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一個人究竟能夠到一個什麼樣的程度,現在我握著手裡這一份來自秦莊襄王的旨意,完全可以感受到其中蘊含著的愛意。
呃,大家不要誤會,這可不是那莊襄王對我的什麼那個,而是他對朱姬的愛意。雖然同朱姬告別前,我曾開玩笑的說過,如果給我封的官職小了,那我是要裝作不認識她的,但是現在,我卻真的不敢相信,我的那一番話會有這麼大的作用,因為,如果我沒有眼花的話,這份王旨的內容竟然是讓我盡快趕到秦國,去接替呂不韋,接任右相國之職。
「這份王旨,」我緩緩的走下了城牆,來到莫敖與管中邪的面前,看著那兩人慌忙的下了戰馬,納頭跪拜在我面前,這才道:「你們還沒有看過吧?」
「回相國大人話,」莫敖恭恭敬敬的道,同時我注意到當他這樣稱呼我的時候,旁邊的管中邪拜伏在地上的身子陡然一僵:「這份王旨小人自然不敢私閱,不過,其內容,呂相爺倒也同小人談過。」
「噢?」我看了看莫敖,沉吟了一下,方才道:「你們都起來吧,莫先生隨我進城,管壯士就留在城外約束士兵們吧。」
在我的示意下,滕翼等人立刻上前引著,或者說是監視著管中邪帶著他們的人,前往指定的區域宿營,而我則轉過身回城。
說是一座城,其實面積甚至還沒有以前的烏家堡大。只是簡單的圍著小鎮築了一道圍牆而已,其餘的軍營、農場等設施全都在城牆之外。我的用意十分明顯,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再高大結實的城牆,也是可以被攻破的,更何況,我現在既沒有財力也沒有人力更沒有時間來修建一座堅城。我的堅城,就在於現在我收攏的那些民眾和士兵的心中。
當然了,除了鬥志意外,我也不是沒有準備自己的突擊力量,畢竟咱也是受了十幾年的唯物主義教育的,絕不會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白癡一樣的錯誤。這兩個多月來,除了以前的六百親兵和新募的三百騎兵以外,我又從韓軍裡面挑選了六百人,組成了一支槍盾兵。要知道,現在這個時候,長槍還沒有成為各**隊中的制式武器,而在來自後世的我,卻知道,在軍事戰爭中,長槍取代長戟大戈是歷史的趨勢。所以,我根本就打消了讓自己的軍隊裝備現在的主戰兵器的想法,直接上長槍。我相信,騎射、強弩與槍盾的組合,將會是這個時代軍隊的噩夢。
有了這樣的一直精悍的武力之後,我將其餘的韓軍士兵全部遣散,將他們趕到了分下去的土地之上,做了農民。這樣,在他們的家眷全部遷來之後,再加上附近投奔過來的流民,我總共擁有了大約四萬人口。哦,你懷疑我哪來的這麼多土地分給手下的農民,唉,兄弟,你要是過來看一眼,就知道我哪裡搞來的這麼多土地了,對於身在21世紀的人來講的,是很難真正理解那種千里無雞鳴的淒慘景象的。
嗯,打個比方說吧,在建國初期,我們國家的人口是四億多,也就是差不多現在人口的三分之一,就是這樣一個密度,很多地方都有荒地沒人人耕種。而在這個戰國末期戰亂頻仍的年代裡,人口尚不足建國時期的十分之一,你就可以大致想像得到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景了。是的,這個時代不是沒有土地給人耕種,而是由於貴族的侵佔、戰爭的破壞等等原因,大片大片的土地沒有人去耕種,也沒有人敢耕種。這也是為什麼各地的人口本來就少,可是還有大量的流民,他們寧願躲進深山老林,同險惡的自然為伴,也不願在肥沃的土地上耕作。這就是所謂的「**」!
