
「政兒?」呂不韋皺著眉頭想了想,道:「天資聰穎,有明君之相。」
「那麼,」莫敖接著道:「大人覺得大王現在會怎樣做?」
「他會怎樣做?」呂不韋搖了搖頭:「他現在什麼都沒有,又是一個孩童……」
「其實,大王已經有所行動了,」莫敖道:「大人沒見到一直待在大王身邊的那個項少龍的徒弟,現在已經離開了麼?」
「噢?」呂不韋頓時來了興趣,這兩天來他還真的沒有注意到魯句踐的動向:「你說來看看。」
「大王和太后幾日前派魯句踐前去迎接項少龍,」莫敖解釋道:「本來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大王身邊可以信賴的人手也就寥寥數人而已,而能夠同時又得項少龍信任的人,那就只有魯句踐一個了。大王大概是覺得這樣一來,就能漸漸擺脫魯句踐對他的監視,可是他卻忽略了一點,那就是項少龍的智慧——呵呵,不得不說,大王這兩年離開了項少龍,真的是一個損失呀——大王以為他的安排這樣合理,項少龍一定看不出來其中的含義。
「可是今天我收到的消息卻是,那魯句踐已經在今天上午接管了武士行館。嘖嘖,年紀輕輕就接手如此大任,項少龍對他的期望真的很高呀!這樣的人才,項少龍把他放在大王身邊,難道真的只是負責監視嗎?我想,其實項少龍對大王的期望或者更高,只不過大王如此做法,引起了項少龍的警覺,也使他徹底的斷了對大王的幻想,轉而把大王也看作了對手之一——畢竟把滴血驗親的結果一定也瞞不過他項少龍也——所以今天才冒天下之大不韙,不惜與我們當庭翻臉,也要徹底的剝奪我們與大王的權力。由此,也可以推斷項少龍對大王的忌憚。
「一個十三四歲的童子,為什麼會引起項少龍如此大的擔心呢?這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以我們對大王的瞭解,我們實在是小瞧了大王的能力,——別忘了,大王可是項少龍從戰場上面撿到之後就認作徒弟的,他項少龍再怎麼有眼光,在那個時候,他也不可能知道大王的身世。因此我們絕對可以斷言項少龍完全就是因為對於大王的欣賞才收作徒弟的,因此,他對於大王的能力的瞭解絕對比我們更清楚,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應該把項少龍對大王的態度,當作我們對大王能力認識的一個重要參考。可惜的是,以前我們全都忽略了這一點,把注意力基本都放在了太后的身上,以至於白白的浪費了很多機會,完全沒有揮大王的作用。
「但是現在,不管我們願不願意,現在都必須讓大王揮作用了,因為我們現在已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現在我們再次對項少龍動手,如果被他現了,那麼即使在三小姐當面,項少龍也一定不會放過我們。而一旦我們被項少龍消滅,以大王的身世,項少龍又怎麼能夠容忍他繼續留在王位之上呢?甚至包括太后在內,全都逃不過清洗,而對於這樣看起來大逆不道的事情,以徐先為代表的那些在秦國根深蒂固的家族甚至會暗中支持——事實上,他們一直在極力鼓動項少龍廢除大王,這樣的話,他們也就有了約束項少龍的手段了,可是,正是因為項少龍看出來了這一點,所以他寧願保留大王,也不願意給徐先他們抓住什麼把柄——所以到那個時候,我們將沒有任何可以借助的力量,因此現在我們也不能夠再有哪怕是一丁點兒的保留,我們必須動用能夠動用的全部力量,擾亂項少龍的視線,以期我們的最後一擊能夠雷霆必中!哪怕大王做的太過分,以至於引起了項少龍的警惕,甚至做出激烈的舉措,我們都不能同項少龍翻臉——只要我們最終能夠除掉項少龍,那麼我們就還會有機會……」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呂不韋自然明白莫敖的意思。莫敖的意思就是,現在既然想要除掉我,那就必須做出最大的犧牲,哪怕將嬴政和朱姬都搭進去也在所不惜,只要呂娘蓉一天還是我的女人,而呂不韋又能夠放下臉面,那麼他們就還有機會。
可惜的是,無論是呂不韋還是莫敖,他們千算萬算的,卻始終漏掉了兩點,一是成皎並沒有死,二是現在的嬴政,其實真名卻叫趙盤!
