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農村,像我們這樣二十多歲的小伙子沒結婚就會被人議論,在我的同學中也有很多人早就當父親了。
在停課參加文化大革命的兩年多當中,很多人都不是一直待在學校。那時,實際就處於一種無政府狀態,沒有誰來管你參不參加組織或參加什麼組織。成績不太好的人,認為升學希望不大的人,有的乾脆回家勞動,掙工分。我班的陳林少,就是其中之一,還沒到畢業,他就當父親了。只是等到畢業時,學校通知他到學校領走了他的畢業證書。
還有一個叫劉如意的同學,把農村的女朋友帶到學校來耍,還很得意的將女朋友介紹給同班同學。並且,晚上還和他女朋友到旅館住宿。在那些年代,是破天荒的創舉,無異於在往學校裡扔了一顆炸彈,引起了軒然大波,惹來了滿校園的大字報。說他是一個流氓學生,居然在校期間玩弄女人。
這劉如意也就沒法在學校待了,就偷偷地回家幹活。後來,有招工指標時,他的在龍門區當區委書記的姐夫,就把他弄去當工人。招工單位說,只招未婚青年,劉如意就給他老婆離了婚,到工廠做工去了。那時,國家還沒有開始招收「工農兵」大學生(那時叫學員,工資待遇是24級,比大專低一級,比中專高一級)。
到劉如意丟下一個女兒離婚時,我還從未想到過結婚,一門心思都放在讀大學上。我的父母就很著急,趁天地催促,還不斷的托人介紹,不斷的給我安排相親。有時為了應付別人,也得去看看,但多半都是連人都沒看清楚就說不同意。
因為,那時我心目中就只有吳靜霞,在農村要找到她那樣的女孩比登天還難。
後來,從省城下放到我們生產隊的兩個初中生,他們被安排住在我家吃住,到生產隊把房子給他們修好後,再讓他們自立門戶(當時,大多數生產隊都這樣。到後來知青出事的多了,才修知青點,吃住在一起),我們就成了好朋友。記鎝一次田明明在中午陪我到街上相親,我們很晚才到街上,我父親早已站在街口觀望,他指給我看了一個姑娘,讓我非常失望。她與我心目中理想的伴侶,差別太大。我給田明明說:「趕快擋住我,我們快逃。」他就擋住我,我們就逃往了回家的路,連招呼都沒打就跑了。
我倆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他的兩個女同學。田明明就說到她們倆那裡吃飯。那兩人也不推辭,就帶我們到她的住所,那時,她們已經和社員家分開住了。很快就煮好了稀飯,煎了一盤豌豆。我們吃得很香。吃過飯,我就回家上課去了,田明明不肯走,就賴在她們家玩。
晚上回來後,他問我:「像今天這兩姊妹中,你看得上一個不?」我說:「這兩個城裡人雖然漂亮,但幹農活不行,我伺候不了她。再說,她們是城裡人,遲早要回城裡去,我又怎麼辦?」
不久,就有個大嫂給我介紹了一個省城來的知青。說那人喜歡我,馬上結婚都可以。那人我認識,我常在去學校的路上碰著她,我也覺她在偷偷的看我。那人叫李春蘭,個子不高,但長得還是不錯。也許是因為我的心中只有我高中的夢中吳靜霞,或許是怕追李春蘭的省城知青的糾纏,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怎麼就沒同意這們婚事。
大嫂說:「好多知青都跑來找她耍朋友,她都不同意。你一個農村人還看不起她,你真沒福氣。」
消息傳出後,再也沒人給我介紹對象了。都說,不知我要選什麼樣的人。因此,我的婚事就成了我父母和四個姐姐常憂慮的事。
這段時間我就老想吳靜霞,每晚都會在夢中快樂的和她相遇。有時在一起張貼大字報,有時在一起打撲克,但總是若即若離。當我要抓住她的手時,她就變成了另一個人,或者夢就突然消失,醒來時就有一行淚水從腮邊癢癢的爬過,我被痛苦地相思折磨著。
其實,除了吳靜霞外,我還喜歡過一個女孩,她的名字叫黃芹芹。是在我參加我們班上的文藝節目《打靶歸來》,被學校推選到龍門劇場為全縣「三干會」(區、公社、大隊幹部會)演出時,我在後台看到一個跳新疆舞的女孩。她的臉蛋很圓潤,頭戴一頂民族帽子,身穿條紋民族裙子,當時就把我「電倒」了。
文革時,城關民辦中學的許多學生來我們團部,要求參加我們組織,其中就有她。
在我為婚事困惑時,我愛騎著我的破車到縣城找鄒欽明耍。
有一次,我和鄒欽明在公路上散步時,迎面走來了黃芹芹。現在的黃芹芹已經長得更加,更加美女味了。她說,她還未找到合適的地方下鄉。鄒欽明說,到我們老戰友區上當知青,不就把一切問題都解決了嗎?說完後,他倆看著我。我就說可以,我會幫助你解決一切困難的。
然後,黃芹芹就帶著我一起到她家給她母親說。一路上我們肩並著肩走,就像一對戀人一樣,旁人都回過頭用羨慕的眼神看我們,我感到了無比的幸福。到她家時,她母親看了看我,就說,你自己決定哈,不要太遠,以後回家不方便。
得到黃芹芹母親同意時,我們又到鄒欽明家告訴他這個消息。不料被鄒欽明的未來的老丈母知道了,她堅決反對我和黃芹芹一起。她說,這人雖然漂亮,但好吃懶做,妖艷得很,學習成績又不好,在我們這條街是出了名的。你鄒治安是農村人,就要找一個塌實的農民當老婆,才有好日子過。
想不到我的一點愛美之心,被這個心地善良的傳統母親擊得粉碎。鄒欽明也很為難。我就說,聽你老丈母的話算了。後來,我再也沒碰到過黃芹芹,但,一個美麗動人,天真活波的少女形象卻永遠留在了我的記憶裡。
我們回鄉知青,人人都在被婚事所困。因為總在想圓大學夢,按過去國家的政策,結了婚的人就沒資格參加高考。可何時才能參加高考,誰也不知道,如果再等十年八載的,我們到老都不結婚嗎?
