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芊澤才驚覺,自己和皇帝是獨處在這幽暗的寢宮。男子抱著她的身子,力道愈甚,緊的讓她覺得恐慌。而他的眸子,在燈火熏耀下,彷彿被籠上一層黝黑的漆,一瞬不瞬的盯視自己。她感到,他身體在微妙的變化,那變化襲在自己身上,竟如火般灼燙。
祁燁盯了她很久,像是要在她的身上,找尋自己所期盼的一種感情。她想去印證月的話。
去印證一句話,喜歡。
這兩個他一貫極端討厭的詞,卻在此刻點燃了他身體的某處。他感到身體的變化,是如此的顯著,大到令他自己也訝異不堪。什麼時候,他抱著一個女人,還未有任何舉動時,光是幻想著她是喜歡自己的,便覺得全身燥熱?
難道他真的願意,有個人來喜歡自己?
想罷,祁燁的表情軟化下來,他只是微微瞇著那似千尺深潭的雙眼,裡面空靈的很。此刻,他的心是空的,空到靜無一物。
他什麼也沒有想,若是想了,他定會放開她。
就是因為不想放,所以便什麼都未去想。
時間彷彿被分割成了千萬份,一些一點的流逝。芊澤根本猜不透這個男子在想什麼,只是下一刻,當自己還未反應過來時,他卻突地吻上了她馨軟的唇瓣。
女子一瞠雙目,身體緊繃到硬如僵石。
這吻來的極為突兀,並且霸道而凶殘,他的大手在一瞬間,鬆開了她的腰身,轉而固定住了她的雙頰,使得,這吻襲的極深,幾欲奪取她口鼻間的所有空氣。芊澤從來沒有試過被吻,這一切的感官對於她來說,儘是陌生的。男子柔軟而冰冷的薄唇,和那邪肆不已,撬開她貝齒的舌頭,都令她一波又一波的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她簡直無法呼吸!
祁燁本是蜻蜓點水的一吻,在挨著她微濕的嘴唇時,已然轉換成瘋狂的肆吻。他扶按她雙頰的大手,開始逐漸加深力道,彷彿要把她的唇,揉進自己的唇。到了最後,他的吻已不再是吻,而是一種近似瘋狂的啃咬。
一下,又一下,他只是覺得,能從她的身上,逼出一種感情一般。
這是一種自己也無法察覺的索求,因為極為想要,所以,分不清輕重,所以,渴求不已。
但是,女子已然開始反抗。
她的力氣在他看來,是如此微不足道,她猶豫無法說話,那唇齒間只有出粗喘的氣息,他知道她想說話,但他寧可什麼也聽不到,越是他把她的每一個音氣,都盡數吞下。
他什麼都不想想。
只是,時間分分秒秒的過,他的舌卻嘗到了越來越苦澀的味道。那冰冷的濕濡感,惹得他俊眉微蹙。於是男子睜開了一直緊閉的潭眸,深深望了一眼女子。
只見芊澤一雙清眸,此刻正怒極的瞪視他。
她的眼淚,不斷的湧出,這是氣憤的淚水,是羞辱的淚水。一扇濕淋的睫毛,不止的顫抖,那眸中的怒意,彷彿有了溫度,會自行灼燒起來。祁燁不滿的微微皺了皺眉,鬆開了她的唇,但唇剛一鬆,芊澤便伸手抵住男子的結實的胸膛。然後深深喘了一口氣,大喝道:
「瘋子!!」
祁燁大驚,黑眸驚瞠。
「瘋子,你們都是瘋子,是沒有心的混蛋!!」芊澤歇斯底里的大呼著,她的一雙眼睛,直直緊緊的瞪視祁燁,全然沒有半點害怕,半些懦弱。甚至,祁燁能感到她眸間的曲忿和反抗。
瘋子?
男子一挑眉間,不可置信的望著女子。
「放開我,你個瘋子!」芊澤使勁一推,祁燁猝不及防,鬆開了她。
「你說什麼?」
祁燁詫異的反問,一絲陰鷙倏地閃過潭眸。
芊澤先是不語,她拭了拭滿頰的淚,又死命的用袖口抹了抹自己紅腫的嘴唇。只是,無論怎麼樣去拭,她的淚水卻如決堤的洪水,遏制不住。她激動的下顎微顫,怒火令她失去了理智。在緩了半拍後,她赫然抬起充滿憤怒的雙眸,又道:
「我說你們都是瘋子!」
她又是擠落了數滴眼淚,哽咽在喉嚨劃開彷彿要撕裂呼吸。而祁燁只是緊緊的凝視於她,他的錯愕,他的驚詫溢於言表。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難道我們就不是人了嗎?」芊澤毫不迴避的回視他,繼而又說:「你們想怎麼對待我們,怎麼玩弄我們,都可以是嗎?無論是誰,只要你們高興,就可以呼來喝去,隨意踐踏我們的尊嚴,是嗎!?」
太可惡了,太可惡!!
