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圍困的莫都護最終在府內放火**,火光映紅了,那場大火燒了一天一夜,事後清點人數,多少具焦屍糾結在一起,難分男女,最終上報的消息是清點出一百三十六具殘屍,經歷大唐兩朝天子,幾十年望族的莫家,隨著這場大火的熄滅,宣告著滅亡。
這場混亂以皇后的死為開始拉下大幕,以莫府化為灰炙,而正式結束,因此事生在丙寅年末,所以史稱——丙寅之亂。
現在的皇上,卻仁立在這個寒風蕭索的夜幕裡,眼光沉沉的凝視著鳳儀殿裡的人進進出出……
他們在收斂著皇后的後事。
雖然雪已經停了,但人還是能感受到那雪寒的冰涼。皇上心裡突然有一種難言的孤寂,拖著疲倦的身子,慢慢走回了兩儀殿,走近兩儀殿時天邊綻放微光,深沉的暮色漸漸淡化,雪後初晴的旭日的光芒將天上的烏雲染成了昡彩的顏色,又一天的清晨到了。
皇上步入內殿,在金龍盤繞的幕帳裡,靜靜的躺著一個人兒,她讓金色的盤龍錦繡的錦被包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蒼白容顏。
此時朝陽正從地平線上冉冉升起,萬丈光芒噴薄而出,照亮了這金碧輝煌的兩儀殿裡的每一個角落,纖纖那張蒼白的睡臉上度上一層層淡淡的金色的光輝,纖纖雙眸緊閉著,小小的嘴唇雖然蒼白的厲害,卻還是帶著一絲微微上揚,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風情,映襯上陽光鍍上的那一抹似有似無的金芒,看起來那樣的溫柔而又聖潔……
皇上手指溫柔的撫過纖纖的額頭,順著臉頰的弧度慢慢的滑到纖纖的下,此時纖纖已經瘦的厲害,小小的下顎尖的就像刺一樣,硌的皇上指尖微微泛痛。
此時兩儀殿裡四周萬籟俱寂,悠長靜謐晨曦的光芒散滿一室,纖纖似乎只是沉沉的睡著,呼吸聲淺淺的在皇上的耳邊迴盪,凝視著纖纖的睡顏,最終把頭埋在了錦被裡,良久才抬起來,眼角有些微紅,嘴唇輕輕的在纖纖臉頰上磨蹭了一下,居然一樣的冷涼的沒有一點溫度。
皇上輕聲的喚道:「丫頭……丫頭……唉……」
千言萬語想要和她訴說,卻最終只是化為一聲長歎,因為明白,纖纖現在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說不出來……
皇上只能那樣靜靜地凝視著這張讓自己魂牽夢縈地容顏。纖纖已經暈迷了近大半個月了。全靠著紅參果與人參吊著一口元氣。早就瘦地厲害。這半個月來。皇上除了與蜀王等人商議平亂之事。其他時間幾乎都陪在纖纖身邊。就算是睡覺也是躺在纖纖地身旁。
可是。卻是一整夜一整夜地睡不著。心裡一直不停地有一些這樣那樣地為什麼在翻滾。不想去想。卻又還是在心頭滾動。現在皇上最害怕地便是讓自己靜下來。一但靜下來。那些折磨人地問題就會不由自主地在心裡滾動。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在意一個不懂珍惜自己寵愛地女人?為什麼自己不懂她在想些什麼?為什麼兩個人會變成這樣。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是不是對纖纖還不夠好。如果不是因為擔心她留在長安會出事。自己又何必將她帶在身邊。如果不是自己把她帶自己身邊。她肯定也不會墜崖。也不會告訴自己那麼多事。不告訴自己那些事情。自己也不會去查她。不查她。她就不會逃跑。不逃跑她就不會讓蛇咬。她就還能好好地活著。只要她活著陪在自己身邊就好……可是真地這樣就好嘛?還是自己真正期盼地是她那樣全心全意地依賴著自己。溫婉乖巧地樣子呢……
齊雪站在內殿外高聲報通道:「啟稟皇上。徐氏來給瑜妃娘娘送藥來了。」
皇上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臉上已經恢復了一慣地平靜。淡淡地說道:「讓她進來吧。」
徐夫人進來依舊像過去那樣。並沒有向皇上行禮。而是直接步到了床榻邊。皇上似乎也習慣了徐夫人地無禮。只是沉默地看著。
徐夫人從寒冰玉地匣子裡取了一片紅參果。扳開纖纖地牙關。就直接擠了進去。然後又拿起一旁煮好地藥茶。皇上很自覺地走過去地抱扶起纖纖。兩人很有默契地把這杯藥茶幫慢慢地灌了下去。
