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澤杵在原地,瞠著銅鈴一般的清眸,直直地盯在男子的下身。她驚的根本無法挪去視線,腦子一片混沌,彷彿被人在腦後重擊一記。而婪妃先也是大詫,然後隨著芊澤視線,望下自己的下身。
他格格一笑,抬之時,已是詭譎之容。
芊澤見他一笑,才緩過神來。她的第一反應便是想逃,只是此刻,她卻覺得腳軟不堪,剛後退一步,便踉蹌的摔倒在地,手上捧著的衣服也拋掉開來,四處散落。
芊澤卻不顧,只好驚恐的向後爬去,男子見她欲走,一挑眉峰,也不顧自己身無遮掩,便大邁一步。
「芊澤。」
這聲一出,芊澤更是僵若雕石。
這根本就不是婪妃平時的嗓音,婪妃向來都是柔美而高調的音色,而現在這個,低沉中帶有一絲淺淺的沙啞,分明就是十全十足的男聲!
「你!?」
芊澤屁股坐在地上,一寸一寸驚慌的向後挪,她的雙眼已經睜大到不能再睜,一瞬不瞬的鎖在男子越詭異的笑容上。此時,全身濕漉漉的男子,黑隨意而凌亂的披散,芊澤亦能聞到他身上,隱隱的異香。他的面容雖是和婪妃一模一樣,但無妝粉胭脂的修飾,他乾淨透白的一張面孔,稜角俊削。
男人!!
「我怎麼了?」他咧嘴一笑,從容不迫,他步步逼近,芊澤寸寸後挪。「你不是要和本宮做朋友嗎,怎麼樣,你可還滿意本宮的這幅模樣?」
他說時,雙手一展,硬是把自己**裸的身體大大方方的呈現在芊澤眼前。芊澤驚的大叫一聲,摀住雙眼,道:「你走開,你走開啊!!」
「哈哈!」
他不怒反笑,愈是走的近。芊澤挪挪拽拽的,是從霧氣裊繞的浴池爬了出來。一出浴池,她本以為他不會不顧廉恥的追來,哪知婪妃卻根本像沒事人一般,緊緊尾隨。芊澤一邊不敢睜眼看,一邊腿軟,無法站起,便只好連滾帶爬的後退。
「你走開,走開啊,天啊!!」
她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眼見的一切,婪妃怎麼會是個男人!?她是不是在做夢,是不是看見幻覺了!?
婪妃見她大聲喧嘩叫嚷,黑眸微微一瞇,露出危險的神色。他轉即從牆上摘下佩飾用的掛劍,提劍出鞘,直直指向地上戰戰兢兢的芊澤。
「不許喊。」
芊澤全身一僵,聽出他語意中的陰兀,便倏地不敢出聲了。婪妃很滿意她的配合,把鐸芒又指了指,道:「不准再後退,給我站起來。」
地上的人兒,果真不再後退了。只是叫她站起來,她現在嚇得腿軟無力,哪裡辦得到?婪妃一蹙俊眉,睨視女子,見她欲要站起,又力不從心的模樣,便打從心底的覺得好笑。他脫口呵呵一笑,繼而又調侃道:
「你不站起來,難道是在等本宮抱你起來。」
芊澤一驚,力氣馬上回到身體,蹦跚的抵著牆,站了起來。婪妃很滿意,但他手上雪亮的長劍,卻依然置於女子的顎下。芊澤神色慌忙的低眸,膽戰心驚的望著那刻鋒,胸膛起伏不定。她害怕極了,那冰涼的觸感,從頸脖處傳來上來。她知道,這一切並不是在做夢,婪妃他確確實實是個男人。
而自己不經意現了這個事實,會不會遭到滅口呢?
他和皇帝都是男人,卻以帝妃相稱,芊澤雖不知其中的蹊蹺,但也明白,自己知道了不應該知道的真相。
這是極其危險的!
