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時,聲音極低,因為來人的步伐迅捷急。他把芊澤拉到一旁,伏在地上看向不遠處。一個黑影正藉著月色跑到西郊,它身材嬌小玲瓏,雙腿矯健靈敏,芊澤霎時就想到了黎紫。
「黎紫!?」
芊澤脫口而出,身旁的祁澈一愣,問道:「她是黎紫,那個丘都救回來的女子?「
「嗯,多半是她。」芊澤頷,繼而簡單扼要的把那夜見著黎紫的事情告之祁澈。祁澈聽後神色凝重,說道:「她來這西郊做什麼?」
是啊,她來這做什麼?
上一次她也是偷偷摸摸來西郊,這一次亦然。她屢次來這,到底為何?
芊澤只是想,並沒有聲。她與祁澈二人在暗地裡觀察黑影,見她左顧右盼,在察覺四下無人時,便往更深處走去。西郊是一個大漠中的資源地,這裡的土石來的更為濕潤,所以一般取水都是在此。而西郊的深處,不僅有水源,更有一片天然的戈壁礫岩群。它們生的巨大,且連綿聚集,遠觀倒頗像一處險峻的峭崖。
因為有它的過濾,所以漠西大營,不會遭到太大的風沙襲擊。這也是為什麼,漠西大營建築在此的原因。
但是,她去那做什麼?
芊澤不解的望了一眼祁澈,祁澈會心,兩人不約而同的追去。但那黑影的輕功極好,芊澤自然追不上。祁澈於是說:「你先去把這件事告訴郡主和將軍,我去追她!」
「嗯。」
芊澤重重頷,於是跳上馬去返回營地。她本是想先去找明夏,卻聽聞他去了北營,於是便只能先和劉欽與雲翹說。她折回雲翹帳旁,拴好馬後,便揪開幕簾而入。劉欽已經走了,雲翹正坐在桌前,鬆開辮子準備就寢。
她聽見腳步聲,於是忙回頭,一見是芊澤,她立即又扭回頭去。芊澤瞧見她仍在生氣,於是上前柔聲解釋:「郡主你聽我說,我和夕岄並沒有什麼,今天……」
「沒有什麼?」
雲翹噘著嘴,瞪著芊澤:「沒有什麼,他牽你的手?還有,你做的衣裳,也是送給他的麼?你都親自縫製衣裳給他了,還說沒有什麼?」
芊澤聽罷,更是委屈,說到:「我縫製衣裳送他,是因為在丘都他曾救了我的命。」
「那我哥哥何曾沒有救過你的命?他對你這般好,你不領情就算了,何必要暗自裡和夕岄好。」雲翹氣惱,已是口不擇言。芊澤百口莫辯,只說:「沒有,不是這樣的。我和夕岄什麼也沒有,我對明夏將軍心存感激,哪裡會要傷害他?」
「我不聽,不聽!」
雲翹捂起耳朵,心裡忿惱。自己喜歡夕岄這麼久了,他都不理她,為什麼芊澤剛才來,就對她這般好。她不依,才不依。
「郡主……」芊澤急了,又湊近些許,雲翹見她靠近,又再扭過去,就是不正面朝她。
「你走,我不要聽!」
雲翹又吼,芊澤於是說:「好好,你不聽這個沒關係。但郡主,你必定要聽我接下來說的。」芊澤心想,誤會以後可以解釋,但是黎紫的事情還是越早說越好。
「黎紫她不簡單,郡主你要小心她。」
芊澤說完,雲翹先是一頓,繼而轉身望著芊澤。芊澤又說:「我在夜裡見她偷偷摸摸跑到西郊,也不知要做什麼。我前幾日見過一次,今天又看見了。我想事情可能有蹊蹺,郡主,你……」
「好你個芊澤!」
雲翹未等芊澤說完,居然兀自站起,叉腰道:「你騙我一次,還要騙我兩次嗎!?」
芊澤不明所以,瞠著眼看著雲翹。雲翹氣的雙頰酡紅,鼻息咻咻道:「你是不是想轉移注意力?黎紫那麼可憐一個女子,你也無憑無據的說她另有所圖,你居心何在?」
「我,我……」芊澤沒想到夕岄的事,竟讓雲翹對她有了成見。她想要解釋,雲翹又拽起她來,說:「你說你今天晚上在西郊看見她了,那我看見的莫不是鬼?」
雲翹剛說完,就喊道:「黎紫進來!!」
她一喊,紅女子便揪開帷幕而入,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郡主有何吩咐?」
「這……」
芊澤大驚失色,怎麼她就回來了?連衣服也都換好了?
「黎紫今天晚上是出去了沒錯,可是她只是去給我做點心去了。一炷香之前,她就已經回來了,點心也做好了。況且,西郊離這這麼遠,她一個孱弱女子,能往返的如此之快?芊澤,你騎馬,怎還趕不過她?」雲翹忿忿說來。
「而且她要害我,為什麼等這麼久還不下手!?」
芊澤現在一頭霧水,她想:是啊,她是立即就從西郊騎馬趕回的。黎紫還在往更深處走,怎會跑的比她快?
