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澤眼睜的圓大。
她忍不住想要尖叫,但又被驚的氣竭。她感到腳底生風,有股飄懸的托力,托住自己,這實在是太神奇了!
祁燁展開的雙臂一收,那股風力便有了生命一般,把女子的身體逐漸托近。芊澤不敢大動,感覺自己被風帶到了祁燁身前,並落在了一片比較闊綽的簷頂。女子落地時,那風便倏地消失殆盡,她怔怔然半晌,完全無法從先前的震驚中緩回。
她臉上尚有淚痕,鬢碎散,看上去頗為狼狽。
「你上來做什麼,想摔死嗎?」
祁燁冷冰冰的說到,卻未含慍色。
芊澤這才抬頭,有些驚恐,有些怯弱的望了一眼祁燁。她不說話,嘴唇微顫,祁燁知道她估計被自己的舉動嚇壞了,要知道內功強到能御風的人,少之又少。興許,她現在正覺得自己是個妖怪。
「坐下吧。」
說罷,他一甩袖子,翩翩坐下。芊澤見勢,也乖巧的坐了下來。
還好這片簷頂建的寬一些,否則她估計又要顫顫巍巍半晌,才坐的下來。芊澤抱著雙膝靜靜的坐在祁燁身邊,她還在淺淺抽泣,聽的一旁的祁燁俊眉輕擰。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良久的低默後,祁燁打破清寂。芊澤聽後,身體一頓,腦子稍稍抬起些許,她目光怔怔的想了想,然後從懷裡把東西掏了出來。
祁燁狐疑的側過臉來,見女子手上揣著一捆紗布,還有一個錦囊,他微感詫異,直直注視她的一舉一動。芊澤沒有說話,她露出企求而善意的目光,先是看了看他,繼而睨向他的袖口。
男子一頓,有些不可置信的凝視芊澤。
「傷口。」
她淡淡說了兩個字後,祁燁錯愕的楞住,芊澤見他不語,便伸出手來,輕扯他的袖子。祁燁並沒有反駁和牴觸,只是他的手顯露在芊澤眼底的剎那,芊澤卻有些吃驚。她那夜撕爛的衣角,居然還捆在他手上。
「這……」
芊澤驀地抬眸,祁燁卻撇過視線不去看她。芊澤一顰眉,覺得更擔憂了。當日撕下衣角止血,也不過是情急之舉,這布又未經過消毒,也沒上藥,包久了只是有害無益。看來,他的確是不想被任何人現,他受了傷。
「皇上,奴婢冒昧上來,沒有別的意思。奴婢就想為你換個藥,你放心,奴婢什麼都不會說,你若是不放心,要殺了奴婢,也等傷口好了再殺,好嗎?」芊澤知他心裡擔心什麼,她的確未有惡意,她只是始終不能釋懷他為自己擋下的那箭。
祁燁聽她說來,先是一蹙眉,繼而又不說話了。芊澤當作他默認,便輕輕的抬起他的手臂,放在她雙腿之上。她認真的垂下眼,小心翼翼的取下那血漬斑駁的布條。而就在她剛垂下眼時,祁燁便瞥回他的視線,認真的注視女子側頰。
月光下,那側頰的弧度被鍍上銀輝,朦朧的不真切。
「奴婢沒有水,所以只能擦掉干血,若是觸碰的疼了,皇上你就跟奴婢說聲。」芊澤邊說,便動手拭去那逕自乾涸的血水。她剝掉一些,然後一圈圈的輕劃掉,祁燁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一味的緊緊注視。
她的手指,有小小的繭,但觸碰自己的時候,卻分外舒服。
「皇上,奴婢撒藥了,會有些刺痛,要是很疼,你也說一聲。」
說罷,她把錦囊打開,動作嫻熟的先倒在自己小手上,計量過後,才一點點的均勻灑落。那藥粉成灰黑色,祁燁狐疑的一挑眉,道:「這是什麼藥?」
「是奴婢自己做的,御花園裡除了花,也有很多草藥。我採了些來,烘乾磨粉,就是這樣了。」芊澤老老實實的回答,祁燁卻聽的興致頗高。
「你也懂藥理?」
芊澤一頓,稍作思忖然後道:「只是懂些皮毛,即便是懂的,也沒有多少實踐經驗。」
