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成胥來到了趙雅的馬車外向我請示是否休息。
「當然了,」我慨然道:「當然應該休息了!今天是第一天趕路,大家走的又都很匆忙,當然可以早點兒休息了。對了,營盤的駐紮就由你和丁守他們商量著辦吧,在出我大趙國境以前,包括起行休息這些事都不用來麻煩我了。」
「是。」成胥一臉恭敬的退下去找副將丁守他們去了,我呢,則繼續躺在馬車裡養精蓄銳,準備晚上的行動。
不一會兒工夫,整個使團在一座小山包邊紮下了營盤。隨著營地轅門的立起,大營裡面頓時一片繁忙的景象。好人人人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士兵們在忙著豎柵欄、挖壕溝、排拒馬、布陷坑、支帳篷、圈馬匹,而輜重兵們則忙著打水量粟、埋鍋造飯,而趙雅的侍女小昭小玉她們,以及趙大等保鏢隨從也前後左右的為晚上的住宿和飲食環境忙個不停,就連趙雅也耐不住性子,跑到馬車外面指手畫腳,有一搭沒一搭的折騰著。整個營地裡恐怕只有我一個閒人在享福吧,我這麼想著,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盹來。
忽然,一陣吵鬧聲把我驚醒了。我坐了起來,搖了搖頭,清醒了一下,即聽到外面趙雅正在各一個人說話:「……快走吧,我不想見到你……不要在這兒吵鬧,少龍還在休息呢!」
「得了吧,什麼少龍少蟲的,叫得這麼親熱,你都忘了以前你還叫過我親哥哥呢!這麼快就翻臉無情了?那個項少龍有什麼好的?就會耍嘴皮子,等到了大梁,我看他怎麼辦!我一句話就能要了他的命……」
「是誰呀,這麼囂張!」我還真記不得這是誰了,幹嘛對我有這麼大的意見,這才剛一出邯鄲,就想著到大梁要我的命了!這麼一大白癡,我要不好好的欣賞一下,可太對不起自己了。說著話,我掀開了車簾子,下了馬車。呵,我只聽到趙雅和那個白癡在說話,還以為就他們兩人,誰知道掀開簾子一看,包括成胥以及丁守在內,足足有五六十人圍在前面,都在默不作聲的看著趙雅和一個有點兒面熟的臉色蒼白的高瘦青年說話。
「這人是誰?」我向趙雅問道:「竟然要行刺本使!成兵衛,你們還在那兒站著幹什麼?還不把他給我抓起來!要是本使有個什麼不測,我看你怎麼向大王交代!」
「這……」成胥遲疑的望著趙雅,
「怎麼!」我怒叱道:「你敢不聽我的命令!副將丁守,現在由你帶領使團的護衛,立即將違令不行的成胥與這個欲將行刺本使的刺客拿下!」
「是!」丁守應聲而出,指揮著他的手下就將那青年圍了起來,同時也將成胥給抓了起來。嗯,真不愧是李牧的手下,知道將令不可違。
「誰敢……」那青年旁邊的幾個家將模樣的人立即挺著兵刃,把他給保護了起來,丁守的手下一時倒也不敢動手,就這樣,雙方對峙了起來。
「哼!」我怒哼道:「丁守,這就是你的手下嗎?這就是李牧將軍麾下的士兵嗎?難道就被幾個拿著兵刃的家將嚇破了膽碼?真是丟人!」
「大人!他們是……」
「項少龍!我是……」
「住口!」我喝道:「我不管他是誰,我只知道你們現在是我的下屬,我命令你們將這個企圖行刺我的刺客緝拿,如有反抗,格殺勿論!出了什麼事,由我負責!」
「少龍,他是……」趙雅嚇得花容失色,拉著我的衣襟就要說話。
切,我當然知道這白癡是誰,平原君的白癡兒子少原君嘛。怕他個鳥!他敢跟我叫板,我就敢包他的腦袋給割下來!
