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事情基本上都已經敲定下來了,我也不想在這裡耽誤時間了,那怕我回去補補覺呢,也勝過在這裡跟他們扯淡,所以我也就衝著莊襄王一躬身,告辭道:「大王,臣還有很多事情要抓緊辦,就不在這裡耽擱了,請大王容臣告退……」
「嗯……」莊襄王倒是無可無不可,可是他還沒有話,他旁邊的朱姬又開口了:「少龍呀,怎麼你這麼急著要走呢?你都有好幾個月沒見過政兒了吧,他老是念叨著你呢!不如這樣吧,反正你回去也是一個人,不如就留在宮裡,跟我們一同用膳好了。」
「王后,」我微微搖著頭道:「我也很惦記政王子,可是,他現在正是學習的時間,我還是不打攪的好。另外,大王交代給臣的各種事情,都是需要雷厲風行的施行的,實在容不得半點兒耽擱。所以,臣這次只好不識抬舉了……」
「少龍……」朱姬失望的表情溢於言表。
不過,莊襄王倒是很理解的樣子在旁邊勸她道:「是呀,少龍說的對,他現在要辦的事情是一點兒都不能耽擱的——他這才是真正的為寡人和你們母子著想呀!」
看著我告辭,其他的大臣也有樣學樣,都告退了出來。剛剛走出殿門,鹿公就從後面抓住了我的衣角:「少龍,你是怎麼回事兒?怎麼把接見各國使者的事情交給了呂不韋?」
「呵呵,」我看著鹿公著急上火的樣子,不由得想開開他的玩笑:「這個麼,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外交方面的事情本來不就是該呂相國過問的麼?」
「他這個……」鹿公被我堵的臉都紅了:「他這個話不是這樣說的!這次是大王指定要你來處理的……你得知道,這可是揚名列國以及把握朝政的好機匯!」
「胡說!」我裝模作樣的瞪眼道:「我只為大王解憂,為大秦解困,不曉得什麼事揚名列國,更不會把握什麼朝政!」
「你!」鹿公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得了迷幻症了,眼前的這個項少龍,還是昨天晚上那個跟他們一起商量著陰謀詭計的傢伙嗎?
「鹿公,」後面徐先實在看不過去了,拉了拉老傢伙的衣服道:「這裡不是說話之地,我們還是回家再說吧!」
「哼!」鹿公氣哼哼的一摔袖子,轉身就要離開。
「哎,鹿公,你別走,我要好好的跟你說道說道,你的這個思想境界有著嚴重的問題……」我一邊嚷嚷著,一邊就追了過去。
拉著他們回到我的左相國府,三下五除二的布了一系列公文之後,我和徐先終於完成了今天需要做的佈置,接下來的事情,就是等待各方的反應了。
「好了,」在旁邊一直氣嘟嘟的鹿公也終於找到機會問了:「你們兩個跟我說說看,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沒我什麼事,」徐先端起了茶盞,悠悠的抿著:「我只是不想看你們兩個在大殿前面吵起來而已,有什麼事情,你還是找正主兒去吧,別帶上我,我還得好好的品品這個茶呢……你說,這個傢伙到底是怎麼弄得他的茶喝起來就這麼……」
「喝!」鹿公氣憤憤的道:「你從昨晚上就開始惦記著他的茶了,還沒喝夠麼——你這小子,到底搞的什麼鬼?趕快給我說來,要不然,你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別別別,」我連忙擺著手道:「您老人家可千萬別再生氣了,我不就是給你開個玩笑麼……那什麼接待列國使者的事,我們時一定不能攬到自己身上的,否則,我們的脖子就被呂不韋給卡著了。」
「卡著脖子?」鹿公猛地瞪圓了眼珠子:「他難道真的敢這樣做?他就不怕五國再次結盟犯境麼?」
「怕!」我趕緊的喝了一口茶,這才接著道:「可是,相比較五國聯盟來講,他更怕的卻是我們徹底的壓制住他。」
「可是,這樣一來的話,豈不是讓他有機會擴大在列國的影響力了嗎?」鹿公搖著頭道:「這不是太便宜他了麼!」
便宜?我暗自冷笑,我的便宜能是好佔得麼!
