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剛、黃塵中、楊青山等朋友都上門來安慰,張清芳、張有義等只是通過電話問候、勸導,三天後,賈春花、唐倩倩也知道了,賈春花還趕了過來,劉姨見了,又忍不住傷傷心心哭了一場。
陵水縣的幹部也知道了我的情況,張書記和曹縣長都通過電話向我表達了同情和安慰,其他人也66續續打來電話問候,縣委還派辦公室李副主任和宣傳部馮選民、張主任趕到先鋒縣,代表縣委、縣人大、縣政府、縣政協四大班子進行了慰問。李主任傳達張書記的意見,讓我節哀順變,放心處理好這邊的一切,不要急著上班。
一切的紛紛紜紜終於結束,我的心也隨即平靜下來,劉姨從醫院回到家裡,郎一平也開始正常主持工作,家裡除了不說「燕子」兩個字外,看似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氣氛。冷清是免不了的,有時候下意識叫一聲「燕子」也是免不了的,可大家都好像麻木了,沒有人反應,但我知道,每個人都痛在心裡,都仍然感覺到她無所不在、無時不在…….馮選民來的時候我已經交代好一切,宣傳部的事他負責,新村建設的事暫時由徐聞抓起來,既然張國良書記大度放我的假,我也樂得在先鋒多呆幾天,休息休息,理理思緒,陵水縣太複雜,紛紛芸芸,給人壓力太大了。
第四天上,突然收到一條短信,「節哀順變,一切保重!」我一看號碼,是孫婷婷來的。
我沒有回,直接刪除了,不是心裡有什麼芥蒂,而是目前要迴避一切異性的信息。
吳欣對我怎麼樣,所有的人都一目瞭然,劉姨回家時,問了我一句:「6川,醫院那女孩是誰?好面熟。」
我回了一聲「吳軍的女兒吳欣,黃塵中派她到醫院來的。」
劉姨雖然沒有再說什麼,可我明白她的心思,萬萬不能再傷她老人家的心了。
一個人心裡有事,感覺時間特別的長,呆在屋子裡我和劉姨相對難受,這些天我主動承擔去市場買菜的任務,有點事幹便好過得多。
中午吃過飯,歡歡午睡,屋子裡頓時靜得淒涼、靜得心慌,我叫小張把電視打開,看了一會索然無味,對劉姨道:「媽,你身體不好,到床上睡一覺吧。」
她點點頭,囑咐小張耳朵靈敏一點,歡歡醒了記得第一時間換尿片。
她顫顫巍巍進去後,我窮極無聊,便出了家,一個人慢慢沿著街道向河堤邊走去,那裡一直是我醫治心靈創傷的地方。
由於是上班時間,我選擇的河段比較偏僻,舉目四望,很少見人。
長空如洗,太陽斜掛,暖洋洋的照在河面,閃著粼粼的波光。兩岸的綠柳和花木,蔥翠碧綠,生機盎然,賞心悅目。河道裡偶爾飛來一群白鷺,輕盈的翱翔一陣,便成群結隊落在岸邊,啄食水裡的魚蝦,忙得不亦樂乎……看著這綠水、碧樹、藍天、白鷺,心胸頓時為之一開,忍不住長長呼了一口氣。
我找了一處乾淨的石階坐下來,左手偶爾插進布兜,手指觸著一件冰涼涼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斷了金線的翡翠玉觀音。
我不知看了若干遍,思考了若干次,以斷處的形狀分析,這是郎燕在生命最後一刻做的唯一舉動——扯斷脖子上的金鏈,把翡翠玉觀音拋向岸上。
她是想讓我明白:最後一刻她想到的是6川,放不下的也是6川!
