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道明收勢不住,臉龐幾乎貼近了田北辰的嘴角。腦海一陣轟鳴。耳邊異常清晰。田北辰顫慄著聲音。
『對不起』說完這句話。田北辰突然間感到一股說不出的歡喜,只覺在這世上委實苦澀無味之極,今日這擂台之上,那是痛痛快快的解脫,尤其韓若雪在旁,看著自己被孫道明一掌劈死,更是自己全心所企求之事。他微微一笑,目光向擂台下韓若雪瞧去。那一劍穿心卻似並沒有帶來什麼痛楚,反而臉上充滿了一種解脫般淒涼之意。噹的一聲,長劍落地,田北辰身子慢慢垂了下去。
崑崙年輕一代,才智傑出的弟子就此隕落。
孫道明被忽如其來的變故,驚愣住了,他明明感覺到了,對方那道清玉色的光幕,所含氣勁的龐大。即使自己太清劍罡威力,再增加一倍,全力一擊,也絕對奈何不了對方。
孫道明耳邊不停的響起,那顫慄抖動說出來的一句『對不起』,腦海中,忽然一片空白。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剎那間沉默,猶如永恆。
要愛,也需要勇氣。田北辰其實是個孤獨的人。一個人假如在一個永遠讓人看不起的地方,或許心中那點真愛,才是他的最大的生存目標。可是這點真愛,卻讓他身不己由造成了許多自己都不願意原諒自己的錯事。
半響,一個蒼老顫慄的聲音,悲痛而絕望的喊道:「辰兒!」
只見人影一閃,天陽道長抱住了慢慢倒下的田北辰。一向心機深沉的天陽道長,此刻也不由老淚縱橫,原本冷峻的臉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般。
天陽道長抱緊懷裡田北辰,兩眼顫抖著凝望著田北辰嘴角絕望的叫著:「辰兒……你你這是為什麼………啊!」
似乎感應到了天陽道長的喊叫,原本閉上眼睛的田北辰,眼睛又顫慄著微微爭開了,嘴角不停的溢著鮮血,田北辰嘴角牽動的笑了笑道:「師傅…對…對…對不起!徒弟!讓您老人家傷心了…」。
天陽道長聽得心中一酸道:「不!辰兒!你一直是師傅的好徒兒!師傅從來就沒有責怪過你,師傅一直為你引以為傲。」
田北辰掙扎了呼吸了一下空氣,凝望著天陽道長道:「師傅我自小是乞討要飯的孤兒,都是您一手帶大,如今卻徒兒不孝,這麼多年來,傷了孫師弟,一直還讓您背負師叔們的指責,可是弟子真的愛……愛她…師傅!……是不是,又下雪了!……我好冷……好餓……師……師傅…我……我……。」話音,兀地停止。
天陽道長淚流滿面,早已沒有了平日裡的威嚴,在眾多崑崙弟子面前猶然不覺。
葉雲一震腦海中一片空白,田北辰的臨死之言,斷斷句句,猶如鋒利的匕首,令葉雲心頭顫慄,翻起一陣陣的滔天巨浪。
養育之恩可以不顧,生命可以不顧,到頭來只是為了,那從來就沒有希望的愛情。
死了,還是執著那愛情的信念。
台下崑崙萬千弟子均陷入沉默與悲傷之中。
愛情到底是什麼?爭戰殺伐半生的葉雲,腦海中頭一次對「生命」產生疑問。
每當夜裡、夢裡,葉雲都時常不由自主想起那個白衣若雪的影子,心裡渴望和她說上幾句話,渴望能夠見到她,失去一切自制力的苦苦思念!
所以的思念,酸楚。
都只是為了十五年前那潔白月下,驚鴻一瞥。
隱約間葉雲又好像看到了韓若雪雲鬢花顏,似凌波仙子一般的身影。心中卻是莫名感到一陣莫名的悲哀,那麼多年了,如今還是第二次在崑崙山見到她,依然是遠遠的一瞥,心底卻立即興奮如海潮般湧動。可是自己卻不敢去,看她參加的任何一場比試。心底同樣害怕,她看到自己時那可有可無的不經意的目光。更提不起一點兒勇氣,上去說上幾句話。
比起田北辰的信念的執著,比起孫道明的熱情,勇敢。至少他們能站出來為自己希望的愛情去奮鬥。
可是這樣的勇氣、信念、熱情,在於韓若雪來說,自始至終對這樣狂熱的追求,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絲毫反應。
葉雲長吸了一口氣。
這口氣又在他胸臆間造成劇烈的撞擊。心想;假如是自己當真也是那般情景,是否也會是一樣的選擇,田師兄之所以選擇死,端不只是愛情,更多的應該是孫道明師兄那句乞丐,在一個永遠被人看不起的地方,田師兄聽到這句話時那痛苦絕望的神情,只是沉默。
凝望著比試場上,那具再無一絲生氣的面目上,那雙呆滯的眼神。葉雲心裡不來由一陣壓抑般沉悶,幾欲發狂的沉悶。
林凡目睹了比試場上的變化,一時不敢相信的呆愣在那。
「師傅!我要為田師兄報仇!」
「殺了他!」
「師傅!」
兩殿弟子劍拔弩張。天玄道長見勢不妙,鐵青著臉閃身出來,縱目掠過,神色之間不怒而威道:「都給我退下!違令者逐出師門。」
天玄道長面色悲痛,面對眼前發生的悲劇,作為崑崙掌門,自然也脫不了干係。這些年來,崑崙事物大多交於真武大殿,玄武大殿兩殿主持。崑崙門規,日漸鬆散,導致今日之局。不但結下兩殿仇怨,更讓二代弟子中第一位道藏期修為的傑出弟子隕命自己眼前,誰不痛心。崑崙門下,老一輩都差不多行將就木。數百年來卻無一弟子能有道藏期之境,崑崙後繼無人。天玄道長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傳聞蜀山劍派一位少女,以弱冠之齡,就闖入蜀山劍池修煉,且不日將要出關。而今趟又有天下武道大賽,各門各派將一較長短,爭取名譽。事關崑崙第一大派的聲名,故崑崙上下都異常重視此次比賽,甚至允許大賽三甲的弟子進入崑崙洞府,哪料竟出了這等之事,天玄道長心念數轉愈想愈怒。
太清劍罡穿心而過,其強勁猛烈的劍氣入體,早以絞碎了田北辰的生機,救無可救。天陽師弟為人雖然有些城府,但對門下弟子真情,卻是無庸置疑的,何況這田北辰,終究是天陽一手帶大,兩人師傅感情深刻,自不用說。
天虛師弟性子急躁,又極為護短,難免計較了些,自己當年一時大意,只道治好那受傷弟子,便以為事端平息,未料引來今日之事,兩殿門下弟子眾多,一個處理不好,只怕崑崙今後永無寧日。
長歎了口氣,壓下心中怒火。天玄道長容色變得鐵青,悶哼了哼眼下他又不能不立即作出決定。否則,兩殿弟子積怨之下,會引起禍端。天玄道長臉色鐵青心中急怒,語聲也就特別嚴厲冷聲道:「今日乃我崑崙二十一屆盛事。武道比試,刀兵相見,難免有傷亡。田北辰之死,怪不得孫道明。但孫道明出手狠毒,不顧同門之誼,比賽之後,罰禁閉三十年。」說完這段話,天玄道長目光在天虛天陽道長身上掠過,希望他們就此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