畫友劉大石來我家耍時,又帶來了他新結交的文學朋友杜坤。
這杜坤,個子不高,但長得細皮嫩肉的,一幅白面書生模樣。他很會言辭,說話有風度,氣質也不錯。雖然初中只念了一年,就遭遇文化大革命,但他的文學功底是很多高中生不如的。他在我們龍門區牛頭公社當廣播員,也是姑娘們看好的工作行業。很快,他就和一個省城來的知青相愛了。由於杜坤沒讀過高中,也就不像我們這些讀過高中的人那樣瞻前顧後的,就盡情地和美女知青享受人生。沒過多久,知青懷孕了,而知青的父母堅決反對他們的婚事。杜坤是個文學愛好者,讀過的世界文學名著不少,就很浪漫,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悄悄的和知青姑娘領了結婚證,但他的岳父、岳母不肯認他這個女婿。雖然他們的生活雖浪漫,但總存在著困饒他們的隱患。弄得不好,後果就像後來的電影《孽債》一樣,不但家庭解體,而且留下孩子和大人們的永遠的傷痛。
我聽了杜坤給我講了他的故事後,我就決定找一個門當戶對的農村姑娘結婚,過一點平靜日子算了。
還有一個愛來我家的畫友就是吳凡赤。他們生產隊地少人多,糧食不夠吃。有時他和朋友到附近的煤礦買煤,然後用板車拖到我們龍門公社,同社員們換紅苕回家吃。每次來,他都要到我家吃住。我父親非常好客,總得想法買兩斤肉招待他們。
由於他們生產隊土地少,農活也少,就允許他們外出做工,掙的錢交生產隊評工分,一年按36o天計算,要交36o元錢。但實際,工分只能分回1oo來元,當然,分到的糧食就是平價。
後來他到外地做工去了,回來後,到我家就非常闊氣。他說他主要是給省森工局砍伐木材,有時鋸木頭,一天能掙三四元錢,那時要相當於單位上兩三個工人的工資。我問他打算結婚不,他說,何必那麼累?當男人需要女人時就找吧,完事後,屁股一拍就走人,多麼的痛快。大不了給她們買一些禮物,或送點錢罷了。
他得意的說,蘇聯一個作家曾經寫過這樣的話:每個男人都需要兩樣東西,一個是麵包,一個是女人。
後來還有個作家的小說的名字就叫: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看來,我們的吳凡赤還很有遠見卓識。
的確,一個男人沒有女人一起過日子,是痛苦的。那些家庭貧窮的農民,很多娶不到老婆,過的日子是沒有質量的,有時還會被人罵他是和尚。
回鄉三年後,形勢沒有生多大的改變,我都快滿24歲了,再等到何時才有希望走出農村呢?看來這一生當個民辦教師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我的四姐也出嫁了,家裡縫縫補補的沒有一個女人實在不行。母親眼睛不好使,我不忍心看我父親拿著針線縫補他的衣服,就決定答應父母的要求,討個媳婦回來幫著料理家務,也好讓他們圓抱孫子的夢。
接下來,就是利用節假日騎著我用6o元錢買的破車到處搜尋我的另一半。那些年代的農村,既貧窮又封閉,一個個農村姑娘都不會收拾打扮,很難看到順眼的。
後來,在我同學的生產隊,我終於看到了一個我喜歡的女孩。父母親很高興,我的幾個姐姐都很滿意,交往了一年,我們就結婚了。
果然,在我們結婚一年後,妻子就為我生下一個大胖小子。在我還沒有做好準備時,就當了父親,我的父親就很有面子地逢人便講他有孫子了,這就是我們農民的天倫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