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男子一拍案幾,抓著手上的密函仰天大笑。
「原來,原來那個叫芊羽的丫頭,才是真的芊澤!是祁明夏愛了一生卻偏偏得不到的女人!」他陰狠出聲,詭譎之極:「我就說,為何祁澈那小子,待她這般好,哪裡像對待一共丫鬟一樣。」
「大人英明,若不是早就在宮內安插心腹,怕是此次,已被他們矇混過關。」謝垠在一旁奸笑符合,余天又朗朗大笑:「哈哈,這下有了這丫頭作人質,祁明夏怕是要乖乖把丘都以及向西的三個城池,拱手相讓了!」
余天話音剛落,內室的門卻被霍然推開,一個較小的嫣紅身影赫然眼前。余天一瞠目,道:「音兒?」那女子怔然上前,顯然受驚不小,囁嚅問:「爹爹你說,那個芊羽不是芊羽,她才是真的芊澤是麼?」
原來,余天女兒並非叫余芊澤,而是余天特意叫改的。他早已知曉商燁的身份,卻醫不了他記憶全無。不過這正中他下懷,畢竟他是祁明夏同母異父的兄弟,又是祁胤的先帝。這一枚棋子的作用不容小覷。但此人性格孤僻,孑然一身,不為錢財動心,偶見他不過在丘都為了醫治病情。他身手了得,幾次派人都無法跟蹤他的住所,最後索性使出美人計。
女兒餘音雖長的花容月貌,但仍舊吸引不了商燁,反倒是女兒被他迷的暈頭轉向,生死要嫁他。余天靈機一動,叫餘音改名芊澤,再告訴商燁姓名,他定能動心。餘音先還不信,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卻不料商燁聽過她的名字後,楞了足足半響。最終他莞爾一笑,美的動人心魄。
餘音還記得當時他的話,他的聲音溫柔的要化進風裡,他說:
「終於找到你了」
餘音質問余天,余天冷哼一聲說:「不錯,那丫頭就是芊澤。」餘音眸光頹然,癡癡的說:「難怪燁哥哥都不理我了是不是知道我騙他,騙他自己叫芊澤?」
「音兒,你切莫再想他了!」余天厲聲呵斥,餘音聽罷,悲慼逼問:「為何?爹爹你不是說要把女兒許配給他麼?你要為女兒做主啊,把那個叫芊澤的女人趕出府去,不要讓燁哥哥再見著她了!」女子激動叫囂,小臉漲得緋紅,余天卻搖搖頭,說:「音兒,你陷得太深了,為父也不再瞞你,為父是不會讓你和商燁在一起的。不,他不是什麼商燁,而是祁燁,是祁胤的先帝!」
「什麼!?」
餘音宛遭雷擊,愕然瞠目。余天繼續說來:「不過如今,他不過我手上的一枚棋子。」餘音半響怔忡,緩不過神來,她未聽父親的雄韜偉略,只一個勁的搖頭:「不不管他是誰,我要他,爹爹,音兒要他!我見著他的第一面,音兒就知道,音兒愛他!爹爹,爹爹!」她邊哭嚷邊攥緊余天的袖襟,余天被她纏得惱羞成怒,索性一個巴掌扇在她臉上,餘音頓時一愣。
「混帳女兒!」
他瞪大雙眼,呲牙以對:「愚昧之極!給我回屋,這幾日都不要出來惹是生非,如果壞了為父的大事,為父也不饒你!」說罷他便一揚手,幾個奴僕畢恭畢敬的上前,他吩咐:
「把小姐帶回寢屋!」
「爹爹,爹爹!!」餘音被拖拉走,嘴裡還苦苦求到。余天臉色陰霾似雨,謝垠在一旁喏聲說:「小的聽說祁澈兩人近日已在收拾包袱,像是有離去之意,余大人為何不乾脆拿人,省得與他們周旋?」
「不錯。」余天頷:「成熵那方已准許我劃地為王,借我兵力,萬事具備只欠東風,抓了他們我就如虎添翼,也省得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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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星無月,天空晦暗如濃墨。
