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這麼想?」魏安厘王緊鎖雙眉,注視著眼前的龍陽君。
「是的,」龍陽君的表情也同樣不輕鬆:「大王,那項少龍的所作所為都在表明,他知道信陵君的一些秘密,而他關於所謂俠義的說法,奴家總覺得他像是在暗示什麼似的——如果奴家沒猜錯的話,信陵君一定是有了對大王不利的想法……而且,跟項少龍應該有很大的關係,否則他也不會想法控制那個項少龍了……哼哼,可惜的是,他的想法雖然美妙,卻太不現實了,他和我們一樣,都太小瞧了項少龍。那項少龍絕不是一支被人使弄的長劍,相反,他才是慣於使弄長劍的人!現在信陵君一定也感到威脅了,所以才會主動同我答話,無非是想挑唆我們動手,為他除掉禍患罷了。不過,奴家倒是覺得,信陵君卻是給我們出了一個好的主意,那就是剛才奴家的說的魏趙聯姻。只不過,這次的聯姻雖然是魏趙之間的,但卻不是信陵君主張的趙國公主同大王之子的聯姻,而是我大魏的粲公主同趙國公族大夫項少龍的婚姻……」
「什麼?」魏安厘王打斷了龍陽君的話:「你要把粲兒嫁給那個項少龍做他的夫人?」
「……」龍陽君默然,目光躲開了魏安厘王的注視,好一會兒,方才淡淡的道:「大王,只是嫁給那個項少龍,你知道,他是有……以奴家的瞭解,那項少龍是非常重視自己女人的人,他不會拋下……不過這樣也好,他不會虧待粲公主的……」
「龍陽,」魏安厘王出奇的沒火,而是關心的問道:「你是不是病了?」
「大王,」龍陽君無奈的道:「也許你該見一見那個項少龍。信陵君雖然滿嘴的謊言,可是他對於那個項少龍的看法倒是沒錯,那是一個有大才的人。就算我們無法使他為我們效力,可是,我們一方面絕不能讓他全心的為別人效力,另一方面,我們也要同他保持良好的關係,好使得一旦出現變故,無論是他還是我們,都不至於無路可退。大王知道囂魏牟吧,那個學習禽獸之道的齊國殺手?」
「他怎麼了?」
「他被項少龍所逼,自殺了。」龍陽君目光之中異彩連閃:「知道囂魏牟自殺前說什麼嗎?他說他……心服!」
「嘶——」
「我回來的路上讓人找到了囂魏牟的手下——那個項少龍居然真的放過了那些人,只不過,也跟殺了他們差不多了,在他們身上再也見不到了以前的那種蠻橫桀驁的神情了,剩下的只有麻木——他們告訴了我他們同項少龍交手的情形,哦,也許應該說是項少龍同他們交手的情景,因為是那個項少龍自己找上他們的,而不是他們兩百多人找到了項少龍。說來也奇怪,那個項少龍只是為了阻止他們對一個小村子的屠戮,就敢於一個人跳出來挑戰他們這兩百多名悍匪,而且,即使是在戰鬥中,也幾乎都是那個項少龍一個人向他們百十多人衝鋒,真的是把他們殺得膽寒,以至於到了最後,他雖然已經無力再戰了,可是他們卻寧願在原地等著他流盡血而死,也不願自己走過去去取他的級來領功。
「雖然那個項少龍連他的敵人最終都對他心服口服,可是我卻一直心存疑惑,這樣的一個人物,卻怎麼這麼不自愛,竟然為了幾十個素不相識的小民,而置自己於險地,這樣的人畢竟不堪大用。
「直到剛才我進來之前,我都是疑慮重重,可是,突然之間,我有些明悟了。那是我走下馬車的時候,一個持戟郎過來服侍我,燈火之間,我從那持戟郎的眼睛裡看到了恭敬、討好、甚至還有畏懼,這些都是我平時見慣了的神色,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一見之下,卻覺得總是有些很不舒服。為什麼不舒服呢?大王你知道我沒事就喜歡琢磨,所以我很快就知道答案了,那不是什麼不舒服,是覺得自己不如別人而感到的一種……那種感覺,因為我記起了項少龍的手下看向他的眼神,那裡面也許有恭敬,卻絕沒有討好和畏懼,代之的卻是……崇拜!是的,就是崇拜!我想,如果項少龍死在了我們手裡,只要他的手下沒有被我們殺絕,那麼,恐怕我們今後都不會有安生的日子可過了。而我們,卻可能永遠無法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會把自己看作是那個項少龍的手下,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救過多少小民,也不知道,現在已經有多少小民知道了有一個叫做項少龍的大夫,為了保護象向他們那樣如螻蟻一般的小民,敢於獨自迎戰兩百零三名天下最野蠻的悍匪!
