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璧看著眼前一身騷臭的白飛,忍了忍,終於止住了伸手摀住鼻子的衝動,可是他旁邊的成皎卻沒有那麼多的顧慮,早就用一方絹帕,緊緊的摀住了自己的口鼻,臉上也僅是厭惡的表情。
「好了,」杜璧看在眼裡,歎在心裡,連忙將一臉尷尬的白飛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來:「到底生了什麼事?我派去的人呢?」
是呀,自從同徐先他們到我的府上開過了聯盟成立大會之後,他回到家裡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通知丘日興立刻放棄行動回轉咸陽,為了穩妥起見,他一連派出了三批人馬,第一批有三個人,奉命通知丘日興回軍;第二批有十個人,奉命通知並監視丘日興,在隊伍已經展開並被我的人察覺的情況下,轉換部隊職能,改襲擊為護衛;而第三批人則有整整兩百人,全部都是他現在手裡最為精銳的人員,他們則奉命,在丘日興已經完成了任務的情況下,聯絡白飛,將丘日興就地格殺,然後將人質「營救」出來。
他自覺的這些安排已經可以補救之前的那個錯誤決定了,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感到了不安,直到十天以前,莊襄王突然不顧眾位大臣的反對,立嬴政為太子,這才將他心中的這份不安給沖淡了一些,轉而開始考慮怎樣同徐先他們聯合,希望可以催是莊襄王改變成議。而最為有力的舉措不啻就是滴血驗親了。
可是,自從徐先他們愚蠢的舉動觸怒了我之後,我完全退出了這個行動,使得這個行動的難度大大的增加了。因為少了我的參與,他們不得不重新尋找門路來採集莊襄王與嬴政的新鮮血液,而在這之前,他們本來的計劃卻是由我來採集兩人的血液,他們派人在一旁確認。就這樣,直到莊襄王宣佈立嬴政為太子第三天,也就是給嬴政慶祝的儀式之後,趁著莊襄王飲酒沉醉以及嬴政興奮過頭的時機,通過了一個被重金收買的名叫趙高的小內侍的手腳,這才終於完成了這個計劃。
而結果也並不出所料,那個嬴政果然不是莊襄王的血脈。所以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怎樣讓莊襄王碰巧知道這個事情了。可就在他竭盡全力的思考著,如何將這種可能性變成為現實性的時候,兩個時辰之前,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讓他這好幾天來的努力全都白費了——莊襄王突然歸天了!
一聽到這個消息,杜璧就立刻趕到了王宮之中,將成皎接了出來,畢竟現在在他府裡更能夠保障成皎的生命——多年**陰謀的杜璧幾乎下意識的就從莊襄王駕崩這件事情裡面嗅到了陰謀的味道,這種情況下,把成皎仍然留在王宮裡面顯然是不明智的。
而在他帶著成皎回到自己府門前面的時候,這個渾身散著嗆人的氣味的白飛卻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這不能不令杜璧心頭劇震,所以也來不及做出其他的安排,直接就把白飛帶進府裡詢問起來了。
什麼事?白飛苦幾乎是苦笑著——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做出這樣一個表情,不得不說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很是過硬,但,這也僅僅只是一剎那之間的事了,因為他馬上就反問道:「派去的人?將軍,您曾經給我們派過人麼?我……我們沒見到……」
「什麼!」杜璧當時就跳了起來:「你說你們沒有見到我派過去的人?就是說你們已經把項少龍的家人劫持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杜將軍!」他的話沒有給他說話的對象帶來如何的影響——只是又引起了白飛的一陣像是苦笑的面部抽搐而已——但卻讓他旁邊的成皎跟他一樣跳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我們不是已經同左相國結盟了麼?怎麼又……」