「即無多少實踐經驗,你也敢魯莽的給朕上藥?」祁燁語態平穩,絲毫沒有半點質疑和責怪的意思,但那芊澤一聽卻停下手上的動作,連忙擺手道:「皇上,奴婢沒有怠慢,這些藥奴婢是有試過的,你看奴婢的額頭。」
芊澤說時,一手掀開自己的額,一道細小到幾欲不見的傷疤在月色中,隱隱勾勒。
祁燁又一皺眉,淡淡問道:「這是什麼。」
「上一次,明月他……」芊澤說時,彷彿覺得不妥,有倏地改口:「婪……婪妃娘娘他打了奴婢,傷口很大,太醫有給上藥,但那藥方開得太老了,按照他的法子,肯定是要留下疤痕的。皇上,你不要看現在這裡還有一點疤痕,過不久,等天氣再暖一點,它就會好了。」
芊澤篤定的說到,她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說時竟有些眉飛色舞:「所以,皇上你也大可不用擔心,奴婢給你天天上藥,久了,也不會留疤的。」
祁燁見她一本正經的說到,情不自禁的失笑,但他只是微微的勾起嘴畔,未有出聲。
芊澤一心沉浸在她的情緒裡,並沒有現此刻男子的神情,是多麼的璀璨,那眸裡的光芒彷彿看見稀世珍寶一般,熠熠生輝。
「傷口換水的時候,要拿煮開過的涼水換,否則就會感柔細菌。」
「什麼是細菌?」
祁燁一問,芊澤卻犯難了,這個不太好解釋,於是道:「就是一些很小很小,看不見的生命,會從水裡鑽進傷口,煮開了的話,它們就死了。」
古代的水不比現在,微生物眾多,很有可能會感染。芊澤說時,已開始捆紗布,她輕輕的抬起男子的手,仿若呵護稀世珍寶一般,小心翼翼。祁燁仿若怎麼也看不夠,他的目光越來越軟,片刻不離的凝視女子。
芊澤彷彿感覺到他微有灼熱的目光,疑惑的側過臉來,四目相對時,芊澤的心忽的又漏跳了一拍。
他幹嗎這樣看著自己,是自己有亂說話,令他不滿了嗎?
可這彷彿不是不滿的視線……
芊澤想時,驀地低頭,不敢再瞟男子一眼。他俊美的面容在夜色裡,輪廓迷離,一瞇眼竟是魅惑眾生的溫柔。
祁燁見女子急的撇過視線,以為她極不願意看著自己,便面色微慍的說到:「你包的這麼慢,莫非要朕在這坐到天明?」芊澤聽後,手腳無措的加快手腳,一邊賠罪:「對不起,奴婢沒有想到這個問題,這就快一些,快些。」
她焦急的身體溢於言表,祁燁見她立馬就要包好了,又後悔自己斥責了她。若是她包好了,她就會想回去了,是嗎?
「你很怕高?」
於是祈燁便第一次開始搭話,他隨意一問,卻不知心底是想,她留的越久越好。
芊澤聽後,先是一楞,然後微微羞紅了臉。
「是啊,奴婢很怕高,剛才真的是多虧了皇上,要不然奴婢就摔死了。」芊澤知道自己狼狽的模樣很難看,而且自己還半晌回不了神的哭泣,真是很沒用。本是來為皇帝包紮傷口,報答恩情的,卻不料又被他救了一命。
「為什麼怕高呢?」
他又是一問,芊澤的臉色卻突地一凝固,嘴唇顫了顫,最終沒有說出口。祁燁見她遲疑半晌,心中犯疑,芊澤卻轉瞬又靦腆的笑了笑,說:「因為奴婢怕死嘛,因為怕死,所以也就怕高了。」
說完,她又灰灰的垂下頭去,似有些傷懷。
祁燁不明所以,卻沒有問。此刻,芊澤正好包紮完畢,欣喜的把手放了回去:「好了。」
祁燁抬起自己的手,那紗布包著很貼合,卻又不緊繃,他動動手指,也十分靈活。
「謝謝。」
「咦?」
芊澤聽罷,立馬就怔住了,她從來沒有聽過皇帝說謝謝,也未曾料到,他會說謝謝,於是脫口而出的『咦』了一聲。她剛『咦』完,祁燁便轉過視線,芊澤立馬捂著嘴,趕忙噤聲。
她總是這麼膽小怕事,待在他身邊,總是帶著一份警戒和小心。祁燁想時,微微一笑,只是尾音竟有些苦澀。
「奴婢現在已經包好了,就不打擾皇上了,奴婢這就下去。」
芊澤說罷,只用上身作了一揖,她剛說完,祁燁又笑了出聲:「好啊,你若能下去,朕也不攔你。」芊澤聽罷,姣好的小臉霎時又白了。是啊,她怎麼這麼笨了,她該怎麼下去?