不可否認,這個時代的人,對於成名立萬有著我難以想像的熱情。畢竟,在我來的那個時代,成名就意味著財,而真正了大財的人,卻往往憚於名聲在外。可是,與之相反的是,現在這個時代的人,達了之後,卻往往會想盡辦法,到處宣揚自己的名聲。記得呂不韋為了揚名,就曾經整出了一部《呂氏春秋》來到處宣揚,以壯聲勢。既然你很喜歡揚名,那麼。這次我把這個揚名的機會交到了他的手上,他就一定不能容許其中出現什麼差錯,否則的話,他呂不韋在列國揚的可就是頂風臭十里的臭名聲了。
而這次列國來使,除了來求和之外,也負有打探秦國虛實的任務,所以,題中之意,那是一定要見識一下大秦的精兵的。而且,還不會簡簡單單、隨隨便便的看一眼就了事了,而是要明的要看、暗的也要看,到咸陽要看、一路上仍然要看,除了使者本人要看、那些使者也一定會不斷的派出各色人等到處打探,最後,除了他們單一國家的使者會到處亂看,列國的使者還非常有可能聚到一起互通有無、甚至綜合分析他們各自得到的情報。所以,在列國派來使者的那些天裡,無疑是負責接待的人員最為緊張的時刻。而恰恰就在這個時段,卻也是我訓練新軍最為緊要的時期。
所以,如果讓我來接待他們的話,一方面,我不可能分心來應付那些搞各種小動作的使者,另一方面,負責供應軍需的呂不韋則完全可以藉著這個事,向我大提條件。如果我滿足他的條件的話,那麼到最後,呂不韋在軍中的勢力很有可能會過戰前的水平;而我要是不滿足他的條件的話,那麼對不起,要兵器嗎?正在趕製呢,再等兩個月!……要鎧甲嗎?銅鐵不足呀,還得推遲一段時間才行!……要軍糧嗎?別急別急,正在往這裡運著呢,你們再等等就到了——什麼,具體什麼時候到,那就要看你們什麼時候餓死了!
而反過來,如果這件事讓呂不韋接手的話,那就主客異勢了。少龍呀,你看函谷關的守軍好像人數有些少了吧?……沒辦法呀,呂相國,人我有,可是兵甲不足呀,難道還能讓他們空著手站在這裡麼?……好吧好吧,我立刻就讓他們把兵器鎧甲送過來,要多少有多少!……可是,糧食也不多了呀,看他們的樣子,走路都有點兒打飄了呢!……那怎麼行,今兒晚上我就讓他們把糧食送過來,要多少有多少!……既然這樣,函谷關這兒就可以放心了,可是,就是不知道櫟陽那邊怎麼樣呢,但願他們別往櫟陽去……到底還缺什麼,要多少,你就給我來句痛快話吧!
嘿嘿,向著以後我卡著呂不韋的脖子向他要東西的時候,那真是,做夢都會笑的呀。
至於在列國的聲望,等我的軍隊強大了,那麼他們那些國家還不知道該聽誰的話嗎?呵呵,那些人呀,一個個的,可都是不折不扣的人精呢!
當我正在yy著怎麼痛宰呂不韋的時候,文信侯本人也正自雙手托著下巴、雙目閃閃的yy著呢。所謂富貴不回鄉,猶如衣錦夜行。現在呂不韋顯然一時半會兒的是沒有機會回他的家鄉去衣錦了,可是,在家鄉來的使者面前趾高氣昂一番,那看起來還是蠻爽的!
