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初冬曠野上的黎明,黑暗而寒冷。我和烏言舒、烏廷威等人騎著馬兒,隱身於無邊的黑暗中,靜靜的等待著魚兒自己上鉤。在我們身後,是烏砢等人打著火把縱馬疾馳。為了把跟蹤我們的人全都引出來,我特意選擇了這個時候行動,就是要讓那些人在腦子還不是十分清醒的時候,做出舉動來。果然,烏砢他們剛動身離開不久,後面就隱約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馬蹄聲。
「隊長,」烏言舒伏地聽了聽,抬起頭來道:「好像就只有一個人。」
「是嘛?」我大汗,早知道真的就只有這一個傢伙的話,昨天晚上就該把他抓起來的,何必今天一大早的就起來耍花槍呀。不過,為了穩妥起見,既然已經這樣了,乾脆就把這個花槍耍到底吧。「都別動,放他過去。」
那個鬼頭鬼腦的傢伙過去了,烏言舒又趴到了地上,側著耳朵貼著地面,仔細的諦聽起來。良久,烏言舒忽然抬起頭來,聲音有些惶急的說:「隊長,又有一批人來了,人數還不少,足足有一兩百人!」
糟了,肯定是那個傢伙的大部隊來了,不行,得趕緊開溜。呵呵,看樣子,今天又是歪打正著,要不然的話,現在我們肯定就讓這幫人給圍住了。
「走!」我毫不廢話,輕喝一聲,帶著馬兒就向著剛才那個斥候消失的方向馳去:「我們這就去廢了那個該死的探子!」
我實在是太恨這個探子了,沒想到那傢伙這麼快就把我們的消息傳了回去,這下子我們可就麻煩大了。明眼人一看我們的方向就會猜出來我們的目的,如果讓大梁的那幾幫人知道了,那我這不就白忙乎了嘛!而且,以後我又怎麼帶著我的那幾百手下開溜呢?難道還能往東從齊國回去嗎?真是頭大!
也許是把我們當成了自己人,前面那個探子雖然覺了我們的逼近,卻並沒有逃走。結果讓我們輕輕鬆鬆的追了上去,我一箭就射死了他的馬,嘿嘿,看他還怎麼跑!小樣兒,還敢齜牙,烏言舒再加一箭就射穿了他的腿,看他還齜牙不!嗯,還敢動手?真是夠凶悍的呀,馬上就又來一箭,「噗嗤」一下就射穿了他的咽喉,好了,死翹翹了,看他還凶悍個屁!哎……等等,我kao!這是誰射的?香蕉你個巴拉!不知道要捉活口嗎!
烏廷威舉弓慶賀的笑臉正碰上了我的怒目而視,頓時縮了回去。
豬頭!攪屎棍!
我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轉過臉來,對同樣無可奈何的烏言舒道:「去看看那傢伙身上有什麼。」
「齊國人,」烏言舒很快的就抬起了頭對我說:「隊長,這傢伙是從齊國來的,你看,這是齊國的大刀幣。」
「走吧,」我雙腿一夾馬腹,戰馬嘶鳴著向著前方衝了過去:「烏砢他們還在等著我們呢。」
我已經知道這傢伙是誰的手下了,凶悍的作風再加上隨身攜帶的齊國刀幣,並且現了我之後,立刻就去招來大部隊前來圍剿,除了已經跟我解下了不解之仇的囂魏牟一夥,還會是誰呢?不過,既然是囂魏牟一夥人,我倒多少存了一點兒希望,那就是他們既然這樣急著前來報仇,大概不會有時間跟龍陽君開會討論我們為什麼開溜吧。
「駕!」會合了烏砢之後,我們沒有停留,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被那伙亡命之徒糾纏上的好。遠遠的看到道路繞過前面一個小山包,消失了,我大聲的問項西:「項西,山後面有沒有路往南去的路?」