「奴……奴婢能上來,就可以沿……沿著原路回去。」她吞吐的十分可愛,引得祈燁也不願意打斷她的意願。於是他便微微頷,一臉興致的說到:「那好,你就自己下去吧。」
芊澤微微一怔,繼而又一拜:「奴婢退下了。」
女子站了起來,雙腿還有些顫巍,她一起身,夜風便鼓起了她的衣角,使得她更為膽戰心驚。這簷頂很寬,她尚且能走的穩當,但一到那邊,她該怎麼辦?
祁燁峰眉一翹,只是一語不的觀摩。芊澤的背影單薄而贏弱,在夜色裡薄的像片會隨風而去的紙。她又開始那蝸牛的度,一步一步的住回爬。祁燁見她的如此,便哈哈大笑,他笑的很突然,令芊澤驚的一趔趄。
她身子如期的扭了起來。
「啊……啊……」
芊澤極力想平行,卻不料舊事重演,又要側翻下去。這一次,她卻未能掉的徹底,身子一斜時,男子堅實的手臂卻已然摟住了她。
「你走的下去才怪,你知道你上來的地方在哪?就是到了天亮,你也爬不下去。」
他冷冷出聲,略微嘲諷。芊澤臉又一紅,不知是惱的還是羞的。祁燁卻微微一笑,神情淡然道:「朕不想失去一個上門來,換藥的奴才,朕就教你,怎麼走。」
「啊?」
芊澤倒是大吃一驚,難道在屋頂上走,還有竅門。
想時,祁燁已然鬆開了環著她的手,芊澤沒了依靠,身體又自己扭。祁燁一皺眉,好笑的說到:「抱著你時也沒使力,你卻不扭,剛鬆開,你又慌了,這是為何?」
芊澤一楞,半晌沒回上話。
「你看這腳底的路,你並腳站在上面,還綽綽有餘,偏偏你就要單行走。」祁燁指了指她腳底的簷頂,芊澤低一望,果不其然。其實路並不窄小,原因不過是因為自己膽小怕高,於是便嚇的左晃右擺。
「我……」芊澤懊惱的顰眉,不敢大聲說話。
「你跟著朕走,只要想著有朕護著你,不會跌下去的,試一試可好?」祁燁說時,轉過身來,以背面對著芊澤。芊澤見他大有命令的意思,也沒多想,便點了點頭。
「嗯。」
「走。」祈燁踏出一步,然後命令一聲,芊澤心下有些緊張,卻又乖巧的跟上去。祈燁很滿意,於是又邁了一步,步伐遠遠大過剛才的一步。芊澤
見他離得自己遠了,心又一緊,走的一步卻還是先前般小小一寸。
「邁大一些,與朕的距離要是大過了一尺,朕就推你下去。」
「啊!?」芊澤聽他說來,小臉當即沒了血色。祁燁暗自一笑,嘴上卻依舊漠然:「再走。」
他又踏了一步,芊澤這下忙不迭的就跟了上來,但她依舊晃的極為厲害,祈燁見著心裡有火,叱責道:「朕說過,跟好了就不會讓你掉下去,就是掉下去也能把你救上來,你還怕什麼?」
芊澤聽罷,一頓一頓的點了點頭。她閉眼深深呼出一口氣,心裡想著,別怕,別怕,自己不會掉下去的,不會的,他不會讓自己掉下去的,不會的。睜眼之後,她下一個步子便邁的穩健多了。祁燁一直走,走也逐漸加快,芊澤緊緊的跟著她,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她開始現,她不再會無緣無敵的晃動了。
一高一矮,對比鮮明的身影,在夜空裡跨過一個又一個的屋頂。
整個沁城皇宮,萬籟俱寂,熠熠星光下,他們若行走在雲端一般,如夢似幻。
「再快一些。」
「嗯。」
「走這邊。」
「嗯。」
