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遁甲宗。
距離秦風上次離開已經快十個月了,這段日子裡,莫言用秦風留下的銀兩盡力操持著。老管家王伯因為莫言的相助,再也不用終日砍柴拾菜維持生計,歇下身來全力侍奉著秦萬里。而秦萬里的病情雖沒什麼好轉,卻也並未反覆加重。看過郎中服了中藥,整日裡除了默不作聲再也沒有什麼過激的行為。
此刻的莫言侍奉著秦萬里和王伯睡下後,回到了自己的臥房。這間臥房是莫言特意懇求王伯住下的,因為它之前是秦風的寢室。莫言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也許是愛屋及烏吧。
秦風離開十個月了,這期間沒有回來過一次,莫言雖然對王伯說是「師兄」回山門稟明師尊,私下裡卻也從沒有怠慢極力打探著關於秦風的消息。前一陣日子獲悉帝都來了一個蜀山大派的「豐禾」,幫助皇上滅掉了冊城的破堅宗,並在與破堅一戰中藐殺了宗主天闕,由此平步青雲地做到了帝都的客卿。隨後又傳出了帝國糧草被燒、兵馬被盜一事,莫言相信一定是秦風已經開始了他的復仇大計。欣喜間也不由為他暗暗擔憂,畢竟秦風是以一人之力挑戰一個王朝、數個門派、甚至還有藏在暗處的,數目和實力都一無所知的敵人。
莫言分析和擔憂並非全無道理——而此時此刻的她還不知道,昨晚的這個時候,秦風已經命喪軒轅亡之手。
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此時院門早鎖,整個遁甲宗內便只有她和秦萬里、王伯三人。莫言以為是已經睡下的王伯在叫門,擔心著秦萬里有什麼情況,忙披了件衣衫便去開門。卻不想,門扇打開的一刻,看到的卻是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風哥,你怎麼回來了……」
莫言話還未說完,一腔的驚喜便化作了滿腹的詫異——她看到秦風手裡還抱著一個昏迷的美貌女子。粗看之下只覺這女子與自己相仿的年紀,待一細看才現,這個昏迷女子真的非常美麗,不論從哪個角度來講都絕不輸於自己一分半毫。
日盼夜盼的秦風突然歸來,卻還帶著一個極其美麗的女子,莫言一時間不知所措地立在門口,卻也在不由間堵住了秦風進屋的道路。剛剛經歷了生死大劫的秦風顯然沒有心思細細揣測莫言的想法,頓了一頓見莫言沒有讓路的意思,便略顯焦急地輕聲說道:「言兒,快讓我進屋。」
莫言如大夢初醒,忙撤著身子給秦風讓出了門口的空間,秦風快步奔入內室小心地安置好始終昏迷的女子,復又來到門外左右細看,確定沒人跟蹤後才小心翼翼地關上了房門。
「風哥,你的大事,辦妥了?」
莫言極力控制著自己不去想屋裡的那個美貌女子,口是心非地問著秦風其他的問題。
秦風也沒有看出莫言的不對,搖著頭遺憾地答道:「沒有,還是我太過心焦,不由間賣了破綻被他們看出,剛才還在奇升閣大戰了一場。不過還好,現在的我已經是黑戶了。」
秦風的話勾起了莫言的好奇心,暫時忘記了內室裡的女孩:「什麼黑戶,你說詳細些。」
秦風便將昨晚奇升閣諸事詳細地講給了莫言,當然,和奇若水生離死別的那一幕他自然略過了。莫言的心隨著秦風的講述百轉千回、跌宕起伏,當她聽到秦風被軒轅亡碎了金丹大限將至時,竟不由自主地流下淚來。
秦風見莫言如此,心頭一軟握住了她柔軟的小手,勸慰道:「傻丫頭,我這不是還好好的在這嗎?」
十月不見情郎,今朝重逢,莫言的一顆心早在這一握之間盡數地化掉了。她含著淚水輕輕偎進秦風的懷裡,喃喃地說道:「你若當真就此沒了音信,我也會甘心侍奉秦伯伯終老的!」
秦風深深吸了一口氣憋在胸中良久才緩緩吐出,輕輕地道:「言兒,這些日子,你受苦了。」
千言萬語也抵不上此刻秦風的一句話,只此一句,莫言這些日子受下的苦、嘗下的委屈便盡數有了補償。莫言再不說話,只是緊緊靠著秦風,貪婪地呼吸著他的味道。
「風哥,那個女子是誰啊?」
出於女人的天性,莫言終於還是忍不住想一問究竟,雖然聰慧的她已經猜到了什麼,但女人的聰明顯然不是用在這種時刻的,所以莫言還是不死心地想親耳聽秦風說出來。
「那便是我常對你提起的若水。」
秦風的回答簡單而直接,莫言雖然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卻仍是臉色蒼白地喃喃道:「風哥,你這個未婚妻真的很漂亮。想必另外一個也是如此吧?」
秦風沒有說話,過了很久才回答道:「玲瓏現在已經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了。」
莫言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秦風卻說:「昨晚在那奇升閣實在不便久留,我連夜趕回也不曾細細查探,你若無事且便一旁看護,我這便詳查若水的狀況。」
說完也不待莫言如何,微微用力握了握她的小手,便一頭扎進內室去查探奇若水的傷勢了。莫言愣愣地坐在外屋的折椅上,不知出神地想著什麼。
也許,自從決定和秦風回遁甲宗之時,莫言就早已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畢竟相處的那段時光裡秦風也不止一次地向莫言提到過自己的兩門親事。可是真等到不得不面對時,莫言才現自己的無助。她最初的打算只是借助秦風和遁甲宗,希望能先有一個立足安身之地,再行謀劃復仇與立宗一事。可落葉終究不是無情物,秦風對她點點滴滴的好早已盡數銘刻在莫言的心頭,從她打定主意留守遁甲宗、甘心照顧秦萬里和王伯的那一刻起,她的心跡便不言自明。
也許,秦風的心裡終究還是有莫言的。否則他不會緊握她的小手、不會任她偎在懷抱哭泣、不會軟語溫存地勸慰於她,更不會這樣和她不見外地將他自己的安危交給她,任她守護。可是,他就這樣沒有任何徵兆地將奇若水帶回了家,讓莫言不得不從新冷靜地衡量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當然,莫言也是冷靜而理智的,她自然知道,對秦風而言,她桑莫言無論如何也是要排在奇若水之後的。或許,還要排在那個已經嫁為人婦、母儀天下余玲瓏之後。
今晚,也許是今年最冷的一個夜晚。靜謐的深夜,沒有由來的傳來一陣清脆的裂響,不知是誰家的物件耐不住嚴寒被凍得裂掉。而這一聲清清脆脆響聲聽在莫言耳中,卻被無限放大,因為與此同時,一個懷春少女心底深藏的那個關於愛情的夢幻,也經不住現實的殘酷正寸寸破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