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姨雖然抱怨,其實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她只不過像中國大多數家庭主婦一樣,丈夫在外忙忙碌碌,心裡時常惦記,用這種特殊的方式表達一種關愛的意思罷了。
她對我叮囑道:「小6,你今後多提醒一點,他搞起工作來什麼都忘了,吃穿不注意,今後落下一個什麼毛病就麻煩了。」
我敷衍道:「放心吧劉姨,我聽你吩咐。」
「他敢不聽話,我監督他。」郎燕得意的說道。
郎一平呵呵呵一笑,「人家小6還沒正式進入咱們郎家,你們娘兒倆就開始欺負,這算哪門子事啊,連帶把我也梢上了。」
他話音一落,把劉姨和郎燕都逗笑了,看來郎一平平時也是很有人情味的,並不像在先鋒縣,時刻都表現得很威嚴刻板,批評人不留情面。但這兩張面孔反差太大了,我有些不適應,只好笑而不言。
郎燕從背後抱著我問道:「好可憐囉,你怕不怕?」
「怕什麼?」我裝著不懂。
「我們欺負你啊,書記都說了,你這個局長還裝。」
「呵呵,你見過這樣欺負人的嗎?那你天天欺負我好了。」
「賴皮。」
我見郎一平和劉姨都很開心,看來他們對我這個未來的女婿不是一般的滿意,而是相當的滿意。
晚飯時,趁著大家情緒都好,我對郎一平劉姨說道:「二老都在,我想徵求一件事希望得到你們的同意。」
「什麼事?6川。」
「我在先鋒買了一套房子,打算明年上半年和郎燕結婚。」
劉姨瞧了丈夫一眼,意思是叫他拿主意。
郎一平說道:「好啊,我們沒意見。」轉頭對女兒道,「燕子你呢?」
郎燕紅著臉道:「你們都急著把女兒趕出去,我只好也同意囉。」
「哈哈哈……」
郎一平笑得很開心,劉姨輕輕拍了郎燕一下,「這是大事,別調皮。」她擔心的問我:「你打算在先鋒結婚嗎?」
「是,劉姨。」
她一臉的落寞,郎燕安慰道:「放心吧媽媽,我們都去先鋒,反正爸爸也要你照顧。」
我觀察郎一平的面部表情很平靜,似乎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不禁狐疑道:難道和張晶晶真的一拍兩散了?現在只是純工作上的關係?如果真是這樣,倒是我極其希望的,畢竟有劉姨在先鋒,郎一平會少許多負面的消息,這對我而言,感覺也舒暢得多。人言可畏啊,大家都在背後議論你的老丈人如何如何,那滋味也是不好受的,而且又是和那樣一個比我年齡還小的女人!感情上實在接受不了。
劉姨倒是有些捨不得,抬頭看看,「那這個家不是要丟棄了?」
「我看這樣比較好,這裡可以留下,退休了還可以回來養老。」郎一平果然已經盤算好了。
「好哇,爸爸已經同意了,媽媽就不要猶豫了。」看郎燕那股熱乎勁,恐怕不光是擔心母親一個人寂寞那樣簡單。
劉姨無奈道:「聽你們的,明年還早嘛。」
「媽媽可以先過去啊,提前適應壞境。」
「我走了你一個人咋辦?」劉姨還是有些不放心。
郎燕勸道:「你還把人家當小孩子啊?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劉姨搖頭道:「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郎燕正要進一步勸說,郎一平道:「燕子,體諒你媽媽的心情,明年你們一起過來嘛。」
「好吧。」郎燕極不情願的噘著嘴,悄悄在我耳邊道,「你也不說一句話。」
「燕子,聽你爸爸的話。」