「唉——」杜璧聞言不由得轉過臉來,長歎了一聲道:「說起來,這其實真的是我的失誤了,當時蒙驁兵敗的消息一傳來,我就現那項少龍必將水漲船高,會成為我大秦最為有力的實權人物,而他又是同嬴政……所以,當時我一衝動,就把丘日興和白飛派了過去,希望能夠抓住他的痛腳……可是沒想到後來徐先他們會走上同他聯合的道路,而他也願意跟我們合作,這樣一來,我要劫持他的家人的舉動反而成了非常愚蠢的舉動,所以我先後派出了三撥人馬,想要把他們追回來,可是現在看來,事情似乎出了不小的麻煩,白飛,到底生了什麼事,你趕快說!到底是不是你們真的把項少龍的家人劫持了?」
如果白飛的臉上不是有太多的泥巴灰塵的話,別人一定能夠看到他臉色的風雲變幻,和著他們出生入死拎著自己的腦袋在前面打拼,卻從根本上就是一個愚蠢的錯誤!這也太……不過,腦筋一轉之間,想到了那個被人從馬背上射落在地的丘日興,他立馬心裡又平衡了,反正死的那個傢伙也不是他的好朋友。所以,他立時穩住了心神,答道:「將軍,我們的確是行動了,可是,行動的結果卻是我們全軍覆沒!」
「全軍覆沒!」杜璧的眼睛立時瞪圓了:「他們有多少人?能然你們全軍覆沒?」
「兩方面的敵人加在一起,應該過了八千人……」
白飛簡潔的將當時的軍力情況講解了一下,可是杜璧最關心的卻並不是這個,在最初的震驚過去之後,他更關心的卻是另外一個事實,那就是:「丘日興呢?他怎麼沒回來?是不是被抓了?」
「他的確是落入了項少龍的手中了……」白飛的眼角突然瞥到了杜璧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來的猙獰,心裡猛地一突,連忙接著說道:「可是他們卻絕不會知道這些人是和我們的關係,因為丘日興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那就好……」杜璧心下一鬆,實話就溜出了嘴巴,要知道,丘日興那是武士行館的館長,同咸陽很多達官貴人交好,只要他一死,誰也不能證明他就是受了自己的命令去幹那件事的。可隨即他又意識到了這樣的態度不適合在自己的部下面前表露,馬上又改口道:「這太糟了……不過,你能確定他的確是死了……唔,是他還有可能活著麼?」
白飛只能在自己的心中表示自己的鄙視了,臉面上還得露出一副堅定的表情:「他被項少龍從馬上射了下來,隨即就被騎兵淹沒了,在那種情況下,除非沖在騎兵最前面的項少龍願意救他,否則的話,任他是銅澆的身子,也給戰馬給踏扁了!」
「哦——」杜璧這下真的有些放心了,不過他立刻又意識到了白飛話裡的另外一個意思:「你敢才說什麼?帶領援軍去解圍的居然是項少龍……」
就在杜璧驚訝於我的去向的時候,無獨有偶,呂不韋也在同管中邪討論著相同的話題。
「……這麼說,」呂不韋的視線越過了管中邪,同他身後的莫敖的視線交匯起來,兩個人的眼睛裡同時精芒一閃:「項少龍真的是帶著騎都衛到長安去了,看來,他真的是知道了我們的計劃,那麼即使我們想同他善了這件事情,也是不可能的了……必須在他回咸陽之前就讓政兒繼位!」
「就只怕……」莫敖捋著他下巴上稀疏的鬍子,沉吟道:「他現在已經回到咸陽了……」
「不會吧,」呂不韋皺著眉頭道:「沒聽到他回來的消息呀,難道他掩蓋了自己的行蹤?嗯,中邪,你怎麼看……中邪,你怎麼了?」
呂不韋知道這個時候,才現了管中邪臉色的異常,而顯然這種異常之色並不是他在逃亡的路上餐風飲雨留下來的。
「大人,」管中邪直直的看著呂不韋,直直的道:「我很好,就是有點累罷了休息一下就會好的。」
「中邪呀,」呂不韋人老成精,眼珠一轉之下就瞭解了管中邪的心思,當下歎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先王和王后力主,我也沒有辦法呀……可是,你現在也看得出來,我們同他畢竟不是一條船上的人,終歸有分個明白的時候,到那時,該是你的就還是你的……」