祁燁極有耐心,他玄黑的蟒袍,在風中輕揚。芊澤的視線本是一直盯在地面,等感覺能駕輕就熟時,她才抬起眼簾,注視男子的背影。健碩而高大的身體,幾欲擋住了所有視線,卻在此刻,給了她十足的安全感。她真的已經不擔心自己會跌下去了,她踏的每一個步子,就猶如踩在地面上一般,結結實實。
他的黑總是不拘的散開,那鼓鼓的風吹來時,那線幾欲拂上她的臉頰。那絲沒有溫度,卻輕柔的很,芊澤望著他,不知不覺,目光竟有些癡然。
「芊澤。」
「啊?」芊澤以為他現自己心猿意馬,於是忙不迭的應聲。她應的極快,倒顯露了馬腳,祁燁蹙著眉轉過身,冷冷看了她一眼道:「分心也把你丟下去。」
「沒,沒,奴婢沒分神。」她極力置否,祁燁莞爾一笑,卻引她住前看:「那有個缺口,朕跳過去,你也跟著跳過來。」
「跳過去!?」芊澤不可置信的望著男子,她已瞧見那殿宇與殿宇之間的距離,那缺口雖不大,但……但怎麼也不敢跳過去啊。想時,芊澤的臉乍青乍白。
「若是不跳也行,朕過去了,就不回來了。」
祁燁說罷,一個輕躍便跳了過去,他冷眼旁觀,大有隔岸觀火的意思。芊澤見他絲毫不給自己猶豫、盤旋的餘地,一時間也無法說什麼。她站在那簷頂之邊,剛才滿滿的安全感,頓時又失去了,身子便又不可遏止的顫抖起來。她一抖,祁燁便陰兀的瞇起眼,不滿的挑了挑眉。
「跳,還不跳?」
他耐心不高,寒澈啟音。
芊澤嚥了嚥口水,知道已毫無退路,於是便一屏氣,欲要起身跳過來。哪知剛一傾身,她又懦弱的收回弧度,連連住後退了幾步。祁燁也以為她要跳過來了,哪知她膽小如鼠的又縮回去,他十分不滿,危險的瞇瞇眼。
她還是不信,他不會讓她有危險的嗎?
想罷,祁燁已有些放棄,剛索性要跳過去抱她過來時,面前的女子卻倏地一鼓作氣,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飛身跳躍。
「呀!」
她呼出聲,祁燁揚起臉,微瞠的黑眸裡,女子躍起的身姿仿若被時間凝固。她勇敢無懼的跳過來了,她飛躍的那麼徹底,那麼用力,彷彿帶有生命的底氣一般,義無反顧。
她擲地有聲的落在他跟前,祁燁完全沒有準備。
只見她先是喘了喘氣,然後抬起眼,那眸子裡有一絲凜然,而轉瞬,她的眉眼忽然彎做一彎新月,嘴角也揚了起來。
「哈哈!!」
她雙手一展,笑的皓齒盡露。
「我跳過來了,我跳過來了!!」芊澤彷彿是一隻勝利的駿馬,正仰天長嘶,她笑的那麼徹底,銀鈴一般的嗓音劃開夜色的寂寥。祁燁錯愕的注視咫尺之近的芊澤,她從來沒有這樣去笑過,彷彿內心的鬱積都在此刻煙消雲散,心都通透起來。
她的笑,感染了他。
生平第一次,祁燁也朗朗而笑,和她一樣忘記了所有的憂愁。
夜色如濃汁,此刻的月亮離著他們極近,就彷彿在銀色的紙上,裁剪出了兩個面對面,活生生的剪影。
當一切都已安靜的時候,芊澤依然坐著祈燁身邊,她笑過之後,突然異常的安靜。這讓祁燁倍感疑惑,她的目光望向很遠,很遠的地方,但她的神情卻柔若浮雲。
「謝謝你。」
她啟聲道謝時,祁燁卻不知她所指。
「我是第一次,不感到懼高,這麼多年以後的第一次。」芊澤的嗓音溫婉柔美,平淡如水。祁燁側過俊臉,感覺到她週身,漸漸縈繞起一絲哀愁。她忘記了是在和誰說話,她不再自稱奴婢,更沒有絲毫怯弱。