現在,我所在的這個小鎮,你要說它很貧瘠吧,卻因為靠著黃土高山密林河水,土地的肥程度沃縱然比不上長期耕作的良田,但只要你願意耕作下去,幾年之後,那也未必就不能成為真正的良田。可是,為什麼人們卻任由著這些肥腴的土地拋荒呢?那就要說說這裡的地理位置了。這個小鎮雖然偏僻,但卻地處秦、魏、趙、還有以前韓國的邊境地區,山下就是交通要道。以前韓國據有上黨的時候,這裡曾是趙魏韓等國出擊秦軍的重要通道,後來,上黨守馮亭舉郡降趙,將禍水東引,最終觸了秦趙長平大戰,這裡更是趙國大軍的必經之地。至於長平一戰之後,秦國並上黨,這裡雖然因為地形的原因成不了主戰場,可是,那來來往往,幾乎是絡繹不絕的軍隊,也足以嚇走那些打算在這裡定居的流民了。更何況,還有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在這裡赫然有著一位官方的代表,就是那兩個被我殺了立威的中的一個了。大家都知道,這時代所謂的官方代表的職責,主要就是兩個了,一是徵稅,另一個就是徵兵。瞭解了這個,你就明白當我殺掉那個人的時候,在小鎮中引起的反響是多麼強烈了吧。總之,有那樣一個東西在小鎮裡面,你如果沒有足夠的錢財送給他的話,他就是寧願讓那一大片一大片的土地長草,也不會給你耕種。因為那些土地雖然不是他的,但他卻代表了官方,霸佔了。
不過,現在好了,殺了那個傢伙之後,我擁有了方圓五十里之內的土地的處置權,不為了別的,只因為在這五十里的範圍內,我的拳頭最大!所以小鎮的居民以及韓軍退役士兵們,他們完全可以以每戶五十畝的配額分到自己的那一片土地。而當我宣佈了在即將到來的春耕時分,可以將軍馬借給他們耕作,以及耕作的土地應該繳納的賦稅是十稅一的時候,所有的人都爆了。在接下來我們丈量土地的那幾天裡,他們自的圍著小鎮修起了一道城牆。我知道他們的意思,他們這是用行動告訴我,他們希望我能夠留在這裡,把這裡當成我的真正的領地。不過,隨後我就勸阻了他們,一是向上面所說的,我並不在意修建多麼強大的城牆,另外就是,土地的丈量工作的進度,已經能夠允許我們邊丈量邊分配了,而一旦土地分配下去之後,我就不希望看到那些土地繼續荒蕪,因為這將關係到來年我能在這裡能夠收到多少糧食。並且,這個時候,耕作的季節了已經到了。
噢,忘了說的一句是,我的那一千五百名士兵,他們分配土地的配額是,每戶一百畝,並且,免稅!
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當莫敖跟著我進入小鎮的的時候,他幾乎沒有遇到任何人,就連外地來的商人,都沒有遇到。望著空蕩蕩的街道,這個大腦袋的傢伙不禁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這裡的情形,怎麼同前一段時間接到的情報描述的不一樣呢?