纖纖雖然還可以本能的吞嚥下去這些藥茶,卻還是有不少流出了嘴角,沾在了皇上扶著她臉的那隻手的袖口上。
徐夫人看著這位天下至尊,突然心裡生出了淡淡的悲哀,女人總是喜歡癡心的
那怕那個男人癡心的對像不是自己,也會為這樣的悲]t左右思量了一下,最終將自己這幾日號脈得出的結果說了出來:「陛下,娘娘好像有喜了。」
皇上整個人都僵住了,心往下一沉,纖纖現在的情況,只怕除了徐夫人便是自己最清楚,這丫頭現在的狀況,能保證自己不死就不容易了,更別提孕育新的生命,皇上的指尖輕輕的磨蹭了一下纖纖削瘦的臉頰,臉瘦的都能感到骨頭的僵硬,心裡不由苦笑了一下,這是上天的捉弄嘛?過去求而不得,現在卻來了……皇上心裡嘲弄的歎道,孩子啊,你真是千挑萬選,選了一個最壞的時機來到這裡。
「那,纖纖的身體能承受的了嘛?」皇上望著徐夫人,抱著一線期盼的問道。
果然,徐夫人遲疑了一下,最終搖頭道:「應該不行,不過術業有專攻,我對此類並不擅長,但,夫人身上的七竅都傷了,如果不能清醒過來,就算孩子勉強保住了,生的時候,只怕會一屍兩命,就算能保住孩子,娘娘肯定也保不住了。
而且孕育孩子需要太多的營養,夫人現在的狀況,只怕是熬不到十月懷胎的時候就撐不下去了。」
「那就把這個孩子取掉吧,但一定要保證纖纖的安全。」皇上微垂下俊秀的臉龐,鼻間溢滿了淡淡的藥香……
徐夫人游離了一下,又查看了纖纖的脈像,藥碗和放著寒冰玉匣子的托盤交給了身後的宮女,鼓起勇氣說道:「皇上……娘娘的身子太虛弱了,如果小產的話,很可能也會出現意外。」
皇上猛的一抬頭,眼中流露出一絲薄怒,嘴角微揚,似笑非笑的冷冷說道:「你的意思是什麼?」
徐夫人這樣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人,居然讓皇上這樣一句不冷不熱的話,嚇的愣了一瞬間,這便是所謂的天子之威……
此時徐夫人才感到平日裡習慣了皇上的隨意和對纖纖的溫柔,早就忘記了這個人是天子,是九五至尊……雖然皇上現在說的話還是淡淡的,沒有威脅,沒有恐嚇,只是皇上嘴角綴著的那抹似笑非笑的嗜殺的涼意,徐夫人相信,如果纖纖有什麼意外的話,自己只怕是要給她陪葬的……
這外面半個多月裡的紛紛擾擾,纖纖絲毫都不知道,她一直在自己的世界裡……
中毒暈迷之後,纖纖只覺得昏昏沉沉間,四週一片無盡無處的黑暗……
纖纖只覺得到自己好像慢慢的在黑暗中飄蕩著,看著一座橋上的人往往來來,一位姑娘煮著湯,纖纖就蹲在她的身邊,聽著往來的人聲輕語,聽著百蟲鳴和,聽著湯水攪動時出「嘩啦,嘩啦」的聲音,聽著橋下的流水嘩嘩作響
過橋時,這位美麗的姑娘悠悠端起碗湯,來者面容百態,有木然、有平靜、猙獰、恐懼甚至嘴角噙笑皆取過湯碗,端起一飲而盡,半推半就,顫顫微微終究沒人逃的脫,終究要喝的一點不少,一點不多。
纖纖就這樣蹲在一邊看著,看著那姑娘,悠悠熬著湯,悠悠端著碗,悠悠收湯碗。
那執碗送湯的姑娘穿著紅色的裙子和垂著綠袖的上衣,紅綠相配本是極俗艷的色彩,但配上這位姑娘的清麗出塵的氣質,卻美的如同天仙一般,這姑娘行動之間,腰上的玉環叮叮脆響,搖拽千姿,這樣的美人送上的湯怎麼能不喝。更何況便是纖纖呆在一旁看著那鍋濃湯,也覺得陣陣奇香襲人,滿口生津,忍不住腆著臉伸手向送湯的姑娘笑道:「能給我一碗嘛?」說著話,纖纖已經滿臉緋紅,要知道這樣明著找人要吃的,還是很難為情的事。
那姑娘掩嘴而笑道:「你真的要喝嘛?」
纖纖讓問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慌亂的望向了一旁,沒有再繼續討要,耳旁卻傳來那姑娘的如同銀鈴一樣的笑聲,良久方才輕歎道:「他們喝的時候可都是不願意的呢,我姓孟。」孟姑娘笑著取碗盛湯遞給纖纖,言笑晏晏,清麗無匹。
纖纖愣了愣,孟姑娘……在河邊煮湯的孟姑娘?纖纖如果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那她真是有虧於現代人的聯想能力了,只覺得一陣徹骨的寒冷襲來
纖纖顫抖的問道:「我……我已經死了嘛?這裡就是奈何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