窗欞斜開,清風節奏分明的鼓吹著檀木桌上的信紙,這是祁澈今夜寫好,還未來得及投寄出去的密函。上一封他已言明自己懷疑余天,這一封正是請求明夏派人來徹查的奏函。
而明日,他也要帶著芊澤離開這是非之地,回到沁城。
然,窗外的風倏然停止,影影綽綽的人群藉著月黑風高,摸進了屋內。床榻上的男子雖已沉睡,但多年的大漠生涯練就了他一身警戒之心。他一聞室內有窸窣腳步,便愕然瞠目,抓起枕邊的長劍就是一個飛身躍起。
男子落地之時,劍鋒已抽出,只可惜不之客並非一人,而是整整一屋。
「景王爺安好。」
謝垠賊眉鼠眼的笑,陰邪之極。祁澈四面楚歌,不敢大動,挑眉說:「謝大人夜半造訪,不知所為何事?」謝垠也不說話,拍拍手,屋子的門便被打了開來,幾個侍衛押著一孱弱女子,粗魯的推她進門。
開我!」
由於侍衛粗蠻,芊澤被一路拖拽使得手肘脫臼,祁澈一見芊澤被縛,便血氣上湧,怒喝:「謝垠!」
「景王爺莫要生氣,余大人說了,等余大人遞給皇上的奏折,皇上允了,就會放二位回去。」他奸詐說來,祁澈不用多想也知,他們這下是雙雙被俘,成了威脅明夏哥哥的砝碼。
「你們不會得逞的!」
祁澈蹙眉狠言以對,劍卻緩緩放了下來。謝垠見此忙邀人上前,把他五花大綁。芊澤與祁澈被押出屋外,謝垠一臉得勢的走在前頭。他本是要押著二人去余府地牢,卻不料自己剛出門外,便被人點了穴道。
一個玄白的身影疾移至他身後,然後,他聽見男人低沉魅惑的嗓音:「放了他們。」
商燁單手抵在他脖頸之下,他感到一股強勢的力量正壓迫自己的喉管,頃刻便能擰斷它。
他嚇的支支吾吾,他怎麼來了?不是已有人去他房裡,要迷暈活捉他麼?商燁像是瞧出他的疑惑,瞇瞇黑眸,邪氣一笑:「不知我為何出來了吧?」
「得問問你們的千金大小姐。」
商燁目光閃過陰騖。
一個時辰前,他沐浴更衣後,濕漉漉的還未穿好衣服,女子便破門而入,撲到他懷裡悸哭。商燁大詫,扶正餘音的身子,關切的問:「芊澤,你怎麼了?」
「燁哥哥」
餘音被爹爹打了一巴掌,心裡憋屈又傷心,又想到自己很可能就要失去商燁,便不由自主的奔來。她抬目看著男子沾水俊邪的臉,不由得癡然:「燁哥哥,芊澤好傷心,爹爹他爹爹他不讓我嫁給你。」
商燁一怔,卻也不覺得失望,但仍問:「為何?」
餘音不說話,目光卻流連在男子性感**的上身,一種奇異的香味鋪天蓋地的從男人身上傳來,頃刻攫住她的心,她聽見自己的胸膛噗通、噗通的跳。
「燁哥哥,音兒要嫁給你了音兒吧」
她神魂顛倒,脫起自己的衣裳。商燁捉住胡亂扯動的小手,蹙眉反問:「音兒?」
「是啊,音兒愛你,音兒不是有意騙你的!我雖不叫芊澤,但也是真心實意的愛你啊!」她撲到他懷裡,小嘴磨蹭在他胸前:「燁哥哥,要了音兒吧再帶音兒遠走高飛。爹爹就不能拆散我們,也不會抓著你了」
「抓著我」
「是啊,他要抓你和景王爺,還有那個賤女人,爹爹要殺了他們!」餘音被男人的體香迷的神魂盡失,一心一意只想他好好要自己,疼愛自己。她口乾舌燥的攀上男子的頸,卻倏然被大力一推,跌在地上。彼時,屋外正響起窸窣的腳步聲,像是有不之客接近。
商燁森冷的盯著地上一絲不掛的女人,他不一語的穿戴衣衫,大步流星的出了門
謝垠頸脖被壓,斷斷續續的出聲:「是小姐?」
商燁懶得和他多做解釋,手中又用勁幾分,說:「再不放人,就捏碎你的脖子。」
祁澈和芊澤望著前來相救的商燁,也是大為訝異。尤其是芊澤,她忘記自己被侍衛們扭脫臼了的手疼,瞬也不瞬的凝視男子。他,他為何會不惜與余天反目,來救自己呢?