她瞠著清眸,不解的望著黎紫。但見她噙著笑容,佯裝弱勢道:「黎紫不知自己做了什麼錯事,有惹芊姑娘生氣。芊姑娘可以罵黎紫,打黎紫,但不能冤枉黎紫啊。」說時,她竟淚眼婆娑,泫然欲泣。
芊澤頓時氣竭,她分明就不會看錯。她的紅昭然,和那夜裡的黑衣人一模一樣。而且,今夜在西郊,她的身姿也和那夜如出一轍,怎麼可能錯!
「郡主,不是這樣,你聽我說,這事要弄清楚……」
「我不聽,你走,芊澤你太令我傷心了!」雲翹邊說,便把芊澤往外推。芊澤被推搡出來,小嘴裡要吐出的話,全被雲翹的無理取鬧給打亂。簾幕垂下,芊澤眼中的最後一抹視線,便是黎紫衝著她挑眉輕笑的模樣。
她紅如焰,碧綠的眸子輕輕瞇起,像極了一隻狡黠的貓。
簾幕被放下,芊澤孤零零的站在帳外,心中鬱憤交加。黎紫她分明就是有古怪,可偏偏雲翹就是不聽。為什麼這個時候要與雲翹產生誤會,為什麼這麼巧?芊澤愈想,心中愈著急,不知覺的在原地踱來踱去。
此時,有腳步聲臨近,芊澤回眸,祁澈正下馬疾步走來。他見著芊澤一臉焦灼,便知不妙,於是問道:「雲翹不聽是麼?」
芊澤輕輕點頭,她咬唇鎖眉,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她想起黎紫詭譎的笑,心中更是麻,又旋即憶起祁澈追她去的事,便問道:「你也沒有追著她是嗎?」
祁澈俊眉輕蹙,也是懊惱道:「她輕功了得,我追去時,不出半晌她就察覺了。她一加快步,我就追不上,於是丟了。」祁澈邊說,邊憶起那黑衣人飛簷走壁的模樣,她體型輕盈,行走在地,卻宛如飄在水上一般。若黑衣人真是黎紫,那麼從她絕頂的輕功看來,她定不會簡簡單單只是丘都的遇害難民之一。
丘都死了那麼多人,唯她一人獨活,現在回想起來的確甚為蹊蹺。
「郡主對我誤會極大,我嘗試跟她解釋,但是她氣極了,就是不聽。現在黎紫有恃無恐,我們該怎麼辦?」芊澤想到此處,憂心似焚。祁澈聽罷,思忖了一會兒便說:「先去和劉欽說,然後去北營找明夏將軍。他是郡主的哥哥,郡主向來敬重他,不會不聽他的話的。」
「嗯。」
「那我們分頭行事,你去找劉欽,我去北營!」祁澈邊說便去牽馬,芊澤則重重點頭,旋即反身,分道揚鑣。
芊澤找著劉欽時,他正在明夏帳內拆一封密函。門外的守衛通報過後,芊澤便進來了。劉欽見是芊澤心中稍有訝異,他以為是找明夏便據實說來:「將軍他不在。」
「我知道。」芊澤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拍拍胸脯定神道:「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劉欽大吃一驚:「芊姑娘何事?」
芊澤走上前,神色嚴肅的說來:「我與祁澈今日在營地西郊,見著黎紫她鬼鬼祟祟。這已不是第一次了,我夜半起身時也見過一次。所以,想她必定是有所圖謀,但我和郡主說,郡主因為對我心存誤會,所以不聽。我沒有辦法,只得來找你了。」
芊澤一股腦的說完,劉欽聽著先是一頓。他沒有先答覆芊澤,而是忙不迭的回身繼續拆那封密函。芊澤狐疑的跟上去,見劉欽在閱覽一遍密函後,臉色愈蒼白,最後他竟大喝一聲:「不好!」
芊澤被驚的一怔。劉欽卻徑直大步流星的出了帳篷,牽馬欲要跳上去。芊澤不明所以,追上前去問道:「出什麼事了!?」
劉欽心急如焚,說到:「這黎紫身份果然不簡單,將軍從她入營以來,一直有暗地追查。今日密函剛剛寄來,不料她竟是邊國先主,邊立晟的寵妃!」
芊澤面色慘白,驚的語塞。她腦中霎時想:她竟是邊國的遺妃!那她撒下彌天大謊,入祁胤營地,定是想報仇雪恨。她如今被自己與祁澈覺,定會惱羞成怒,先一步行事。所以,郡主現在,豈不是非常危險!?
「不好……」
芊澤想時,瞳孔一縮。
而與此同時,雲翹帳內,紅女子正如往常一般為雲翹收拾床榻。她展開羅被,每一個折角都鋪的細緻妥當,繼而又放下如煙的鮫紗帳,細細掖好,回身對雲翹說到:「郡主,可以安置了。」
雲翹極是喜愛她的細心,點心做的好,床也鋪的舒適。於是便讚賞的瞥了她一眼說:「你也累了,早些下去歇息吧。」說罷,她便寬衣解帶,欲坐上床去。然而,就在回身之時,紅女子不但沒有離去,反而上前一步,更為靠近她。
「好舒服啊……」
雲翹撲上床去,幸福抱著被褥,但旋即她又想起今日夕岄與芊澤的事,心中又泛起酸澀。她想時,並沒有覺黎紫正一步步的走向她。女子低著頭,紅遮去了她精緻的五官,使得表情不為人知。
而她精緻的下顎,卻微微一提,勾勒出一抹詭譎之極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