「沒聽到我的話嗎?還不動手!」我沒理會趙雅,向著丁守暴喝道:「他要是敢反抗逃跑,你就給我把他連鍋給端了!命令所有的士兵列陣,把平原夫人的營地給我包圍起來,一有異動,立即剿滅!」
「是!」丁守這下子是明白了我是有意為之,連忙大聲答應著喊人、指揮起來了。不一會兒一小隊五十人左右的騎兵就將少原君他們圍了起來,同時,整個營地的五百名騎兵全都上馬集合,呼嘯著向著南邊的一個小營盤狂飆而去。
「項少龍,」被圍在圈子裡的少原君強自震驚,向我叫道:「你,你要幹什麼!」
「殺人!」我陰沉沉的喝道:「我數三聲,要是你們還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的話,就把你們射成刺蝟!一……」
「你敢!」少原君哆嗦著說:「我是少原君,平原君是我爹,信陵君是我舅舅……」
「哼,與其等到了大梁讓你那個信陵君舅舅把我們幹掉,還不如現在我就把你給幹掉!二!」
「殺了我,你們也活不成了!」少原君話都快說不利索了。
「反正我也算提前給我報仇了,不吃虧!」我舉起了右手,喊道:「三!給我……」
那個「射」字還沒說出口,就見少原君「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舉手叫道:「別殺我,我投降!我……我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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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把少原君和他的家將們抓起來以後,我面色陰沉地據坐在趙雅為我準備的大帳裡面,與旁邊神色惶然的趙雅一起看著跪在大帳中央的成胥的時候,一個衣衫華貴的婦人急叫著我的名字,闖了進來:「項少龍,你把我們包圍起來到底是想怎麼樣?」
「大人贖罪!」跟著跑進來的領軍尚子忌連忙向我施禮道:「大人,這是平原夫人,她硬是要見你……」
「你下去吧,」從我的聲音裡聽不出一點兒情緒,這反而使得進來的兩個人更加不安了。「這裡沒你的事了。」
「是。」尚子忌連忙退了下去。
「項少龍,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平原夫人看了看被五花大綁的跪在地上的成胥,大概心裡也感覺到了不妙,聲音維持在了二十分貝以下:「為什麼把我們的營地給包圍起來了?」
「平原夫人,你來得正好。」我不動聲色地說:「這位本來是護送我們的兵衛,成胥成大人。我現在正在跟成大人討論一些問題,你既然來了,也不妨表一下看法。」
「這跟你派人包圍……」
「平原夫人,」我打斷了她的問話,冷冷地盯著她的眼睛,像是要從中現什麼似的:「我問你,我身為大王的使者,護送三公主去大梁與魏國聯姻,所代表的是我大趙的榮耀與大王的威嚴,是不是?」
「是……的。」平原夫人由於疑惑而遲疑著,她恐怕心裡在奇怪,這些跟她似乎沒有什麼關係呀。
「可是,」我看了一眼成胥,然後又繼續盯著平原夫人道:「身為大王親近的人,卻在這個時候,謀劃著到了大梁以後殺掉我,你說,這是不是對我大趙以及大王的背叛?」
「當然!」平原夫人這下回答得倒挺快:「難道是……」
「對這樣的人,我有沒有權力處決他?」我緊緊的盯著平原夫人的眼睛,好像我說的人就是她似的。
「當然應該處決!」平原夫人被我盯的毛,連忙轉過臉去,看著成胥說:「對這樣的人,絕不能輕饒!」
「好!」我立即接上了她的話:「難得夫人如此深明大義,項某佩服!我這就叫人來立即把少原君推到轅門斬示眾!」
「這少原君也該……什麼?少原君!」平原夫人不敢置信的望著我:「你是說……」
「沒錯,就是少原君趙德,」我嘴角露出一絲嘲諷地笑容:「夫人大義滅親,我輩當引為楷模。」
「不!你不能殺我兒子!」平原夫人從我的眼睛裡看出了森森的寒意,再也顧不得儀容姿態,張開雙臂就向我撲來,大有要同我拚命的架勢:「你……我跟你拼了!」
我抱著雙手,紋絲不動的看著平原夫人撲過來,抓住我的胳膊,又撓又撕,彷彿那只胳膊不是我的,抑或是木頭做的。過了好一會兒,我看到平原夫人的勁頭下去了,才冷然說道:「平原夫人,你也不用著急生氣,你兒子已經說了,等到了大梁,信陵君自然會給他報仇,所以,他也只是比我先走一步而已。等到了大梁,你同信陵君一講,自然我的腦袋滾滾落地,不就給你兒子報仇了嗎!嘿嘿,他想等著一到大梁再殺我,那我現在就把他給殺了,我這也算是提前給我自己報仇了!嘿嘿,你們一家人打得好主意!我跟你們無怨無仇,你們卻串通了信陵君來殺我,哼哼……」
「我們沒有!」平原夫人叫道:「我們沒有想殺你……」
「你還抵賴,趙德都說了!」我咄咄逼人,不容她有時間前思後想:「你還抵賴!你和信陵君串通把我們騙去大梁殺掉……」
「沒有,我們沒要殺你,只是想利用你……」平原夫人脫口而出,不過隨即感到有些不對勁。
「利用我們行刺魏王!」我不容她明白過來,緊跟著喝問道:「是不是?」
「你怎麼知道的?」平原夫人話一出口就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踉蹌著後退了幾步,隨即軟軟的靠在了支撐大帳的圓木上,只剩下一雙驚恐的眼睛還在畏畏縮縮的看著我。
「哼!」我從衣袖裡面取出一塊玉玦,那是信陵君心愛之物,離開邯鄲時送給趙雅做紀念的,被我要了來,裝神弄鬼。
「無忌的……」平原夫人不愧是信陵君的姐姐,一眼就認了出來:「你和無忌……」
「信陵君好像也並不是不懂得選擇的人……」我作出一副意味深長的樣子:「他會在乎你嗎?」
「既然你都知道了,」平原夫人一下子攤倒在了地上,低下了頭,不再敢看著我了:「為什麼還要為難我們,你應該知道這都是無忌的主意……」
「我只是不想讓我的大營裡面還有別人釘下的釘子而已。」我終於有空可以揉揉我那只受苦受難的胳膊了,為了裝酷嚇人,我硬是挺著平原夫人那死命的抓撓,吭都沒吭一聲,我容易嘛我!什麼,你說不就是一女人抓撓了兩下嗎,有什麼呀!唉,大大,您老人家該找個伴了,等您有了女人以後,您就知道那有什麼了!