「有一條岔路,」項西大聲道:「那是一條往楚國去的岔路。」
「好!」我暗喝一聲,隨即大聲道:「加快度,繞過前面的山包後,往南面的那條岔路走!」
隨著天色漸漸放亮,囂魏牟肯定會現我們的行蹤;而見到他的斥候的屍體後,他也肯定會知道我們已經有所準備了。所以,現在我們兩方就是在拼度,這樣表面上看起來,由於我們覺了他的探子而提前開溜佔了先機,除非我們自己放慢了度等他們,他們休想追的上。然而,如果從另一方面來看,他們老是跟在我們**後面的話,那我們就只有一路逃亡了,什麼事情也做不成了。因此,我必須想辦法擺脫他們。
快馬加鞭,我們一路奔馳來到了山前,循著山路繞上了山腰。由於地勢變高的緣故,我回頭的時候,居然看到了後面在我們揚起的煙塵後面,遠遠的更大的一片煙塵正滾滾而來。
「駕!」我忍不住加了一鞭,催促著因為上坡而減緩了度的坐下馬。
要說真不愧是烏應元親自給我挑的好馬,經我一催,馬兒「稀溜溜」一聲長嘶,渾身一抖,頓時爆出一股強勁的衝力,度一下子就上來了。
好馬!馬背上的我也不由得從心裡喜歡這匹神駿的好馬來了。嘿!我一手抓緊了韁繩,身體往前半傾著,還抽出了另外一隻手,輕輕撫摸了一把馬脖子上的鬃毛,馬兒好像也感到了我心裡的喜愛,蹬著路面的四條腿,也更有勁了。
好!好兄弟!我撫著馬兒的鬃毛,心裡騰地升起了一股豪氣,既然兄弟你給面子,哥們說什麼也不能孬了!今兒就讓咱們好好的給後面的小子們秀一把什麼叫「人馬合一」,目標前面的彎道——咱們衝!
我駕著馬兒,閃電一般的衝向了前面的彎道,絲毫沒有減的意思。在身後眾人不由自主出的驚呼聲中,我身子幾乎是完全俯伏在馬背上,同馬兒一起,幾乎是貼著地面,旋過了那個彎道。
爽!隨著轉過了彎道後向心力的減弱,我帶著馬兒直起了身子,渾身說不出的舒服與興奮,看見了麼,哥們現在的騎術即使比起後面那些自小在馬背上長大的烏家子弟也已經是不遑多讓了!嘿嘿——
「駕!哎,不對……吁——」
我在馬背上的身子使勁的往後仰,同時雙手死命的拉住了韁繩。急的馬兒被我的神力拉的整個身子都高高的揚起,一邊暴虐的嘶鳴著,一邊用它那一雙強勁的後腿拚命的蹬住了路面。
「吁——」馬兒終於停了下來,我輕輕地拍了拍馬脖子,隨即一抖韁繩,跳了下來,雙手抱拳,向著前面幾步遠的地方,兩名牽著馬兒、定定的看著我的頭戴斗笠、黑紗蒙面女子道:「真是對不起了,在下一時不察,驚擾了兩位,還請見諒!兩位,你們沒事兒吧?」
「你這個人!」靠後一點兒那位女子舒了一口氣,隨即憤憤的道:「有你這樣騎馬的嗎!」
「呵呵,這是抱歉了,在下有要事……」我看她們顯然沒什麼事,一邊隨口應付著,一邊轉過身來打量著自己的馬,真是一匹好馬呀!那幫小子該羨慕死了吧……哎,不好,我拉著馬兒往前就跑,看到那兩名女子還在呆看,連忙叫道:「快躲開!」
不用我再叫了,因為隆隆的馬蹄聲已經很明顯了,那幫小子,也跟著我學,居然不怎麼減,就這麼向著彎道衝了過來。
躲在彎道後面稍遠的內環裡,我和那兩個蒙面女子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匹接一匹的馬兒毫不停留的旋過彎道,kao,這幫小子,還真能顯擺,就連烏廷威那哥們也沒有特別明顯地減慢度,而且,無一例外的是,每一個傢伙衝過去幾十米之後都要再打一個盤旋,掉過頭來,意外卻又是得意洋洋的看著牽著馬兒呆看他們的我。切!很了不起嗎?