成皎的死訊雖然沒有傳到他們耳朵裡,但是他們卻想當然的認為那只是我掩蓋住了而以,畢竟斬草除根是這個時代做人的基本準則,像我這樣的人物,他們很難想像我會做出留下成皎性命的這種二百五的舉動來。不過,我想等到他們將他們的安排佈置下去之後,他們也差不多可以收到成皎在我的左相國府裡面活蹦亂跳的消息了,我很難想像,那個時候莫敖的臉色將會是什麼顏色。以莫敖眼裡的嬴政來說,在這種情況下,一定不會輕舉妄動,以迫使我不得不動用成皎這一作為威脅用的棋子。但我想即使是那樣,莫敖恐怕也還會有一份信心,那就是嫪毐。只要嫪毐一進入王宮,以他的手段,再加上朱姬的性格,王宮裡面,想不烏煙瘴氣都難啊!到那個時候,即使嬴政不願意摻和進去,那恐怕也由不得他了,如果朱姬被項少龍趕出王宮的話,他嬴政難道還能夠坐得穩那個位置麼?
所以,我想即使莫敖知道了成皎還活著,他也還會心存僥倖。再說了,與那個消息同時,還會有另外一個消息傳進他們耳朵裡,那就是我同李園的決鬥。我相信,莫敖聽到這後面的消息後,一定會額手稱慶。不是為了李園能夠分散我的視線而是,他從這裡面不難看出我的陰謀,一個針對楚國的陰謀——這說明,我現在已經將大部分的注意力轉向了楚國。雖然莫敖不知道我這樣做的具體原因,但他一定也不會過於關心,因為他只要相信這是一個事實,就足夠了。
只不過,在這個需要莫敖的計謀以及呂不韋的決策的時候,他們既沒有收到我需要他們知道的這兩個消息,同時也無從瞭解我和趙盤都不願意他們知道的秘密,所以呂不韋關心的問題只是:「嫪毐?那個心胸狹隘好色無知的小人?雖然他有些手腕,可是,他能夠做的好麼?」
「我們不需要他能做的多好,只要能在不引起項少龍疑心的情況下,將他送進王宮就行了。」
「那,」呂不韋點了點頭,道:「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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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要同李園決鬥?」坐在朱姬身邊的趙盤吃驚的向面前的一個青年文士道:「到底那李園跟師父說了什麼?而你又跟李園說了些什麼呀,李斯?」
「是呀,」朱姬也饒有興趣的望著李斯道:「少龍居然要跟別人決鬥,那不是……欺負人麼,呵呵。」
「這個……」李斯奇怪的看了一眼這母子兩人,他們的反應可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呀。不過,他還是立刻將那一絲好奇之心驅趕出自己的腦海,恭恭敬敬的道:「臣只是跟李園聊了聊項少……呃,是左相國、左相國大人的一些趣事而已。當然了,同時,臣也很是恭維了一番李園,表示我們極有同楚國結盟之意,只是朝中還有些不瞭解楚國的實力,因此……嘿嘿,不過我們大王和太后對於楚國上下還是很仰慕的,特別是楚國的辭賦,那真是讚不絕口呀……」
「噢?」趙盤搖了搖頭,有些不相信的看著李斯道:「就這些,又豈能挑起李園同師父決鬥?」
「其實,」李斯也搖著頭,看來他同樣也有所疑惑:「不是李園挑起的決鬥,而是左相國大人挑起的決鬥——李園只是想見一見紀嫣然紀才女而已,雖然很沒有禮貌,但也不至於要決鬥。只是左相國卻說,他……他想要……」
「他想要什麼?」朱姬忍不住問道:「少龍到底又有什麼精靈古怪的花招了?」
「那個,」李斯的面色也同樣有些古怪:「左相國說,他……他想要李園的妹妹李媛媛來侍寢……」
天哪!我可真夠冤的,我可只是想把李媛媛要來而已(鄙視一下,要來不侍寢的話,難道還會當成菩薩供起來?)無論如何現在我都沒有辦法辨白,所以無論是朱姬還是趙盤,無不目瞪口呆:有這樣的要求,那李園如果還不要跟我拚命的話,那麼他也就不要想在楚國混下去了。
不過頗為熟悉我品性的兩人很快還是恢復了正常,只有朱姬搖了搖頭——不過這卻不是疑惑,而是無奈了——道:「這個傢伙……不過也只有她才能做出這樣的事來了。」
「嗯,」趙盤卻托著下巴沉思道:「師父做事雖然如天馬行空一般無跡可尋,但卻無一不有深意,難道說他這次……他的目的其實是楚國?」
「楚國?」李斯不相信的望著趙盤:「大王,我們現在的情況,哪裡還有力量來對付楚國?左相國此舉……」
「不!」趙盤打斷了李斯斬定的道:「你不瞭解我師父——甚至我也經常不瞭解他——但是只要是他作出的決定,必有所依。所以我敢說現在在師父的手中,一定已經掌握了一支可以擊敗楚國的軍事力量!」
「嘶——」李斯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怎麼可能!」
是的,自莊襄王授命我練兵,至今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這麼短的時間裡,恐怕連兵甲最多也只能湊齊二十萬副左右。而要擊敗楚國的軍隊,以現在的情勢來判斷,即使是武安君重生,那也少不了二十萬的精銳軍部隊。難道說我只要給那些農人們穿上鎧甲,就可以把他們變成百戰精兵了麼?
