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鎮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見我帶著人進來,紀嫣然立刻命令下人擺飯——除了美蠶娘之外,他們每個人都在等著我回來。知道這就是這個時代的作風,我也沒有廢話,洗了洗手,就據案大嚼起來。
飯後,紀嫣然又開始張羅著叫下人收拾。我坐在小几邊,微笑著注視紀嫣然忙碌的身影,心滿意足。
「呵呵,」旁邊的的鄒忌也笑呵呵的道:「沒想到嫣然做起主婦來,倒也似模似樣的,少龍你真是好福氣呀!」
「嘿嘿,」我大言不慚道:「那是試問如今誰能有咱的運氣這麼好!」
「運氣,」鄒忌接道:「時運與氣數,的確是缺一不可呀,少龍自己也意識到了什麼吧?」
「什麼?」我只顧著欣賞紀美眉的身姿,一時之間就沒有反應過來:「我意思到了什麼?」
「呵呵,」鄒衍有些得意了:「我還以為少龍也意識到了呢,想不到……呵呵……看來少龍還是有些……」
這傢伙,自從在大梁的時候被我引得他去研究那什麼「第六行」而不得要領之後,就一直想把我朝這個話題上引,可是,在大梁的的那一個多月,我硬是不搭理他這個茬,只管自顧的笑著欣賞他抓耳撓腮的的猴急樣,可是把他氣得不輕。所以昨天一見到我,就陰陽怪氣的想找我的麻煩。
「嗯,」聽到老傢伙的嘲笑,我終於轉過臉來,瞪著他道:「老鄒,你有什麼話就直說,拐彎抹角的幹什麼?」
「拐彎抹角?」鄒忌的臉皮那也是經過了我的錘煉的,你看他現在這一副無辜的樣子,還真像那回事兒:「沒有呀,我只是說呀,剛才聽你的話,我還以為你也知道呢,可結果,你也是不知道的呀!呵呵……我說的還不過直接麼?」
ri,跟我來這一套!
「哼,你說我知道,我就是不知道;你說我不知道,我就是知道;我知道不知道,我就不告訴你知道!」
「你!」鄒忌被我連珠炮似的繞口令氣的鬍子直突突:「你這傢伙,我……我更你拼了!」
「少龍,」紀嫣然收拾好了房間,安排好了茶點,終於過來觀戰了:「你怎麼能這麼跟乾爹說話呢?看你把乾爹氣的……」
「呵呵,」我極度囂張的道:「老爺子不就是想知道那個『氣』麼,我這不也是讓他親身感受一下嘛。」
「我感受!」鄒忌吹著鬍子站了起來,直接耍起了無賴:「今天你要不把那個『氣』給我說清楚,我就讓你也感受感受!」
「這個『氣』麼,」我裝模作樣的道:「看不見摸不著,空空如也,那就是『無』。『無』者,沒有也;沒有者……那我還說它幹什麼!」
「項少龍!」鄒衍開始暴走了,眼睛也向著旁邊歪歪斜斜了,不過我卻知道他這不是中風前兆,而是在踅摸著東西,給我來給從無到有呢。
「少龍!」紀嫣然忍著笑埋怨我道:「你怎麼能這樣跟乾爹開玩笑呢!」
「呵呵呵呵,」我笑道:「嫣然吶,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我說了的話,怕你乾爹他受不了呀……太高深了,會把他老人家嚇出病來的!」
「胡說!」鄒忌一時半會兒沒找到湊手的傢伙,拎著一把茶壺就過來了,看來要是我再敢胡說八道的話,他是不介意侍候我來個淋浴的:「你能說出個什麼道道來,就把我嚇著了?」
「唉,」我歎著氣,伸出手指在小几上的茶碗裡沾了沾,然後在小几上畫了同心的一大一小兩個圈:「你看,你現在的知識都在這個小圈裡,最多還知道這外面有一個知識的大圈。所以,你看自己的知識還會覺得挺多,不自卑。可是,如果我告訴你說,你的看法完全是錯的……」
說著,我用衣袖將外面的那個大圈擦掉,繼續道:「知識是沒有邊界的,就像宇宙是無限的一樣,不論是你還是我們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徹底的認識這個世界,那麼你將如何呢?你還覺得你的那一套學說很偉大麼?你還覺得你的新聖人降世的的看法值得推敲麼?」
「新聖人?」鄒忌猛然瞪大了眼睛,開始的時候,他或許覺得我是故意在危言聳聽,可是當我說出了「新聖人」的時候,他再也難以抑制住自己的震撼之情了。只是,你震撼就震撼得了,幹嘛要把你的震撼表露到我的腦袋上呢——他剛才覺得我在故意說大話的時候,就把他手中的茶壺舉到了我的頭上,準備給我來個醍醐灌頂什麼的,後來驟然聽到我說出了他心裡的東西,吃驚之下,雖然沒再繼續想著要給我洗淋浴,可是隨著他的哆嗦,那茶壺裡的茶水卻……
「少龍,」鄒忌忽然把茶壺一丟,抓住了我的手興奮的道:「難道你會未卜先知?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嗯,不過,看來你不想是有這個功能……」
我當然沒有了!我現在正頂著一頭茶水和一個茶壺,悲憤的用事實告訴他我不會未卜先知!
「咯咯咯咯……」紀嫣然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整個客廳裡的人也都開始藉故躲開了我的視線,可是他們就不能讓聲音也躲開我的耳朵麼?
「少龍,」清理乾淨之後,那老傢伙仍然不放過我:「關於『新聖人』,我只是剛剛形成了這個看法,你怎麼就知道了?難道你也懂得星象?」
「是呀,」紀嫣然也十分好奇,以她的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所謂「新聖人」的含義:「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會看星象,」我盡量離老傢伙遠了一點兒:「只不過是從老鄒的『五德終始說』推導出來的罷了。」
「什麼?」
「五德終始,說白了,根本觀點就是替代。」我解釋道:「用在自然裡面,就是五行相剋,用在社會上,就是君王替代。」
雖然沒聽過「社會」這個詞,可是「君王替代」他們倒是全聽懂了,不過,現在各國的君王不都一直是在替代的麼?
「你說的『君王替代』指的是……」紀嫣然還是比較敏感的,她意識到了什麼,可是有不確定。同樣的情況,也生在鄒忌身上,不過他卻不知道這是五德始終說必然派生出來的結果。這也難怪,他剛剛把五德始終說搞出來,就被我加了一個「氣」進去,搞得他到現在還在「五德」和「六德」只見徘徊,當然沒有時間和精力象小說中那樣提出完整的「新聖人」觀點了。
然而,不論是紀嫣然還是鄒忌,都被我說的話的本身鎮住了,卻完全忘記了我提出的這個觀點並不是要證明它,而是要否定它!
「這個只是五德始終說的必然派生物而已,並不值得大驚小怪,」我淡淡的道:「並且,從它的理論根基來看,它分明就是……錯誤的!」
「錯誤的!」
「是的,」看著有些茫然的鄒忌,我這是要報仇了:「因為五德始終說本身就不是一個能站得住腳的理論!」
「為什麼!」鄒忌果然叫了起來。在大梁的時候,我雖然提出了「氣」,到那時卻沒有反駁五德始終說本身,因此他一直在尋找改良的方法以完善這個理論。可是,現在我卻明確的推翻了五德始終說,這對於他來說,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因為,」我悠然的掂起了面前的茶碗:「它混淆了自然與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