她像在和一個朋友,傾訴。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怕高嗎?其實從前,我一點也不怕高,我很調皮,喜歡住高處跑,喜歡在高處玩耍。那個時候小,不知道危險,就不顧一切的住上爬。只因為,我喜歡天空,把手展開時,甚至覺得自己是在飛。」芊澤的臉,在說『飛』字的時候,適時的揚起,那夜風也宛若得令一般,撲面而起。
「有一次,我抱著我的娃娃,爬到了家邊上的工地裡去。那樓正在建,我不分輕重的就住上爬。後來媽媽追來了,見我在樓頂,嚇的手足無措。她追我追上來,卻也因為我,失足……」她說時,感覺胸膛裡有什麼灼燒了出來,芊澤未有能繼續說。
硬生生停在這,淚卻如斷線的雨一般,顆顆滾落。
祁燁在一旁,微有錯愕,他不一語,黑眸裡也淌出一股相同難過的神情。
「從此以後,我再也不住高處爬。人是不會飛的,只有站在地上,才是安全真實的。」芊澤眨了眨眼,淚水又潑然而下。
「後來,爸爸因為思念媽媽,心情沮喪,在我考上重點中學的那天,出車禍也去了。只有哥哥留在我身邊,我當時覺得自己是掃把星,如果我沒有害死媽媽,我的家,就會一如既住的溫馨。我能和所有最親的人,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可是,事實上,不幸接踵而至,到了最後,我和哥哥僅有的,就只剩彼此了……」
她停頓了片刻,思緒已飄的很遠很遠。
「有的時候,我孤獨的坐在一個地方,甚至覺得世界,都已摒棄了自己。」
「你恨,對嗎?」
她說到此處時,男子漠然啟聲,她的話裡雖有他聽不懂的地方,但卻能完整的明白她的意思。於是,他開口時的表情裡有著毋庸置疑的嚴肅,卻也有拒人千里的冷漠。
「你該恨。」
芊澤聽時,緩緩轉過臉來,那頰上的淚痕泛起柔和的光芒,她忽的一笑,卻讓祁燁又是一驚。
「肯定有恨的時候,只是,小的時候媽媽說過,一個人的心,就只有那麼大,是裝不了太多的仇恨的。如果裝的太多,心就會痛。」
她剛說罷,祁燁便愕然的一頓,手不自覺的拂上胸口。
但芊澤卻還娓娓說到:「既然人的心就只有那麼大,為什麼不裝一些快樂的事情。所以,每當我覺得世界都已摒棄了自己的時候,就會伸出手來。」說時,女子鄭重的伸出手來,五指微撒,繼而道:「伸出手來,一個,一個的把自己僅有的東西,數出來,認認真真的數給自己聽。」
她掰下一根手指,又掰下另一根,彷彿真的在數。
「數完以後,我才現,原來啊,我有兩隻手都數不完的東西。你看,世界上,我還有這麼多這麼多的東西!」
她把兩隻成拳的手,擺在祁燁面前,她又是哭又是笑,矛盾而又令人心疼。
祁燁望著她的側臉,完完全全的感覺到了震驚。生平第一次,他感覺一個人的心,居然能如此的堅韌,即便是受過再多的傷,卻仍舊願意相信世界的美好,而選擇不去懷恨。男子微怔的注視她的側臉,此刻,他心裡斑駁的傷口,再一次被溫柔的劃開。
有什麼注入了進去,使得他不再覺得疼痛。
夜,漫長,卻又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