謝垠性命堪憂,忙不迭答應:「好,好,我放,我放!」說罷便揮手:「把人放了,快放了!」侍從們聽命,切斷捆著祁澈的長繩。祁澈一獲自由便如魚得水,拔出長劍救了芊澤,一手扶住她虛弱的身子,一手執劍以對。
他緩緩走向商燁身邊,感激的看向他。
「謝謝。」
他是他的燁哥哥,那個會背著溺水的他,一路尋醫的燁哥哥。
原來真的失去記憶,他的那顆純粹的心,就得以復甦。
--遺忘,是上天給他最好的恩賜。--
女子柔婉的嗓音猶然耳邊。
商燁與祁澈和芊澤雖重獲自由,還有人質做要挾,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他們身在龍潭虎穴,四面楚歌,極難逃脫。加上余天又是心狠手辣之人,沒準他不要謝垠的命,也要拿下他們。
「若此時明夏哥哥來了,就好了」祁澈低聲自語。謝垠聽了,笑說:「你們莫要掙扎了,那皇帝遠在千里之外,根本救不了你們!更何況,成熵的援軍已經在丘都北側蟄伏,只要余大人一聲令下就能把丘都以及向西的至少三座城池拿下!」
祁澈一聽,大詫:這余天的動靜,竟這般快!到時遠水救不了近火,丘都當真又失守!
「澈,你莫聽他胡謅,如果成熵軍已到余天又為何要這麼急於拿下我們。他就是想以此來做緩兵之計」芊澤氣喘吁吁的說,一語中的,謝垠臉色大變。祁澈咬牙切齒,把劍橫在他脖上:「你這小人!」
「澈,你莫要管我,以你一人身手必能突出重圍,回沁城稟明明夏!丘都不能失百姓連年戰火,已再也經不起折騰了」芊澤的手無力的垂下,疼的她說話斷斷續續。商燁見此,心不由自主的一緊,疼惜的看著她。而與此同時,他的怒火也節節高漲。
「這怎能行,我不能拋下你去,等到我帶你殺出余府,再回沁城也不晚!」祁澈怎會撇下芊澤,芊澤咬牙推他,說:「快去,再拖延時間,余天就現了。到時候他來了,這個人質就沒用了,我們再逃,一個也逃不出去」
「這」
祁澈進退兩難,此時商燁卻啟音:「我雖不知這是什麼狀況,但你去吧,芊羽的性命有我護著,我保她平安無事。」男子沉穩許諾,目光堅定不移,祁澈這才一咬牙,說:「你要好好照料她!」
言罷,一個飛身上了屋頂,消失在夜空當中。
而院落裡,無數士兵正虎視眈眈的盯著商燁,和他身旁一臉煞白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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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遭殺氣騰然,所有出口被圍的水洩不通。侍衛們舉刀相向,個個摩拳擦掌,卻無一人敢上前一搏。謝垠此時已不再耀武揚威,他苦苦求到商燁:「商神醫,你菩薩心腸,怎捨得傷人性命,你放了我把!」
「商神醫,商神醫」謝垠就差哭出聲來,此刻一個侍衛踩准商燁與謝垠說話之際,舉刀衝來,他徑直刺向手無縛雞之力的芊澤,好在商燁眼明手快,當即攔下他的刀勢,以掌力震退他數丈之遠。
此侍衛的一舉雖未傷及芊澤,卻分明惹惱了商燁。他一凜眉,眸間冷騖橫生,一掌擊在謝垠後背,他撲倒在地口吐鮮血,暈厥在地。他怒視眾人,森冷出聲:
「若敢傷她者,殺無赦!」
芊澤大詫,眼見男子的瞳仁在侍衛們通紅的火把下,一點一滴的演化成艷紅的模樣。風也適時鼓起他如墨的長,修羅一般的俊龐殺氣騰然。她趕緊抓住他,說:「燁,燁別衝動!」
聽見芊澤的呼喚,商燁眸光一清,為自己剛說的話大為吃驚。他竟動不動就要取人性命?但他話已出,分明震懾住了眾侍衛,他乘機抱起芊澤,飛身而起,以單掌突破重圍。
雖有芊澤所累,他的身手在敵群中依舊遊刃有餘,不出須臾便到了院落。前赴後繼的侍衛們在他的掌力下,紛紛倒地不支,許多人已再站不起。商燁此刻才放下芊澤,說:「你的手沒事吧。」
不止的顛簸讓芊澤脫臼的手肘,腫脹起來。商燁見女子冷汗涔出,心疼不已,便說:「我為你接上去,有些疼,但很快!」說罷,芊澤點頭,商燁一瞇眼,『啪』的一聲替芊澤的手肘歸位。芊澤先是溢出一聲疼喊,最終卻釀出一抹笑意:
「燁」
