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鳳儀殿裡的內室中,凌貴人正添油加醋的把纖纖不視抬舉的事情給皇后細細的述說了一遍,皇后只是靜靜的聽著,眼眸低垂下,輕輕捻著手中檀扇的流蘇。
這一日的陽光格外刺目,照射在鳳儀殿裡青色細磚鋪成的地面上,泛起迷濛的光澤,皇后瞇著眼睛看著那面光澤,良久方才微笑的攏了攏鬢邊的細,淡淡的說道:「這樣也好。」
凌貴人追問道:「那娘娘,我們還要不要按原計劃行事,還是靜觀…….」
「當然要,賢妃侍候皇上這麼多年,勞累的也夠久了,是時候讓新妹妹替她分擔一二了,更何況瑜妃沒有根基本宮若不助她一臂之力,只怕她不是賢妃的對手……」凌貴人聽後還是不滿意的說道:「皇后娘娘,這個瑜妃也太不視抬舉了…….」
皇后鳳目一挑,淡淡的說道:「你知道不知道你現在廢話越來越多了?」
凌貴人嚅嚅囁囁,那裡還敢說話,只聽皇后在上輕聲說道:「我知道你不甘心,不甘心當時同是在皇上還是王爺時的庶妃,現在宓琛湘已是九嬪之中的正三品昭容,而你只是一個貴人,現在連後入宮的嬪妃也都有晉位,你的位份卻一直未曾動過,可是當初我就提醒過你,沐出雲的事你不要插手,是你自己沉不住氣,又怪的了誰?」
凌貴人不服氣的說道:「我那樣做也是為了娘娘。」
「為了我?你是不服氣沐出雲能壓你一頭,皇上喜歡她,誰都能看出來,你卻把她是李昊晨的人告訴皇上,沐出雲自然是活不成,但你以為報憂的烏鴉又會討人喜歡嘛?自那次之後,皇上可還曾寵幸過你?」說到這裡,皇后目光冷冷的掃過凌貴人緊緊抿住的嘴唇。
皇后靜默看著凌貴人的神彩從原本的不服氣漸漸變成絕望,不由嘴角上揚,唇邊兩處梨渦隱隱顯出,一握手中檀扇,目光一凝,沉聲說道:「你也不要難過,本宮相信,本宮隨時可以把她給拉下馬來,現在就讓這不識抬舉的丫頭再風光幾日又如何?」
凌貴人讓皇后的目光嚇的心裡一沉,低下頭去,討好的說道:「皇后娘娘英明睿智,運籌帷幄又豈是他人可及。」
……
似乎為了獎賞賢妃在中秋節花費地心思。這中秋追月之夜。皇上便翻了賢妃地牌子。去了賢妃地楹宛殿。
纖纖聽到這個消息。不由握緊了手中地飛鏢。狠狠地一揚。釘入盤心正中。入木三分。
夜裡纖纖又一個人溜出寢室。到後園練武。當躍至景山之上。遙望著宮庭中地一處處地朱牆與琉璃瓦。纖纖不由停住了身形。伸手撫了撫額前細密地汗珠。任憑夜裡地涼風吹散那一頭柔順地青絲。在月夜下顯地那樣孤寂而清冷。
不知不覺又過了幾日。一日清晨。纖纖方才梳過妝容。倚在貴妃榻上。手裡拿著飛鏢。有一下沒一下地丟著。美眸卻望著窗外。口中喃喃道:「皇上好像好久沒來過了。哎」
心裡冷冷一笑。這後宮中又有誰能一直獨寵。自己前些日子也算是寵冠後宮。但又有多久。不過一兩月地光景。不由一歎。這後宮裡。女人實在太多了。也難怪。皇上偶爾翻到一次牌子。這些女人便像中了大獎一樣。這真地不是自己所想要地生活。一直這樣倚門期盼著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來地人。可是現在自己卻又不得不過這樣地日子。既然這樣。那就只能希望自己能過地更好一點。最好也要能為香墜兒報了仇。這樣自己以後才能安心離開。
正出神間。沅珍端進來幾色點心和一碗粟榕燕窩粥。淺淺笑道:「主子。吃早飯了。」纖纖抬眸看了一眼沅珍說道:「皇上有幾天沒有來過了?」
「十一天了,主子。」沅珍看見纖纖拿起湯匙的手頓了頓,不由勸慰道:「聽說,最近政事煩忙,皇上已經七八天沒有招寢嬪妃了,一直就在御書房與大臣議事,夜裡也歇在那裡。」
纖纖不置可否的點點頭,也沒有再說什麼。
看著沅珍出去後,不由撥弄了一下手上的玉串,說道:「肥嘟嘟你睡醒了嘛?」
貔貅緩緩顯出幻影,又慢慢化出幼童般的身形,落下後才看著纖纖嘀咕道:「你不知道我在長身體的時候嘛,還總是吵我睡覺。」說完又晃了晃胖圓圓的小臉不滿意的皺了皺眉頭警告道:「我告訴你,以後不許叫我肥嘟嘟,聽見沒有,要不然我不理你了。」
纖纖一把拉過他胖乎乎的小手說道:「知道了,以後叫你嘟嘟好了。你有沒有什麼降頭術之類的,可以咒死賢妃的,我天天想著和她鬥,要謀算來謀算去,好累啊。」
貔貅:「……」