「是不可能,」趙盤陰沉著臉,轉目望向了宮門之外,緩緩的道:「但我只是知道,現在,這些情況一定已經都是事實了。」
「會不會,」朱姬雖然對這些東西並不太懂,但是看到趙盤憂心忡忡的樣子,還是忍不住想要幫幫他:「少龍是打算把他在長安的部隊調過來?」
「不……太可能吧,」趙盤緩緩的站了起來,背負起雙手,來回的踱起步來:「那樣的話,難道說……師父想要放棄他在長安的基業?這樣的話,那師父的用意豈不是……」
現在,即使是不同軍事的朱姬也覺出了其中的危機,雙眼緊張的隨著趙盤矮小的身影晃動。
猛然的,趙盤停了下來,雙手握緊了拳頭,嘶聲道:「不,我不允許!師父,我不能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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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紀嫣然怒氣沖沖的瞪著我道:「我決不同意你這樣做!」
「為什麼?」我一臉的無辜,假裝沒有看到她臉上的怒氣,以及其他夫人們臉上的淒婉。
「你還說!」這次是善柔:「你把我們姐妹當作賭注也就罷了,可是我這肚子裡面的孩子,你……你也……你真是太狠心了!嗚嗚……」
她這樣一個一向堅強的女子都帶頭哭了起來,其他本來就比較柔弱的美蠶娘、趙倩等人再也忍不住了,一時之間,房間裡面哭聲震天。不過也有不哭的,除了紅著眼睛瞪著我的紀嫣然之外,就最數魏粲了,一下子竄到我面前,抓起我的手,張口就咬……
「嗚哇——」我驚天動地的一聲大哭,同時暗暗痛恨著自己犯賤,幹什麼不好,非得要同自己的一幫老婆開玩笑:「各位老婆大人,你們就饒了我吧——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把你們當作賭注呢!嗚嗚,我真是冤哪!我真是比竇娥還要冤哪!」
「沒有把我們當賭注?」這一下石破天驚,屋子裡面的哭泣聲一下子就停止了——呃,不完全,因為至少還有一個人非常向毛驢一樣的在乾嚎著——只見紀嫣然一把拉開了咬著我的手不放的魏粲,渾然不顧魏粲的小嘴裡面是不是還殘留著戰利品,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嗚嗚,」我撫著傷口,顧不得擔心炎破傷風什麼的了——那都是我自找的——哭喪著臉,繼續乾嚎道:「我就是想活躍一下氣氛,想逗你們玩玩而已,我跟李園賭的只是財產,沒有把你們賭上去——就連這府裡的侍婢奴僕,我都給他們放了文書,證明了他們的自由之身,我又怎麼會把你們給賭上去呢!你們……唉,我真的只是想跟你們開開玩笑呀,嗚嗚……」
低頭看著手上的傷口,我不禁悲從中來,不可斷絕:「嗚嗚,我冤哪,我真的好冤哪!我真的比竇娥還冤哪……」
「原來是這樣呀,」紀嫣然苦笑不得的看著我,忍不住伸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我的腦門:「你這冤家!」
「嘿嘿嘿嘿……」看著收起了眼淚的眾位夫人,我也只有苦笑。真不知道呂不韋莫敖以及趙盤之流,看到我現在這副模樣,他們會不會以手加額,放下大大的擔心。
不過,顯然我高興的還是有些早了,因為在這個我的威信暫時喪失的時刻,那剛剛要我的手的食人小妖精卻又竄了上來,在我的目瞪口呆之中,不依不饒的追問道:「你這壞傢伙!老是交代,那個竇娥,到底是誰!」
我……還是有夠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