郎燕見我也這樣說,方才罷了,我知道郎一平這樣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像他們這種層次的領導,說話做事絕對不會頭腦熱,背後都是有原因的。
飯後,郎一平對我說道:「6川,你到書房來一下。」
我隨著他走近書房,房間有十五個平方左右,東西北三面都是紅木做的書櫃,裡面裝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而且以領袖著作和軍事書籍為主,全是整套的精裝本,其他的也有一些社會類書籍和一部分小說。
書房佈置得很清雅,一張書桌除了上面的有一盞細瓷檯燈外,就只剩下一個古色古香的筆筒,不知是什麼材料做成的,暗紅色,極具年份的那種,裡面插了幾支鉛筆,連一盆花也沒有。
他坐在逍遙椅子裡,我順勢在對面的沙上坐下。
「嚴書記給你談話了?」
「已經談過了。」
「王二干問題已經查明白,膽子太大了,一個兩百萬的項目居然可以收回扣二十七萬,連扶貧款也敢動手腳。」他面帶一絲微笑,「這次是市委洪書記親自簽的意見,要求必須追查到底,事關老百姓的利益。縣委成立了專案組,你的大名也在上面啊。」
我不敢言,具體內幕完全不清楚。
「在扶貧辦呆了多久?」
「半年多一點,後來薛部長就推薦我到了縣委辦。」
「嗯,」他點點頭,「開辦一年的項目資金不下三千萬吧?」
「平均起來差不多,我知道最多的一年一億多一點,最少的時候也有八百多萬。」
「不少啊,項目管理看來僅僅靠一個招投標還解決不了問題,官商可以串通起來搞圍標、假投標,必須加強對我們幹部自身的監督,事後的責任倒查倒追,叫他們不敢貪污不敢受賄,交通建設、水利設施建設等等,凡是有工程的部門,我看都是很危險的。」
「根據他們的行話,這叫返點子,大家私下裡都這樣議論。」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是啊,問題很複雜,沒有檢舉揭的線索,紀檢部門、反貪局又不能插手干預、阻礙經濟的展,只能事前打一些招呼,背後的事只好等他們自行暴露,目前這種反腐倡廉工作是很被動的。」
我點點頭,感覺現實就是像他所說的,**現象很多,老百姓都感覺得到,可紀檢部門、反貪局一年查下來的案子所處理的人和貪污受賄的金額都少得可憐,與人們心目中的預期差距太大了,或許像他所說,經濟展是第一位的,辦案人員總不能無緣無故懷疑某某某有問題就去立案調查?沒有線索也只能乾著急,郎一平是從監察局出來的,對這些問題早已經思考得很透徹了,他既然感覺難搞,這項工作就一定難搞。
像王二靠這樣的幹部,太過貪婪,飢不擇食,所以暴露的風險就很大。
「6川,你對今後的工作有什麼考慮沒有?」書房的燈光很溫馨,光線柔和,有些暗淡,看不清楚他面部上的細微表情。
我揣測著他問這句話的意思,試探著回到:「煤管局內部管理工作已經走上了正軌,下一步我準備把重點放在企業的安全生產和煤化工產業開上,集中精力理順各種關係,協助楊柳鎮把工業園區盡快建設起來。」
「嗯,想法不錯,事情要有個先後主次,一定要考慮清楚了,像胡二靠這樣的人還是值得信賴的,可以在生產管理上給予最大的幫助,關鍵是產業開這一塊上,要集中主要的精力和時間,抓好抓落實。一個人一輩子做好一件事不容易,有些人沒機遇,而有些人有了機遇卻抓不住,市委洪書記對我們先鋒縣全力展煤化工產業,打造一流工業園區的設想是很支持的,這是一股東風,其政治意義遠遠過項目本身。雖然有些人在這件事情上有不同的意見和不同的想法,甚至有越工作以外的因素在影響,但是,你和王文剛不能受干擾,縣委決定了的事,要不遺餘力的推進下去,有困難就找金副縣長、辦公室周主任,直接給我說也一樣,不要有什麼顧慮,更不要有為難情緒。」