果不其然,那刀鋒轉了轉,芊澤不敢大動,但神色卻草木皆兵。她驀地抬起眼簾,與婪妃直視,只見他不緊不慢的勾著一抹淺笑,狹眸輕瞇,若有所思的凝視自己。
「你怕我殺你,是嗎?」
女子一頓,隱忍的抿著嘴,不說話。
那男人又是一笑,邊笑時,身子便靠了過來,輕輕軟軟的道:「我的確有這個打算。」
語畢,芊澤眼眶便倏地紅了,瞠著的圓目裡,水霧濛濛。婪妃卻視若無睹,倒是把鋒刃一提,抵在她白皙粉嫩的頰邊,芊澤微微一縮,男子卻伸出手來,從另一旁抵住她。
他的手觸到她的臉上,芊澤臉微微一紅,僵的又不動了。但婪妃越靠越近,芊澤壓根不能猜出他到底要做什麼。如果要殺她,為什麼又不立馬動手?只是,隨著他的逐漸靠近,那淡淡妖嬈的香氣,從他身上四溢而出,沁滿了芊澤的口鼻。
這香味讓她立刻想起,從皇帝身上傳來的味道。
雖然,這味道是截然不同,但都有著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
芊澤此刻,呼吸都不會了,她氣竭的憋紅了臉,感覺男子的臉,離自己愈來愈近,最後幾乎貼在一起。而他微微燥熱的呼吸,噴在自己臉上,濕熱的感覺,令她滿頰緋紅。
「你臉好紅。」
他邪肆一笑,說不出的邪佞。
芊澤的淚,便嚇的落了下來。
「你哭什麼,你不想跟本宮做朋友了嗎?」這句話,用的時女聲,和往日的婪妃一模一樣。但此刻聽在芊澤耳裡,卻分外刺耳恐怖,這更加印證了,這兩個看上去氣質斷然不一的人,的的確確是同一個人。
女子的淚,愈加洶湧,那顆顆恐懼的淚珠奪眶而出,倒令男子有一時間的恍惚。
他目光一深,握住劍的右手一鬆,劍匡當落地。芊澤斜視而去,知道劍掉了,便立馬伸手抵住男子的胸膛。但婪妃像是早有預料一般,大笑出聲:「看來你還沒有嚇傻,你個小狐狸!」
說罷,他把芊澤重重抵在牆壁之上,芊澤的腦袋一碰硬冷的牆壁,便疼的悶哼出聲:
「啊!」
她才幡然醒悟,面前的人已不是那個印象中的婪妃,他是個男人,是有十足力氣的男人!
「你走開……」
她終於囁嚅出聲,婪妃卻置若罔聞,他烏黑如漆的瞳仁裡,直直的凝視女子。她的臉紅的像成熟欲採摘的蘋果,看上去飽滿而可口。她一定是嚇壞了,可是他偏偏對這種調戲她的感覺,著迷,看到與平時不同的她,令他無端的興奮。
想罷,他微微斜臉,湊近她。
芊澤大驚失色,臉刷的全白了。
「你敢動,本宮就擰了你的腦袋。」
他知她要動,便強硬命令。
但此刻的他,只想一親芳澤。
芊澤身體無法往後退,又被男子抵住,禁錮的無法動彈。她眼見,他低垂的眼簾湊近自己,而那紅艷艷的嘴唇,濕潤的欲要貼上來。她只想自己現在死了才好,死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想罷,她一緊雙目,索性什麼也不要見著!
……
…………
但一秒,二秒過去了,自己卻並沒有感到被侵犯。她狐疑的一動眉角,掙扎一番後,睜開眼來。
只見,那張近在咫尺的絕美臉孔,驀地變得慘白,他雙眉一蹙,竟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
下一秒,還未等芊澤反應過來時,他便豁然後仰,結結實實地倒在地上。
「呀!」
芊澤驚的側跳,避而遠之。她不知道又生了什麼事了,她只知似乎在千鈞一之時,面前的男子忽然痛苦的倒地。芊澤狐疑驚慌的四處張望一下,現並沒有人,而此刻,男子倒在地上,雙眉緊蹙,已是大汗淋漓。
他怎麼了?