因為高高在上,所以可以絲毫不顧及他人的想法。所有的人都活該為了他們,肝腦塗地,捨生取義?他是玩弄人心的瘋子,他並不把人當人,只當是玩偶。因為是玩偶,所以隨意可以調換,所以可以不顧他人的想法,他人的心意,任意擺佈。
羽晴吃了多少苦,忍受了多少委屈,費盡心思的接近他,而他呢?
一句冷冰冰的『出去』,就把她趕走了?
而愚昧而不可理喻的是,婪妃把自己抓著來了,皇帝就可以一時興起的,調換過來,輕薄於自己?太可笑了,太可笑了!這一切難道都是因為,他們覺得好玩,覺得有意思嗎?
芊澤想著,便覺得鬱憤難當,胸口的氣焰,一丈比一丈高。
而祁燁望著這樣的芊澤,先是一愣,然後危險的瞇起眼,低喝:「你敢這樣對朕說話,你不怕朕殺了你?」
他大踏一步,氣勢逼人的靠近芊澤,但芊澤卻不退卻,反駁道:「我怕!」
怎麼會不怕,她一直都怕死。
她膽子小,她怕死,但並不說明她懦弱到,可以犧牲尊嚴給人隨意踐踏。
「我當然怕!」
她咬了咬下唇,眼簾微微垂著,淚珠卻不可遏止的滾落。女子淚痕滿佈,鬢微亂,看上去是那麼的嬌弱而狼狽。但她的小手卻緊緊的攥緊,似乎是在凝結一種力量。芊澤感到,自己的心中的鬱憤就如同厚厚的繭一般,纏得她透不過氣來。她必須得洩!
「但就因為我怕,所以就活該被人欺負,是嗎?皇上,我只是一介孱弱女子,我手無縛雞之力,而你高高在上,能呼風喚雨。你如此尊貴,而我如此卑微,而你還要用你的強權來壓搾,欺負我,你不覺得你很卑劣嗎?」
「你!」
祁燁臉倏地的沉了下來,黑眸微微怒瞠。
「難道你的強權,就是用來壓迫一些,根本就沒有反抗之力的人們?然後,還自以為是的以此為榮?」芊澤冷哼一聲,儘是譏誚的意味。芊澤可以過的很安靜,很卑微,但是,她的心,從不卑微不低劣。
祁燁聽罷,眉峰一挑,神情極其複雜。
「原來,你就是這麼看朕的?」
「我討厭你!」
她頓了頓,繼而咬了咬牙,擠了擠眉眼,一字一頓的說道。
此話一出,本是怒意勃的祁燁,卻忽的一懵。他微微一頓,雙眸直直的盯視女子,但見她的瞳仁中,儘是無法抑制的憤懣。他才知,她是真的在討厭自己,她原來,不是還是在討厭自己。
他怎麼會傻得以為,可以有一個人喜歡自己。
就因為,她坐在月光下,一臉動情的說:
「說不定,皇上的心,是出奇的美麗呢!」
男子眉眼一鬆,嘴角自嘲的一勾,不再直視女子怒目而視的雙眼。他撇去直視的眼神,然後輕輕一轉身,來的如此突兀,令還在忿忿不平中的芊澤,微微一驚。而在男子別卻潭眸的瞬間,女子卻儼然抓住那一縷不易察覺的失落而受傷的神情。
她微微一懵,身子一緊。
她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他怎麼可能露出那樣的表情?只是,在芊澤還未來得及分清,那表情是真是假的時候,男子已然啟音:「給朕滾出去。」
他命令的如此斷然而冰冷,不帶一絲情感。
芊澤修眉一擰,她不知道該再說什麼。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而皇帝卻只是冷漠的命令她滾出去。
他……
此刻的芊澤,忽的覺得那抹轉身而去的背影,顯得那麼的孤獨而黯淡。但她卻無法理解,皇帝的各種行徑。他是那麼的陰晴不定,是那麼的暴戾而自我,而他的的確確做了輕薄自己,傷害羽晴的事實。他本就是一個以欺人為樂的皇帝,只是,為什麼,她潛意識裡又無法真的這麼覺得。
總覺得,在他的身上,一直就有另一面。似乎,在不經意間,就能抓的住。
他是如此的不能令人理解,如此的令人矛盾。
「朕數三聲,你若再不滾,朕立馬殺了你。」
他背身而立,俊朗的身子卻透著層層殺氣,那語色裡的陰兀,令人怵。
芊澤愣了愣,怔怔然了半晌,然後挪著步子,向後退。
臨出寢殿門時,芊澤卻遲緩了一步,微有哀傷的瞟了瞟男子孤寂的背影。他依然杵在原地,不曾挪動,他背影在昏暗的燈光下,略顯蒼涼。芊澤深深的喘了一口氣,覺得胸膛裡的憤怒雖已消失殆盡,而轉而填充在胸的,卻是一抹揮之不去的淺傷。
而她卻不知,這傷究竟是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