她喚他燁,那麼親切溫暖,商燁有一刻的怔然,卻馬上恢復,想此地不宜久留,還是早走為妙。他欲打橫抱起芊澤,哪知一道白光在芊澤身後閃過,下一刻,他來不及阻止,箭矢便從女子的胸前穿膛而過。
「噗--」
芊澤身子一震,嘔出一口鮮血。商燁黑瞳大瞠,眼見女子放慢數百倍的跌在自己懷裡,她的背上還插著一支寒光粼粼的箭。他緩緩抬目,怔怔的望向芊澤身後那名顫抖的舉著弓箭的女子。
「燁哥哥」
餘音哭著喚他。
商燁瞳仁一縮,未等女子話音落定,便急甩出一掌,女子身體破然後退,結結實實的撞在長廊的柱子上。她溢出一口鮮血,氣若游絲的喚:「燁哥哥」
商燁被芊澤這一箭沖的腦子凝固起來,一片空白。他雙目猩紅,抬手又是要出一掌。這一掌隔空擊去,餘音必定一命嗚呼。然,千鈞一時,懷裡奄奄一息的人卻抬起柔荑,堅定的按住他。
「燁,不要」
芊澤意識模糊的喚。
不要再殺人,不要讓血腥蒙蔽自己的眼
好不容易,都埋葬了過去,她要守護這份純淨,讓他活在人世的每一天都快樂。
--你,過的快樂麼?--
她最想知道,也是最想做的,就是讓他快樂。
她要守護他。
「芊羽,芊羽!」商燁醒悟過來,抱住她不止的呼喚,芊澤暈了過去。他打橫抱起她,說:「你別怕,你不會有事的,我帶你走,帶你走!」他丟下滿地哀呼連連的侍衛,和淚眼婆娑的餘音,帶著芊澤躍上屋頂,飛簷走壁,向遠方奔去了。
芊澤也感覺不到疼了,意識迷濛間,感覺飛沙走石刮過臉頰。然,卻有男子結實的手臂為她遮掩,她視線裡最後的一幕,是男子焦急濕漉的側臉,迎著風,望向前方。
在他懷裡,她感受到了
他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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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踏遍千山萬水,只為尋得最初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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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澤醒來時,陽光正穿過木質窗欞,星星點點的落在她睫翼之間。她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覺身體如鉛石般沉重。她顰眉撫額,惺忪的環顧四周。窗明几淨,木屋簡陋而乾淨,除了一張長桌和自己睡的床榻外,便是一個小小的衣櫥和偌大的書櫃。
書櫃上的書籍層層疊疊,開滿視線,多的就像自己屋子一般。
她起身,裹起床邊的一張絨毯,赤著腳走。門處有一壺正在燉煮的中藥,藥香四溢,沁人心脾。緊接著,她走近門前,望著這道簡單甚至漏光的木門,竟感覺,這門的外面,將會是另一個世界
想時,芊澤已推開門來。
彷彿時間被放的很慢,當陽光隨著門的推開,溢滿視線時,芊澤先是感到一陣刺眼,緊接著她聽到耳畔有窸窣的風聲,像是風兒輕柔刮過花瓣的輕吟。
她睜開眼來
她的眼前是花
是漫山遍野的芊澤花。
仿如置身雲端,天高雲淡,她單薄的身子站在這裡,竟顯得如此渺小。
那花瓣圍簇在一起,變作一片白色的海洋。這白是這樣清澈通透,出塵不染,像最純粹的人心一般,暖的讓人忍不住落淚。芊澤瞠著清眸,一步步的走進這片芊澤花的海洋,她從來都不知道,世界上原來有這般美麗的一幕。
所有的形容詞都無法描繪她眼前的一切。
她只能說,這花是有生命的,它花瓣的每一個低垂顫動,花身的每一個搖曳舞動都這般鮮活。
「你醒了?」
好聽的男聲從身後傳來,芊澤愕然回,目光中的感動與震撼還未來得及收攏,便被男子一覽無遺。他笑的看向這漫天的芊澤花,說:
「很美吧。」
商燁側過身去,面朝漫山遍野的芊澤花,微風一噓,拂上他俊削的面頰,撩撥他根根長。「如果你曾聽說,應知道這是一種叫芊澤的花。這花有種說不出的美麗,看著讓人的心,感到異常安定。」
芊澤清眸圓瞠,問:「這花是你種的?」
男子溫溫的暼你她一眼,輕輕頷。