芊澤悄悄湊近一步,見婪妃緊閉雙目,意識似乎已經模糊。芊澤杵在原地,心裡開始翻江倒海。她知道現在自己自由了,不會受到癱倒在地的人,任何威脅。她也知道,等到他醒來時,一樣會對自己做出恐怖的事情。而最令自己害怕的應該是,現了他的男子身,怎麼說,他也不可能放過自己。
想時,芊澤憤然挪了一步,但剛欲逃走時,她又像被什麼牽住了一般,再也無法踏出一步。
記憶裡,他側著臉,哀傷唱著那支婉轉動人的天籟之歌時,是那麼唯美。
他怔怔然,又堅定的點頭,言明要和自己做朋友時,又是那麼篤然。
如果現在不管他,他會不會有事?
他每天都要喝藥的,是不是今天還沒有吃藥,他的病犯了呢?
芊澤心下忐忑不定,她知道留在這,等他意識清醒時,自己難免不會死。可是,要她拋下他,一個人逃竄,她卻怎麼也辦不到。
「痛,芊澤,我痛……」
地上的男子喃喃出聲,手指動了動。
女子身子一頓,聽罷後,一咬牙立馬轉過身來。她蹲下身去,把男子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之上,然後抗了起來,一步一步的往內寢裡拖。她走的十分吃力,身旁的男子卻迷迷糊糊的一味喊疼。芊澤心底慌急了,他身上的溫度冷的嚇人!
「你撐著點,我這就去喊人來!」
芊澤把他安置在床上後,立刻把被子捂在他身上,以防待會喊御醫來的時候,他會被現。
「不……不能去!」
床上的人還有一線意識,他在芊澤臨轉身之時,緊緊拽住芊澤的手腕。芊澤回,見他掙扎的開眼,一臉懇求的說到。芊澤一懵,便也不動了。
「別去,不能去,我……過會兒,過會兒就好……」他重重的喘氣,身上的汗卻層出不窮。芊澤雙眼一紅,然後哽咽道:「好,我不去,我去給你端藥來,娘娘你挺住啊!」
說罷,那緊攥的手,才微微一鬆。芊澤忙不迭的站起身,跑出殿去。出殿門時,還不忘把殿門,緊緊關好。她不能讓別人現他的身份,她也不能讓他久等了,她得快,得快!
芊澤把藥端回來的時候,床榻上已經沒了人。她微微一驚,目光四下搜尋,果不其然,鮫紗輕帷的側院處,一抹熟悉的身影孤直的坐著。他圍了一件紅紗,背影看起來還是如故的淒靜。芊澤佇立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是好了嗎,他是已經無恙了嗎?
就在女子踟躕之時,那身影側過身來,幽然道:「過來吧,我不會動你。
芊澤聽了,仍有些畏畏縮縮的走過去。
「娘……娘娘,藥。」此刻,她喚他娘娘,說不出的彆扭。男子一聽,瞧出她面上的尷尬,也是一笑。但他卻不語,只是自顧自的把那藥盡數飲盡。芊澤剛還想把懷裡的梅子掏出來給他,他卻說:「苦的好,苦了能讓自己記得疼。」
他的嗓音微有沙啞,在月色之中劃開,彷彿帶有濃濃郁傷。
芊澤此刻,又感到平靜起來,她坐在他身邊,不是那麼害怕了。
婪妃見她低垂這眼簾,一語不,便道「剛才怎麼不跑,你若是跑了,我也追不到的。」
他撇過俊容,那銀輝落入他瞳眸,在芊澤看來,竟是那麼孤寂。他蒼白的臉,羸弱的似乎會隨風而去。芊澤不忍的一抿嘴,沉默了看了他許久,她不知道在他身上什麼了什麼事。也不明白為什要以一個女子的身份,待在皇帝身邊,但他病的痛,和此刻的心殤,她卻親眼感受到了。
她深深換了一口氣,道:
「娘娘你說要和我做朋友,芊澤一直記得。」
她微微一笑,真摯而誠然:「若是朋友,怎能坐視不管,那豈不是不講道義。」
「哈哈!」
婪妃聽後,霍地一笑,卻有神色複雜的望著芊澤。他的眸間有感動,有欣賞,也仍有一絲揮之不去的傷。芊澤聽他開懷一笑,心也算放了下來,她知道,他不會再殺自己。他雖暴戾,卻心底溫軟,他不算是個壞人。想罷,芊澤便靜靜注視他。