然而,還是有那麼個傢伙說出了那不合時宜的話來:「相爺,我覺著……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呂不韋轉臉看了看莫敖,微微搖頭道:「莫敖呀,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如今大王已經下了旨意,我如果不接受的話,讓大王再把這件事交給項少龍,那麼他一定又有話要說了,說不定,這次就直接向我要軍需供應的權力了。」
「是的,」莫敖皺著眉頭道:「我們可以向大王提出,就說是為了不出差錯,一定要號令統一,由函谷關道咸陽這一路上的軍隊,一定要完全置於相爺的手中才好調配!」
「可是,」呂不韋皺著眉頭到:「就算項少龍願意放手,一則我們沒有人,再則就算有了足夠的人員,可是我們誰又會練兵呢?」
「我們不需要練兵,」莫敖看著呂不韋道:「相爺難道忘了麼,有一個地方的兵力可是一直都沒有減弱多少呀……」
「噢——」呂不韋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是的,」莫敖點頭道:「就是……咸陽!」
「那麼,」呂不韋站起來道:「我現在就進宮去同大王商量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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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時候,我正在院子裡同項東和善蘭以及一幫子丫鬟小廝僕役們熱熱鬧鬧的收拾著花燈,準備拿到府門前放燈的時候,昌文君兩兄弟晃晃悠悠的又來了。一進門,昌平君就大叫道:「左相國大人,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呢?」
「你不會自己看呀!」我扎的一個走馬燈到現在還轉不起來,而旁邊的善蘭,僅僅是接受了我半個時辰的指導,現在她手裡的走馬燈卻就已經開始表演動畫片了,你說我著惱不著惱!也沒抬頭看是誰,直接就沖了一下。
「爺,」項東連忙過來,拉了拉我道:「是昌文君兄弟倆……」
「哦——」我連忙把手裡的花燈往項東的手裡塞:「那好,我有正事,這個燈麼,就由你來搞定它!」
「爺!」項東不干:「你都搞不定的……」
「別囉嗦……」我正要瞪眼耍賴,卻見旁邊的善蘭「咯咯」的笑著把花燈接了過。
「啊,那個……」我訕訕的道:「我能搞好的……就是現在有事……」
「知道了,」善蘭低了頭,只管開始擺弄起來:「項大哥,你忙你的事情去吧。」
知道什麼了?我是害怕善柔知道了笑話我呀!我轉身很恨的賞了項東一記爆栗,這小子,一點兒也不知道給爺長面子!
「呵呵呵呵,」我隨後向目瞪口呆的昌文君兩兄弟迎了過去:「不好意思,光顧著手裡的東西了,卻不知道原來是你們兩個傢伙來了,怎麼著,是不是聽說了我家裡的花燈好看,特地來趕個早……」
去年上元夜雖然只放了一夜的花燈,可是我的左相國府的花燈卻也在咸陽打響了名頭,咱雖然自己做不好,可畢竟咱多了兩千多年的眼界,那想出來的後世的花燈的樣子,又豈是這個時代的人可以想像的得到的!況且啦,去年我一大家子人都在,哪裡又輪得上我來動手做花燈呢。
「嘿嘿,」昌文君先反應了過來,遂笑道:「我們哪裡有這個福分哪!就是跑腿的命,這不,大王又讓我們來請左相國前往王宮赴宴呢!」
「赴宴?」我知道今晚上是有宴會。今天是上元節的前一天,由於去年的上元節放燈,在民間影響頗大,而包括王公大臣在內的幾乎所有的人都覺得沒看過癮,所以當時放燈一結束,莊襄王就決定,今年的上元夜燈會從上元夜前一天就開始,持續三天。而王宮裡也連續三天大宴群臣,君臣共同賞燈,以示同樂。
「是呀,左相國,大王就知道你一個人在咸陽,怕你覺得孤寂,所以特地派我們倆來請你的。」
不對!我疑惑的看著昌文君兩兄弟,道:「我已經跟大王說過今晚不去了,怎麼大王突然有派你們來了呢?我問你們,今天上午朝會後,王宮裡生了什麼事?是不是呂不韋去見大王了或者王后了?」
是呀,今天大宴群臣,也就是大家在一起樂呵樂呵,沒有別的什麼事。而別的人都拖家帶口的,放眼整個咸陽,像我這樣孤獨一支的絕無僅有,所以我就跟莊襄王說好了,不到宮裡看著他們閤家團圓的的樣子眼饞了。當時莊襄王也表現的特別體諒我,畢竟我現在一個人單溜,還不都是他整出來的麼。再說了,我也想趁著今天的空兒,再到街上溜溜去,保不齊,我還能在遇到去年那個差點兒要了我的命的小妞呢!