纖纖依舊一臉期待的望著這個守護神。
三分鐘後,貔貅依舊:「……」
纖纖總算是明白這是不可能的,有點洩氣的掐了一下貔貅肉乎乎的小手,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時間如同流沙一樣,在指間慢慢逝去,不知不覺已到了初冬時節,這段時間,宮裡平靜的像一潭靜水一樣,安靜而詳和,皇上也算是雨露均沾,對纖纖最初的那陣熱情過後,雖也還時不時來一次凝芳殿,但已無初時那般慇勤了。
到是皇上新近臨幸了一個烏蘭琪的晴霽殿裡一個粗使宮女燕凝眸,卻是一時恩寵無二,從彤史記載來看,光上個月皇上已總共招幸了九次。初承恩時封的是正九品采女,至今不到兩個月,已晉為庶七品才人。
這樣觀來,纖纖的寵愛也就不算什麼招人眼熱的事了,最多只能算與烏蘭琪,賢妃平分秋色而已,
現在宮裡,這個燕凝眸的事跡已然成了一時傳說,那個宮女甘心當白頭宮女,誰不愛做夢,誰又不想當人上人,可又還有多少人會記得幾個月前的程娘子也曾得意一時。
纖纖受過貔貅的打擊,心裡有些鬱結,無聊的拉著芳芷與沅珍一起出門散心,雖然之前纖纖想過要拉隴宓昭容,但她一直沒有想好應該怎麼做,才能達到雙方信任互惠,再加上她實在太懶了,這事就一直這樣拖了下去。
一直磨磨蹭蹭到今天,纖纖總算是下定決心要從自己的凝芳殿的窩裡爬出去拜訪宓昭容。
一行人,正走到太液池邊,便聽到一個清悅的少女聲音在歌唱:「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纖纖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綰起流蘇髻,外裹米黃的軟毛織錦披風的少女正側著身子對著湖面高歌。
沅珍在一旁低語道:「主子,這位就是燕才人。」
燕才人身上的披風不停的讓湖風吹起,由可見裡面的淺水藍色的千水蝴蝶裙,顯襯的纖細的長脖,膚白勝雪,優雅動人,這時燕才人感到了纖纖的目光,不由回頭一探,那小如蓮瓣一樣的素白小臉,如梨花般純美無暇。
好一個小家碧玉,纖纖不由心裡低歎了一聲,轉念又暗罵皇上一句,死色狼又平白槽踏了一個美女,看見這如若雨一樣來自江南的佳人,不由想起剛生過孩子的嚴若雨。
嚴若雨生育過後,臉上幾處淡淡的妊娠斑一直未曾退去,從此失去了那最讓皇上稱道的瑩潤如玉,白而無暇的肌膚。
色既無,恩寵自消,加上生的又是帝姬,皇上已經幾個月沒有再去過若雨的綠茵閣了,小帝姬從出生到現在,就只在滿月宴,冊封時見過自己的父親,想到這裡,纖纖在這初冬的陽光之下,竟然隱隱有了一絲透骨的寒意,不由自主的緊了緊自己身上的織錦鑲毛斗篷。
纖纖素來懶到了一定程度,不是必須出席的宴席不去,除了必須要去給皇后請安不可,加上最初的時候去踩點準備跑路的時候。其他時候,可以說的上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天天就是關上門在凝芳殿裡折騰。就連嚴若雨與烏蘭琪,雖然素來交好,卻也從未去過烏蘭琪的晴霽殿,嚴若雨那裡,也只在若雨初生帝姬坐月子的時候去過幾次。
燕才人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瑜妃娘娘,一時竟沒認出來,但看纖纖頭綰參鸞髻,也知道最少位份當在九嬪之上,一時慌忙中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如何行禮。
燕才人身後的宮女卻是宮裡的老人,一眼便認出了沅珍,那裡還會不知道纖纖的身份,忙跪下行禮道:「奴婢給瑜妃娘娘請安。」
纖纖淡漠的掃了一眼這個少女,見她半天還傻傻的站在那裡,心頭沒來由的生起一陣不悅,或是因為想起了嚴若雨,在替若雨不甘,或是……不由眉頭皺了皺,最終只是化為一聲長歎。從她身邊走過時,聽見跪在地上的宮女還在提醒道:「燕才人,你快給瑜妃娘娘行禮啊。」
燕才人這時候才慌忙的福下身子說道:「瑜妃娘娘萬福。」
「免了。」纖纖頭也不回的,淡淡說道,嬌弱的身形,在蕭瑟的寒風中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