「我又仔細的回想了一下有關項少龍的一切,他最早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裡到現在,最多不過八個月,而如果從他被趙王賞識到現在,則不過兩個多月。在這樣短的時間裡,趙孝成王是不可能給予項少龍難以悖逆的恩義,相反,因為趙孝成王信任趙穆,而那個趙穆卻同項少龍仇怨頗深——這次我們對付項少龍,那個趙穆不是全力配合支持我們麼?所以,我們完全有機會在他們中間做文章。不要忘了,項少龍來我們這裡的目的是什麼,現在他卻突然說要取消這樁婚姻,雖然他是以我們沒有盡到責任為理由,可是,如果我們進退得當的話,那他項少龍可就會有的忙了,到時候,他一定會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再以粲公主招他至我們魏國……恭喜大王,大王與魏國,從此可以無憂了!」
魏安厘王仔細的聽著龍陽君的話,他知道,龍陽君不自稱「奴」的時候講的話,那就一定是他深思著講出來的,應當要重視。可是他還是對龍陽君給予那個項少龍如此高的評價不以為然,並且,這種不以為然的神色他都沒有掩飾——他也不需要掩飾——這當然被龍陽君看在了眼裡。
「大王,」龍陽君認真地說:「剛才我說過,在出了嫣然妹子的雅湖小築之後,信陵君主動找我來搭訕。對,就是信陵君!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接下來他把信陵君的一番話學了一遍給魏安厘王聽。聽過之後,魏安厘王半晌不語。信陵君看人之準同他的待客之誠一樣的聞名天下,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話,那麼這個項少龍就算是把魏粲嫁給他,也是說得過去的。可是,魏安厘王不知道的是,到底信陵君的這一番話裡,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
「大王,」龍陽君讓魏安厘王沉思了一會兒之後才接著道:「回到大梁城裡的時候,我見到了被我安排去監視項少龍軍營的沙宣,他告訴我,今天午時以後,信陵君手下的樂刑帶人伏擊項少龍,結果全軍盡沒,就連樂刑的腦袋都被割了去。而我推斷,信陵君對我講這一番話的時,他定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這麼說——」
「是的,」龍陽君肯定的點著頭說:「信陵君有心要除掉項少龍,可是一,他是沒有足夠的手段在別人不知道的情況下除掉項少龍,二,他現在也知道了,如果讓別人知道項少龍死於他手,他以後恐怕就沒有安生日子過了。所以他才會對我說那一番話,如果我們照著他說的做,則聯姻成功,他信陵君的聲望將壓過大王,這就為他的謀逆製造了機會;至於我們對項少龍做的手腳,項少龍就是有什麼不滿,那也只會針對我們,到時候,說不定項少龍還會幫他一把呢。
「而如果我們拒絕聯姻或者任由項少龍帶著趙國公主回去,兩國關係必然惡化。那時,他信陵君的聲譽雖然不會上漲,可也不會有什麼損害,因為,別人只會指責我們無信。所以,誠如信陵君所言,我們必須維持與趙國的聯姻。而現在我們卻有機會既維持了與趙國的聯姻,又打擊了信陵君的聲望,同時還可以製造趙王對項少龍的不滿和猜忌,拉攏項少龍靠向我們。最後,最重要的是,我覺,信陵君本人有些畏懼項少龍,因此,不論項少龍是在趙國還是在我們大魏,只要他娶了粲公主,只要粲公主還認大王是她的父王,那麼,項少龍在一日,信陵君就一日不敢輕舉妄動!」
「可是,那個項少龍不是馬上就要回去了嗎?」魏安厘王雖然有些動心,可還是提出了自己的問題:「我們難道還有機會麼?」
「所以我們應該進盡早開始行動,」龍陽君自信滿滿的道:「我們即讓項少龍宣佈取消兩國的聯姻,又不能讓這個責任落到我們的身上,這次,我要在項少龍和趙孝成王之間埋下第一顆楔子……」
「龍陽,」魏安厘王有些擔憂看著他的寵臣,多少天以前,他也是這樣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談論怎麼消滅那個叫做項少龍的人帶領的趙國使團來著。「你有把握麼?既然那個項少龍這麼有本領,而他又對我們戒心頗深……」
「放心吧大王,」龍陽君笑盈盈的道:「我這次可不是要給他項少龍找麻煩——我是要再送給他一個大美人!呵呵,聽說那趙國的三公主也是一位難得的美人呢,呵呵……」
「趙國的三公主?」魏安厘王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呵呵,大王英明,」龍陽君笑道:「從囂魏牟和項少龍交戰的地方來看,那是在韓國境內,項少龍為什麼會去那裡呢?呵呵,我可不相信這同那個趙國的三公主沒有一點兒關係……這個項少龍,可真的很風流呀……」
「難道比龍陽你還風流麼?哈哈……」
「大王!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