「以後,不要喊我娘娘了。」他忽地一說,芊澤狐疑回到:
「那該叫什麼好呢?」
但男子卻喟然一歎,並不回答,倒是把腦袋抬起,迎風望向那輪逐漸飽滿的月。
「那月亮是不是很明亮?」
芊澤隨著他的視線一望,見那月輝,無比銀熠,便輕輕頷。
「那就喊月吧。」
「月?」芊澤一蹙眉,然後又思付一刻,豁然道:「難道是婪月,娘娘是叫婪月嗎?」
男子卻一顰眉,搖了搖頭。他抬手,指向那輪掛在天邊的月亮,道
「明月,我叫明月。」
「明夏將軍!」
在夜色中,幾匹快駒迎頭趕上那正風塵僕僕前行的馬隊。那快駒上的男子,在穿插進隊時,霍地的喊了一聲。祁明夏聽出這蒼老的聲音,他一勒馬繩,側過身來。
上官玉嵊一路顛簸,老骨頭都快散了,但他仍舊執意騎馬趕來。他知道若是不乘快馬良駒是無法追上明夏將軍的隊伍的。祁明夏走的很急,知道的人並不是很多,上官玉嵊本以為他會待到下個月柳瑩冊後之日,但蓮燈宴剛過不久,他已經準備回程了。情急之下,他便差人立即送他來,一邊也打定主意,就是趕到大漠去,他也要見著明夏一面。
「丞相,如此辛勞趕來,所謂何事?」
祁明夏翻身下馬,沉穩道。哪知他剛一啟聲,那老者便霍地單膝一跪,抱拳一拜。
「丞相你這是!?」
明夏一驚,黑眸微瞠。
「將軍,是老夫虧欠將軍的。這幾日在府上,老夫思前想後,不知如何跟明夏將軍還有端睿王爺交代。只得,以跪謝罪!!」語畢,他又是一拜,祁明夏立刻也半膝而跪,雙手抬扶上官玉嵊的手肘。
「丞相言重了,明夏娶不到柳瑩,是無緣。這門婚事無法成就,本就不是丞相的錯,皇上冊封柳瑩為後,應是丞相之福,天下之福,亦是我祁明夏之福,丞相又何錯之有呢?」
其情灼灼,丞相卻只是搖頭,道:「小女心裡有的是誰,老夫明白。明夏將軍千里而來,迎娶小女,卻不料有此突變,老夫雖是無奈,但也難辭其咎啊!」
「丞相這又是何苦?」
祁明夏微微一歎,道:「我父王知曉緣由,並不會怪丞相你的,而明夏更是不會。丞相,還是起來吧,明夏受不起。」
上官玉嵊微微有些哽咽,他拭了拭老淚,在明夏的攙扶下,起身。
「老夫,真是愧對王爺和你啊!」
祁明夏卻釋然一笑:「丞相莫要想不開,其實明夏覺得,柳瑩妹妹的性子溫良,將來嫁入皇宮為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有妖妃當道,卻得此良後,對於祁胤國qiζuu,乃是大大的幸事一件。」
祁明夏語畢,上官玉嵊向是頓悟到什麼一般,抬起老臉,道:「將軍,真是看的遠啊!」
「難道丞相,不同意嗎?柳瑩妹妹如能改變的了皇上,那便是天下之福,這樣的話,應當是明夏謝過丞相才是。」
他說罷,抱拳一敬。
上官玉嵊忙一抬手,道:「將軍真是寬宏大量,真是當之無愧的好男兒,小女不能嫁給將軍,是小女無福。但聽將軍一席話,老夫也有所感悟,承蒙將軍貴言,如若小女真能改變的了皇上些許,老夫也無憾了!」
「天寒露重,丞相還是早早回去吧。你放心,我父王必定不會怪丞相的!」
「謝過將軍。」
上官玉嵊也不多言了,他又是一謝,便在僕人的簇擁下,扶上了馬。
「丞相,明夏先行一步,後會有期。」
說罷,祁明夏一駕馬,英姿颯爽的領著精良的馬隊,塵滾向前,消失在月色的盡頭。而上官玉嵊卻執馬相望,杵在原地,緘默良久。
「我朝天子,如若能像明夏將軍一般,那當多好啊!」
驀地,他忿然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