可是,現在莊襄王突然改主意了,並且還專門派來了昌文君兩兄弟來邀我,這就不能不讓我覺得其中有貓膩了。然而,我問這兩兄弟卻是問錯了人,兩個傢伙一起搖著頭,露出羞愧的表情。
「唉!」我歎著氣道:「以後呀,你們兩個要讀留點兒心眼——挺機靈的兩個人,別浪費了!」
「是!」兩個傢伙也是心明底亮的伶俐人兒,以前基本上是誰都看不上眼的紈褲公子,現在我這麼一說,那他們可就算從此找到組織了:「左相國放心,我們兄弟倆知道該怎麼做了!」
雖然帶著一肚子的腹誹,我到底還是把家裡交給了項東和善蘭,帶著李尋跟著昌文君兩兄弟赴宴去了。
王宮裡很是熱鬧,可是我卻很是無聊。跟以前趙孝成王的宴會不同,莊襄王沒有什麼架子,早早的就帶著朱姬等人來到了殿外,同大家一起欣賞起了宮裡面的花燈。一轉眼,看到了我,連忙向我招手道:「少龍,你到寡人這邊來!」
本打算晃一圈就開溜的我,只好低著頭撇著嘴,慢慢的挪了過去,肚子裡卻腹誹不已。
「大王,」到了跟前,整理好了表情,我抬頭道:「有什麼需要為臣效勞的麼?」
「呵呵,」莊襄王還沒說話,呂不韋到先開口了:「少龍呀,大王是怕你一個人寂寞呢!」
ri!這老傢伙,故意的吧。
「呵呵,」我笑著轉頭看呂不韋道:「右相國大人,我是天生的勞累命,習慣了就好了。只是,聽說大人的三姑娘前一段時間出門,現在外面的世道,可有點兒不太適合呀,嘖嘖。噢,我知道了,大人肯定是讓管中邪去追了……呵呵,不過,我看管中邪做事一向有些不著邊際,這次會不會再出什麼差錯呀?例如,跑錯了路什麼的……」
呂不韋不由得目光一緊。我說的已經很明顯了,就是明告訴他,我知道管中邪是去幹什麼的了,想渾水摸魚挾持我的家人,那也得想一想你自己的家人!
「你們說什麼呢?」朱姬適時的插了進來:「什麼三姑娘,是娘蓉麼?她怎麼了?少龍你認識娘蓉麼?」
「她已經回來了……」
「聽說過……」
我同呂不韋一起答道,然後相互看了一眼,又都住了口,各自裝作看花燈去了,只留下朱姬一個人若有所思的看著我們兩人的背影。
「你們兩個人呀,」莊襄王不滿的道:「怎麼一見到面就沒有好話呢!今天都不許犯脾氣了……對了,少龍,寡人知道你做的一手好詩……詞,怎麼樣,今天晚上就在寡人面前作一吧!」
「好吧,」我也不做推辭,只是:「大王,臣思緒有些不太高,所以做出來的詞可能會有些傷感。」
「不要緊,」莊襄王大度的一揮手:「只要好聽就行了。」
「是的少龍,」朱姬也道:「我也很想聽呢!」
「那好,」我略一沉吟,隨即清聲吟道:「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到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
清朗的聲音緩緩吟誦下,附近的官員及他們的家眷們漸漸的停下了聊天,靜靜的聽著我這略帶傷感的《生查子》。而隨著這詞的結束,我的目光也緩緩的落到了前面那盞最為亮麗的花燈之上,彷彿那闌珊的燈火就像去歲一樣如夢如幻。
然後,我就看見了那個「去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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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都知道是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