「你們不是計劃好了,想要在路上,找機會壞了三公主的貞操嗎?想以此逼我就範!哼哼,你們這幫吃裡扒外的賊!我就是把你們全都殺了,他信陵君在沒有跟我撕破臉皮之前,也不會把我怎麼樣!相反,他還會哄著我,好讓我去刺殺魏王。」我揉著胳膊,越揉越生氣,這娘們,怎麼使這麼大的勁兒掐我,真是疼死了。照這個樣子來看,平原君趙勝的死因也很有疑點,保不齊就是整天被這娘們掐撓得受不了,憂鬱而亡。當下我走上前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抓住平原夫人的髻,把她揪了起來,對著她惡狠狠地道:「現在,你只有一條路,就是把信陵君的人全都給我交出來,否則,我們在旅途上不論出了什麼意外,我第一個就把你兒子活生生的給車裂了,接下來就把你賞賜給外面那些士兵——他們這輩子做夢也不會想到能夠在你這樣的貴婦人身上洩,一定會很珍惜機會的,也一定會讓你活的時間長一些……」
「不,不要!我全都告訴你……」
一個半時辰後,我騎在馬上,看著平原夫人手下的二百家將井然有序的列隊在我面前。而我的旁邊,平原夫人坐在她的馬車裡,透過掀開簾子的車門,大聲向她的家將們宣告:「……因此,我決定,在前往大梁的路上,你們一切都聽從項大夫的指揮……」
「押過來!」平原夫人講完了以後,我一揮手,一隊士兵押著五花大綁、連嘴都被堵上了的八個人走了過來。這幾個人是平原夫人供出來的信陵君的手下中態度死硬拒不合作的笨蛋,本著「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的精神,我這就送他們回姥姥家過年去了。
「現在,我們在國境以內沒有什麼危險。可是,一兩天後,當我們出了國境以後,到處都是心懷叵測的惡賊對我們虎視眈眈!他們現在就已經聚集在我們前往大梁的路途上,時刻準備著,撲上來,把我們一個個的給撕成碎片!而這些人,就是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派來,藏身我們的使團,散佈流言,煽動不滿,企圖從內部瓦解我們的密探。今天,我把他們揪出來,給大家看看,順便把他們送回他們的主子那裡去。」說著,我把手一揮,喝道:「砍了!」
「唰」!火把下面,一片亮光閃過,接著就是鮮艷的噴泉洶湧了起來。kao!真是浪費呀,要是把這些血給送到地震災區,還不定能救活多少人呢!
「大家仔細的看著,這就是破壞份子的下場!」我指著那滾動的腦袋喝道:「現在,他們是被揪出來了,可是,除了他們,就沒有別的心懷不軌之徒了嗎?還有!肯定還有!所以,我要大家把眼睛都擦得亮亮的,凡是現了有誰心懷不滿的,要立刻向我或者向副將丁守以及你們的上司報告,我會給現密探的人以豐厚的獎勵——整整十金!」
說著,我把頭轉向了列隊以待的那五百名負責護衛的騎兵,大聲道:「你們也一樣!凡是在這次出使途中勇敢頑強殺敵立功的將士們,我也將賞賜給他們豐厚的賞金!而立功最多的那個人,我會賞賜給他整整二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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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我卻沒有休息的意思,丁守、尚子忌等人正圍攏在我旁邊,向我匯報整編平原夫人那二百家將的事宜。唉,我心中無奈的歎息著,本來想今天晚上潛回邯鄲的,現在看樣子是不行了。怎麼著,也得先把這使團內部給整理好了,我才能動身吧。不過,好像趙穆對趙妮動手是在項少龍出使三天以後的事,現在應該沒問題的吧。
「少龍,」等丁守他們退出去以後,趙雅靠了過來,憂心忡忡地說:「現在已經知道了這次出使根本就是一個陰謀,我們還是回邯鄲吧。」
「這怎麼可能?」我搖著頭說:「大王根本就不在乎我們所有人的安危,他想的是通過這次聯姻,一方面穩固同魏國的關係,另一方面就是盜取《魯公秘錄》。至於說這是不是陰謀,大王他會在乎嗎?他所知道的是,這次出使是一個機會,一個他可以達成他的兩個目的的機會。我們沒有退路,雖然明知山有虎,也必須翻過這座山!再說了,我又不是今天才知道這是個陰謀,哼哼,魏無忌,我可是早就想會一會這個可以稱得上是英雄的人物了,但願,他不要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