「你們這幫傢伙!」我飛身躍上馬背,朝著他們喝道:「是在耍馬戲嗎?還不快走!」
「嘿嘿」「哈哈」聲中,我也揚鞭……我又放了下來,這邊還有兩個小妞,看她們孤身在外,待會兒要是碰上了囂魏牟,那可就是凶多吉少了。
「兩位姑娘,你們趕緊逃命去吧,後面有一兩百馬賊正在殺來,被他們碰上了,你們可就危險了!」我沖那兩位蒙面女子抱了抱拳,轉身欲行,卻聽到後面的女子問道:
「那些馬賊是來追你們的嗎?」
我不由得一陣心跳加,這女子的聲音實在是太好聽了,清脆靜爽又帶著悠悠的磁性,這是我這一生之中聽到的最好聽的聲音了。我想,如果放在我來的那個世界,她僅僅是靠自己的聲音,就能贏得所有的格萊美大獎。我定了定神,回過頭來,看著那個說話的女子,黑色的輕紗從她的斗笠上面垂了下來,將她的整個面容完全的遮住了。唉,我暗自歎了一口氣,還是沒眼福呀,這位一定是個美人兒,可惜了,看不到。
「姑娘,你說的沒錯,可是,他們卻不會因為你們不是我就會放過你們,他們是一夥窮凶極惡的悍匪,沒人性的,你們還是相信我,快點逃吧。」說著,我再次抱了抱拳,轉身就走了。
「『窮凶極惡』,」那蒙面女子輕聲的道:「這人的言辭端的不俗……哎,你等等,既然是你們惹來的麻煩,怎麼能這樣就走了呢?」
「姑娘,」我苦笑著回過頭來:「你要怎麼樣,請快點兒吧,要是想跟著我們,也請你們別耽擱,時間不等人呀!」
「你們是什麼人?」看來這兩個小妞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連我們是誰都不知道,居然還敢跟上了我們。
「姑娘,我們萍水相逢,等躲過了後面的馬賊就要分道揚鑣,還是不要相互打聽的好。」我苦笑道,雖然我很想知道她們是誰,更想看看她們的模樣,可是我也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還是不要相互介紹的好。更何況,我也隱隱的猜到了,她們可能,大概,也許,說不定就是……
「『萍水相逢』麼……」那姑娘笑了笑,接著問道:「後面是什麼人?你不會同他們也是『萍水相逢』吧!」
「哼哼,」我牙疼似的苦笑了兩聲,這美女諷刺人的功夫可不像是「萍水相逢」呀!「後面追我們的是囂魏牟,紀才女也知道他們的作風,想來在你們落單的情況下,他們可不會細細的打聽你們的身份並表示敬仰的。」
既然她一定要知道我們的身份,再隱瞞也沒什麼意思,說不定還會被人給看扁了。況且,似乎紀嫣然也沒有理由向信陵君和龍陽君提供有關我的消息。
「項大夫如何認出我來的呢?」紀嫣然多少有些吃驚。
「我沒有認出來,我是猜出來的。」我心說我都沒見過你,又怎麼能認出來你呢,跟何況你那頭上還倒扣著一高壓鍋似的斗笠和黑紗,確切地說,我恐怕連見都不算見到你呢,見到的只是你照在外面的黑紗罷了。想到這裡,我不由覺得這太不公平了,我長什麼樣兒,她都知道了,可她長什麼樣兒,我卻一無所知,等回去跟別人一說,我見過紀才女了,可是就不知她長什麼樣兒,還不被人給笑死!唉,人比人,氣死人呢。
轉眼間來到了項西說的岔道口,烏言舒他們都聚在那兒等我們呢。我看著道路中間被常年的行人踏平的黃土道:「你們排成一列縱隊,沿著道路中間的黃土往前走,注意不要踏到了旁邊的野草。烏砢,你帶著兩個人並排從這裡往西跑個幾百米,在順著中間的黃土排成縱隊回來,往南跟上我們。嗯,還有,過去的時候你們折些樹枝栓在馬尾巴上,拖著地,回來之後把樹枝收起來,趕上我們之後再扔掉。好了,動起來吧!」
「是。」小子們轟然應道了一聲,就按我說的行動了。
「項大夫是要往楚國去嗎?」紀嫣然忍不住問道。
「不是,」我搖了搖頭:「我去楚國幹嘛,那兒又沒有我認識的人。」
「那你這是……」
「先把他們引開,然後你們就趕快回家吧,畢竟這次的事跟你們毫不相干,我可不希望連累你們。至於我們,紀才女應該也能看出來是要到哪裡去吧。想來囂魏牟往前面追不到我們,或者會認為我們已經往南去楚國了,那時,他恐怕就會帶著人往南去追了吧。」我也只能這麼說了,畢竟我自己心裡也沒底。
果然,聽了我的話,紀嫣然沒有做聲,只是微微的搖了搖頭。看來她也對我話裡的「或者」「恐怕」之類的說法沒什麼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