來到了我辦公用的小房子,我讓莫敖坐在了客位,自己則捅燃了屋子中間的火盆,然後一邊架起了一個燒水用的架子,準備煮茶,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怎麼樣?是不是跟想像中的不一樣?」
「是的,」莫敖下意識的點頭,可是隨即就覺了自己的失態,連忙道:「小人沒想到右相國大人居然會自己動手煮……難道這裡沒有下人麼?」
「呵呵呵呵,」我似乎並沒有深究他的失態所透露出來的信息的意思,而是笑著道:「有些東西,你不自己親手去做,僅僅是交給下人的話,那是永遠也享受不到其中的樂趣的。」
「樂趣?」莫敖真的不懂:「右相國大人可否見教一二?」
「就拿這烹茶來說吧,」我的目光停留在陶罐下面半透明的火焰上,默默的感受著那火焰帶給我的溫暖,良久,才隨口道:「下人只會把一碗碗順口的茶水端上來,既不會讓我們覺得燙,也不會讓我們覺得涼,可是……」
那小小的陶罐漸漸的冒出了一縷縷白濛濛的霧氣,揭開陶罐的蓋子,裡面的半罐清水已經開始沸騰起來了。我連忙將陶罐移開,熟練的取下架子,在火盆上加上一層木炭,然後再將一個環形的銅片輕輕地蓋了上去。
拎著陶罐,起身來到我的座位上,那裡已經擺好了一個瓷壺,幾隻茶碗,還有一方盛著茶葉的罐子。不用說,裡面盛的都是塊狀的茶磚了,雖然我實在是不喜歡這種茶磚,可是,在我有時間弄點兒茶葉學著炒茶之前,我也就只有忍受這些茶磚的味道了。這也就是為什麼每次飲茶,我都要親手烹製的原因了。不過,我卻沒有理由告訴莫敖這些。
當下,我招手讓莫敖做到我面前的小几邊,然後親手捧了一碗濾過碎葉的茶放到他的面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這個……」莫敖看著那碗熱氣騰騰的茶水,不由得有些遲疑,想來他以前從沒有喝過這麼燙得茶。不過,也就是微微一頓的功夫,他就端起了茶碗,運足了一口氣,就要往自己的嘴裡灌下去。
「呵呵,」為笑著拉住了他的手,要是想燙他玩的話,我何必浪費一碗自己親手煮的茶呢:「不是這樣的,你看我。」
放下他的手,我輕輕端起了自己的茶碗送到嘴邊,微微地嗅著那騰騰的霧氣,再緩緩的吹了兩下,然後才淺淺的啜了一口。之後,放下了茶碗,微合雙目,細心的品味著口裡的清茶,直到舌底生津口齒留香,最後「咕嘟」嚥了下去。
「這才叫『飲茶』。」我淡淡的道。
「哦——」看著我的表演,莫敖真的有些傻。
唉我暗自歎了口氣,看來這個莫敖,境界還真是不夠高呀——咦!可憐我還真的是曲高和寡呀,嗚嗚嗚嗚!
「閒朝向曉出簾櫳,茗宴東亭四望通。
遠眺城池山色裡,俯聆絃管水聲中。
幽篁引沼新抽翠,芳槿低簷欲吐紅。
坐久此中無限興,更憐團扇起清風。」
我也不看莫敖,自顧自的搖頭晃腦低吟起來。
「嗯,」終於,莫敖坐不住了,輕輕地喚著我:「右相國……」
「哦?」我彷彿回過神來了一樣,轉頭看了看莫敖,微微搖了一下頭,道:「呵呵,我有些失態了,呵呵……」
「右相國雅致高遠,實在不是像我這樣的小人物所能理解的,倒叫大人失望了。」
「呵呵,」我笑道:「莫先生謙虛了,呵呵。嗯,既然如此,我也不耽誤莫先生以及你家呂相國的大事了,畢竟你們在咸陽的處境嘛……呵呵,放心,我不會耽擱你們的行程的,畢竟,你和那個管中邪都是你們呂相國的左膀右臂,在我這裡耽擱的時間久了,會影響到他在咸陽的地位的。」
「右相國能夠如此體諒呂相國,我家大人一定會凝記在心的。」莫敖心裡雖然不知道我在搞什麼鬼,不過臉上卻是一片榮寵與感激之色:「小人在這裡先代我家主人謝過右相國的大恩了!」
說著既爬起來後退了幾步,然後恭恭敬敬的向我跪了下來,行了一個大禮。
「哈哈哈哈,」我大笑著抬手虛扶了一把,卻任由著他把禮行完,這才道:「莫先生何必客氣呢,我這就著人趣裝,明天一早就上路!」
「太好了!」除了這句話,莫敖還能說什麼呢?