「我……」管中邪猛一低頭,沉聲道:「明白!」
「那好,」呂不韋接著道:「你現在是願意同我們一起商量下面的事情呢,還是要去休息一下?」
「我一點兒也不累了!」管中邪緩緩的抬起了頭,錚然說道。
「可是,」他們這邊正在表達感情的時候,那邊踱著步的莫敖突然自言自語起來了:「他為什麼要親自帶人趕過去呢?難道說他……難道這是真的麼……真的是這樣麼……」
「莫敖,」呂不韋喚道:「你想到了什麼?」
「呃,相爺,」莫敖恍然一驚,抬頭看著呂不韋道:「我只是突然之間有些懷疑,項少龍是不是故意給我們造成了現在這樣的一個局面……」
「什麼?」呂不韋悚然道:「你是說現在這樣的局面——包括……在內?」
「呵呵,」莫敖勉強一笑,可是那笑容看在呂不韋的眼睛裡,卻是那樣的難看:「我只是在想有沒有這樣的可能性……相爺,你看,我們最初是如何會想到徐先他們滴血驗親的?是他在同您談話時候的動作,如果他不是無意的做那些動作的話,那麼他一定就是故意在暗示我們。然後,他令王齒統帶咸陽的城衛,但卻把一萬人的騎都衛帶出了咸陽,我敢說,他這樣的舉措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用意。當時我們只是覺得他這樣做對於我們的行動來講,非常有利,如果他不是作出了這樣的安排的話,騎都衛仍然駐紮在城內的時候,則城衛與宮衛的力量對比,將會是兩萬人對一萬人,我們出於絕對的劣勢。在那樣的情況下,我們未必敢於做出……我剛剛聽了中邪的話,突然意識到了項少龍心機的深沉,恐怕比我們以前認為的還要可怕,只看他這次做的這樣一個將包括田單在內的、我們所有的人都圈進去的大圈套,就可以看出他的頭腦非常的清楚,絕對不會看不出來咸陽城內力量對比的變化來的。可是要說他的將騎都衛調出咸陽的目的,僅僅只有徹底掌握這只力量和利用我們來抑制徐先他們一夥這兩個的話,我現在卻突然覺得這是我們小看他了……」
呂不韋是越聽越心驚,忍不住道:「可是,他這樣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難道我們毒死了異人,扶政兒上位,對他還能夠有什麼好處麼?」
「是的,有什麼好處呢?」莫敖像是在夢魘似的茫然道:「如果他是故意這樣做的話,他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思呢……」
「丘日興好像沒有死,」管中邪突然道:「我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就是當時項少龍是瞄著丘日興的肩膀射了一箭,後來我有親眼看到他把那傢伙從地上拎了起來……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有可能不那麼簡單,或許跟他的目的有什麼關聯……」
「你是說他知道丘日興?」莫敖猛地一把抓住了管中邪的胳膊,急切的問道。
「我想這很有可能。」管中邪思索著道:「自從到了長安那裡以後,我就總是有些有些怪異的感覺,那是一種被人在暗中監視的感覺。為此我曾大力加派斥候,可是卻沒有任何收穫。知道後來丘日興突然出現,而他的表現似乎也同我們一樣,不知道對方的存在,那是我就隱隱的有一種掉進了陷阱的感覺,可是因為三小……的事,我當時只想抓住機會,結果就沒能夠清醒過來……後來在逃回來的路上,我才有機會回想整件事情,項少龍既然能夠連我們的情緒都準確的把握住了,那麼他又怎麼可能在不知道丘日興的情況下,做出這樣周密的部署呢?所以我覺得,他不僅僅知道丘日興,而且他對於他們的瞭解程度一定非常的驚人!」
「嘶——」呂不韋頹然的坐倒在了木幾後面。管中邪的這一番話著實將他嚇壞了——有這樣一個對手,他怎麼能不感到雙腿軟呢!以至於他現在突然有了這樣的衝動,那就是收回剛剛慫恿管中邪的那番話,轉而實實在在的強打呂娘蓉這一父女感情牌。
「明白了,」莫敖卻像是沒有注意到呂不韋似的,鏘然道:「我明白項少龍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