看著碧綠的觀音像、斷了的金絲線,我的心又是一陣抽搐的疼痛……雙手蒙住已經淚水四溢的雙眼,久久的綴泣著。
當我抬起頭時,不到兩米處赫然坐了一位釣魚人。我擦乾淚水一看,原來是熟人,原黨校的付林校長。
他已經離崗,兩鬢花白,很專注的守著面前的釣竿,一心一意觀察浮漂的動靜。
我正想開口招呼,他像是後腦長著眼睛,舉手示意不要說話,果然,浮漂開始游動,有魚兒上鉤了。
他等了一會,才小心翼翼的樣子收漁線,魚拉起來活蹦亂跳,是一尾三指闊的鯽魚。
等他把魚取下,放進魚簍,我下去和他打招呼。
「付校長,釣魚技術很高啊。」
「呵呵……不行,今天剛剛開始。」他把魚餌掛上,遠遠的把釣鉤甩了出去。
我心裡一直對他很敬佩,這老頭和藹可親,平易近人,學識淵博,很有涵養的一位領導。
「沒想到老領導還有這門愛好。」
「離崗沒事,閒得慌,老付頭平生不抽煙喝酒泡女人,只因囊中羞澀,只好揀這本錢小,想吃魚又省錢的營生來幹。」
「校長還是一如往昔,嬉笑怒罵皆文章,6川受教了。」我知道他的性格,歡快活躍,每次談話都很輕鬆,他退休工資近四千元,哪裡存在吃魚怕花錢的問題。
「不行咯,老了。」他歎息著看了我一眼,搖頭晃腦道,「人生譬如晨露,去日無多,這是自然規律,誰也免不了的,只要一天還在喘氣就活他一天的痛快。」
「校長胸襟開闊,知古今,明大道,洞悉人生百態,才有這樣豁達的心態,6川一直是十分佩服的。」
付林面露微笑,心情很好,「人家拍馬屁有官做,你拍我馬屁什麼也得不到,我還樂得享受。」
「你老人家冤枉我了,我是百分之百出於一片真誠,一直想找個機會好好討教,可惜雜事纏身,有心無緣。」
他點點頭,突然說道:「現在心情好點了嗎?」
「謝謝關心,我好多了。」
「早該這樣,死者已矣,生者何堪?其實生者是自尋的苦楚,俗話說人死如燈滅,去了的人能知道什麼,如果真有一個靈魂的世界,我老人家在這茫茫塵世間也算是活夠了,為什麼老天爺還沒給我打招呼?可見,『舉頭三尺有神明』,一切都是妄言。人和人有感情,一人離去另一人難過,那是正常的情感洩,情有可原。」他看了我一眼,關心道,「6川,凡事都有一個度,愛人是用來愛、用來思念的,不是用來悲傷的。郎燕泉下有知,看見你這樣,豈不是也在和你一樣傷感?暗中著急?!你忍心嗎?」
「謝謝,我只是睹物思人,情不自禁罷了。」
我們說著,又一條魚上鉤了,還是三指闊的鯽魚。
看他釣魚自得其樂,我不禁動了興趣,問道:「釣魚有什麼講究嗎?是不是人人都可以找根竹竿掛上釣鉤就可以?我聽許多人說『學釣魚』,很不能理解,校長是不是教我一點知識?」
他呵呵一笑,「你也想學?」
「活到老學到老嘛,多學一點總沒壞處。」
他點點頭,說道:「這句話我認為是中國人總結出來的最偉大的一句民俗俚語,一個人蠢一點、知識貧乏一點沒關係,關鍵是知道學習,有些人天縱奇才,最後進監獄,有些遲鈍忠厚,得享天年,全家幸福,說到底就是在這個『學』字上,學什麼,如何學,這都是很有學問的。比如這釣魚吧,人人找一根竹竿掛上釣鉤甩進河裡可不可以?也可以!但是,釣魚僅僅就是釣魚嗎?」他目光灼灼的看著我。
我明白了,他說的釣魚是要學釣魚背後的學問,而不是僅僅鉤一兩條魚起來。
「如果僅僅是為了魚,我們釣魚的何必這麼辛苦,夏釣三伏,冬釣三九?買一掛網撒魚、捕魚不是來得更快?!」他有些凌亂的頭在風中飄動,帶著幾分飄逸。
我點頭道:「所以有人說『學釣魚』了?」
他搖搖頭,「學釣魚也是末節,學的是釣之技而非釣魚之道。」
我聽得似是而非,琢磨出聲:「釣魚之道?何為釣魚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