「好吧,」我站起身來道:「心動不如行動,我也不留虛莫先生了,想來你們那裡也還有很多事情要準備吧。」
「是的是的,」莫敖趕緊也站了起來:「我們那裡還有大王以及我家主人給右相國準備的禮物,我這就去安排交接一下,右相國你看……」
「噢,還這麼客氣呀!」我假惺惺的感歎了一句,卻沒有絲毫推拒的表示:「那我就安排滕翼前去同你們交接吧,哈哈,滕翼就是剛才在門口跟你們說話的那個……就這麼說了,我來送送莫先生,請!」
「不敢不敢!」莫敖躬身向我一禮,微微退到我的身側,隨我出了小屋,向城門走去。
「聽說呂相國特別愛招收門客,」一路閒聊著,眼看著就出了城門,我卻像是很隨意的樣子道:「聽說我那岳父都想投靠呂相國做個門客,呵呵,呂相國果然威望素著呀,哈哈!」
「啊?」毫無防備的遭到我當頭一擊,莫敖頓時張口結舌,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答話。
「呵呵,」看著他眼珠亂轉的樣子,我繼續保持了微笑,然後,在他終於想到不能冷場下去之前,我卻悠然續道:「既然呂相國人望如此之高,想來那些跳樑小丑一般的人物,又怎麼能扳的倒呂相國呢?正所謂『蚍蜉撼樹談何易』!難怪即使是在這樣的時刻,他仍然把你們派到這裡來了,嘿嘿,呂相國可真的是看得起我呀!哈哈……」
「咕嘟」,莫敖嚥了一口吐沫,定了定神,他怎麼能夠料到剛才還笑語殷殷的同他談天說地的人,突然之間就在話語中舞起了刀槍!不過,他總還是很有些急智的:「我家主人實在是非常欽佩右相國大人的,他常常在我們面前說,要是早日能夠結交到象右相國這樣的英雄人物……」
「呵呵,好了好了,」我打斷了莫敖的讚頌:「莫先生不用著急,我知道你家呂相國現在身邊急需助力,所以我也不會耽擱你們的,你們明天就同政公子一起上路——外面那幾千人都是來保護政公子的吧?」
「可是,」莫敖真的有些著急了:「右相國大人,您不同我們一起去咸陽嗎?」
「我恐怕還要耽擱幾日,你知道,我這裡可忙得很哪!」
「忙?」莫敖一百個不相信,這裡連個人都少見,有什麼忙的!
「呵呵,」我看出他的疑慮,也不多解釋,有很多東西都是不能解釋給他聽的:「明早辰時之前,你們來城門這裡等著政兒就行了……」
「可是,」莫敖這次是真的急燒頭了:「右相國大人,您要是不去咸陽的話,我家主人他……」
「怎麼?」我眼中突然流露出一絲冷厲:「呂相國難道還想收我做他的門客不成?」
「我……」莫敖只覺心臟「突」的一跳,頓時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顫聲道:「不敢……」
「哼!」我冷哼一聲:「告辭了!」
「呃——」莫敖看著轉身離開,卻再也不敢喊出聲來了。
第二天一早,莫敖垂著頭騎在馬上,同管中邪一起,帶著他們的三千士兵等在城門外。那城門雖然只是一個連門都沒有的門洞,他們卻依然整整齊齊的站在外面,等著他們的王子。
不過,小盤自然是不願意跟著他們走的,而我也同他通過了氣,因此到了城門前,接受過了莫敖管中邪以及三千秦兵的跪拜之後,小盤說出了昨晚我教給他的話:「你們回去吧,我奉娘親之命,留在這裡跟師父學藝,自然不能離開師父身邊……你們回去吧,再說了,呂相國身邊也少不了你們……」
小盤的態度很堅決,因此莫敖只有退而求其次:「……政王子,我們奉大王之命來保護你的安全……」
「那好,」小盤終於道:「把軍隊留下來,你們可以先回咸陽了……嗯,另外,這裡有一封師父的信,你們把它帶給你們的大王……也就是我的……父王,這信很重要,你們一定要帶到……這是命令,你們現在立刻就出吧……最後,代我向呂相國問好,作為呂相國的左膀右臂,你們……可不能辜負了我的心意!」
「政王子的心意……」
莫敖苦笑不得的磕了一個頭,帶著管中邪,以及呂不韋派給他們的一眾家將,踏上了返回咸陽的路,而留在我這裡的,則是整整三千名秦國的精銳戰士,以及大批的給養物資,那是朱英通過朱姬給我搞來的。這次,我可真是——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