「好的,我已經和王文剛聯繫好了,五號陪金縣長專程去一趟楊柳鎮,這次爭取把所有的事都定下來,趕在縣委經濟工作會前做好一切前期準備工作。現在主要的是計委立項還有國土部門、環保部門的審批,必須加快進度。」
「我叫周主任分別給他們打招呼,特事特辦,必要時可以把這些部門集中到一起辦公,專門為你們搞好服務。」
「如果能這樣就好辦了。」
「嗯,你對趙大富這個人怎麼看?此人能量很大啊。」
看來這才是他找我談話的主要目的,我也覺得有必要把趙大富的事向他通報通報,畢竟我是他這條大船上的骨幹成員,也應該有點貢獻了,於是我把楊青山給我說的情況原原本本告訴了他,包括趙大富如何與王大錘密謀奪取涼水泉煤礦的事。
為這件事,趙大富把老子*得夜不能寐,還挨了領導包括郎一平在內的不少批評和壓力,這時候不說出來,恐怕永遠就不會有機會說了,也不會有人知道這其中的內幕,當然,我估計郎一平也得了趙大富的不少好處,那些好處與趙大富所取得的巨大利益想比,只不過九牛一毛罷了。
「原來是這樣,趙大富、苟大全和魯大東、刑自新都是一個利益的整體……」他陷入思考,過了幾分鐘才對我說道,「你給王文剛說,工業園區的事由他親自主抓,全心全意把工作搞好,不要被有些事情分了心,該怎麼辦,縣委自然會安排。」
我答應了,他交代的自然是指王文剛提拔的事,看這架勢,估計其中又有了變數,王文剛又該鬱悶了。
「你們再談什麼?在先鋒沒說夠麼,回家還說?」郎燕忙完廚房裡的活,進來嚷道。
郎一平趁機說道:「6川你去吧,不然有人又有意見了。」
「爸爸,你這樣說女兒?」郎燕和父親的關係看來比母親要更融洽一些。
「不是嗎?養女兒都是這樣,長大了要老公不要老爸。」
「我兩個都要。」郎燕挨著我坐下來,身上傳來一股好聞的味道,原來她忙完廚房的活後都要去房間灑一點香水。
「哈哈哈……」郎一平很開心,說道,「你現在這樣說,不知道今後能不能做到。」
「一定做到。」郎燕說得很認真。
郎一平其實也就逗郎燕高興,不是認真的,「你們出去溜躂一會吧,在屋子裡陪我這個老傢伙別悶壞了,去看看電影,逛逛公園什麼的,記得早點回來。」
我和劉姨打了招呼,拉著郎燕出了小區,一路上郎燕追問我們說了什麼。
「工作上的事你聽嗎?」
「我才懶得聽呢?你們男人鑽一起就談什麼工作啊事業啊,累不累啊?」
「我們男人談工作事業很正常啊,你們女人談些什麼?是不是議論哪個男人長得帥,哪家老公又財當官了?」
「我們局裡的女人就這樣,無聊得很,相互攀比,難怪你們叫女人八婆。」
「呵呵呵……這可是你說的,八婆。」
「我才不八婆呢。6川,你剛才為什麼不幫我?」
「幫你什麼?」
「我希望媽媽現在就去先鋒,她經常一個人在家裡,很寂寞的。」
「我知道你想什麼,孝順的女兒。」
「想什麼?」
「不就是擔心張晶晶嗎?」
「是啊,如果媽媽過去了,爸爸就不會那樣。」
「放心吧,你爸爸和她已經分開很久了,而且張已經到鄉鎮工作去了。」
「真的嗎?」她見我點頭,高興道,「謝謝你,不然我可能現在還不能原諒爸爸。」
「拿什麼謝我?」
郎燕仰頭,月色正濃,把她的面龐照得皎潔動人,「我拿一輩子謝你,夠不夠?」
「燕子,我一定會對你好的。」我十分感激她的真情,李冰冰雖然在我心裡刻下了永久的難以磨滅的烙印,有了郎燕,我重新感覺到了被人愛的溫暖和漏*點,老天爺實在是太眷顧我6川了,我誓會萬分珍惜這份純潔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