「這花極不易開,但即便開了,已是散落在天地的各處,孤孤單單的綻放。」他侃侃說來,目光瀲灩,分外泓淨。芊澤目光放柔,宛如心弦被波動了一般,忍不住語色微顫:
「可這裡卻有一片一片的芊澤花。」
他放眼看著搖曳成浪的花叢,說:「一個人時,我總覺得孤獨。但奇異的是,只要我一看見芊澤花,心就會平靜下來。看見他們這般素淨的白,我甚至覺得自己,好像遇見了愛人一般」
說時,他竟衝著那花海,溫軟一笑。
「所以才種了這般多也所以,會想找一個叫芊澤的女子,與我為伴。」
芊澤心裡驟然一動,她再也無法遏制心中的情感,兀自急切的向他走了一步。而商燁卻在她靠近之時,露出駭然的表情,伸手喊停:「別動!」
芊澤一驚,有些不解,只見商燁直直的看著她欲要踩下去的一條腿。芊澤挪開那腳,赫然現在她的腳下,有一條曲著身子向前拱爬的蚯蚓。
她驀地清眸一瞠。
男子卻對剛才的突兀舉動,報以歉意:「我只是不想你踩到它。」
芊澤緩緩抬目,神色複雜的看著他,這一刻,她覺得有什麼東西
回來了
商燁見芊澤愣,他從袖襟裡掏出一顆黑黑的硬石,攤在掌心給芊澤看。
「你可知,芊澤花的種子,怎樣才能芽麼?」
他一揚眉,笑意卻不減:「你看著種子長的和石頭一樣,敲也敲不開,燒也燒不破,如何才能讓它芽呢?」
男子自顧自的沖芊澤一問,芊澤的視線隨之望向那顆黝黑的種子。
她不說話。
「呵呵。」
他挑眉輕笑,絕塵之美。
他以為她不知,於是驀地,把放有種子的手掌一收,緊緊握了起來。他握了許久,許久,都不打開。芊澤怔然的看著他,他卻高深莫測的笑。終於,在經歷了漫長的靜謐後,他緩緩的把手掌攤開。而此時,掌心的種子,不再是一顆又硬又黑的石頭。
它變得柔軟而通透,璀璨而奪目。
宛如初晨荷葉上的一顆露珠。
「只要你努力溫暖它,堅持不懈,它就會芽。」
他唇畔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眸光璨亮。
「原來啊」
他又說,聲音淡在風裡,聽起來輕柔的不可思議。
「即便是一顆小小的種子」
他手上的種子泛出柔和的光色。
「也需要人手心的溫暖」
--需要人手心的溫暖--
商燁久久的看著那種子,繼而躬下身,把它小心翼翼的埋入土裡。他邊說:「兀自說了這麼多,還未問你傷勢好得如何?我在屋內燉了湯藥,待會就可以喝了。」
「芊澤,進屋吧。」
他說著站起身,平和的說著。但話剛落音,他俊眸卻一瞠,仿似頓悟自己剛才的話。
他竟脫口喚她芊澤
他喚的那樣自然,那樣熟悉,彷彿與她相遇已久。商燁轉過身,女子卻靜靜的站在他身後,深深凝望他。原來不知不覺中,芊澤早已淚流滿頰。
她淚眼朦朧的望著男子,唇畔卻掛著一抹真真切切的笑意。
那笑美如這皚皚一片的白花。
「傻瓜。」
她彷彿看出商燁的錯愕,哭了又笑的說:
「芊澤。」
語色溫暖如春。
「我就叫芊澤。」
一陣清風適時拂過,帶動那白色的花海,斜斜搖曳。此時夕陽遲暮,緋紅的天空雲卷雲舒,格外美麗。
有兩個人,鐫刻在這幕美麗的圖畫裡。
他們互視。
一個淚流滿面,一個微有錯愕。
時間由此停住。
而那些過遭,已被那微風輕輕一噓,遠遠帶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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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夏五年,丘都守將余天叛亂,引成熵軍入關,勢態險峻。好在天夏帝調兵有度,及時控制局勢,右翼軍奉命鎮壓,由於地勢關係,成熵軍入關險阻異常,只好退卻。余天餘黨孤立無援、困死丘都,翌日,城樓自縊。
天際燃起霞光,祁明夏一襲黑甲,背光而立。搜尋了三天三夜,芊澤與他的蹤跡依舊不明。祁澈站在馬下,愧疚道:「只怪當時我撇下他們,獨自回城,這是芊澤與燁千辛萬苦研製的藥方,炫離的病要好了,他們卻不見了」他把藥方掏出,遞給明夏。
祁明夏接過藥方,凝視半響。他眸光放遠,許久不語,祁澈以為他生氣了,卻不料明夏驀地一展笑顏,向著天邊彩霞呼道:
「芊澤!!」
要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