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天際已漸漸黑透,那輪始終吝嗇光華與溫度的盈月又掛在了當空,身邊點綴著時明時暗的星辰秦風和莫言已經整整二十四個時辰沒有進食了,只靠頑強的求生本能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軀,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洞**中蹣跚而行。長長的洞**沒有一絲光亮,秦風和莫言只能取出各自的符咒,靠著它們不知來自何處的光源勉強行路。好在這洞**的道路還算得平整,雖慢下了腳步卻也不至磕碰。
秦風邊走邊想,走在這洞**中感覺不到一絲風動,既然連空氣都不流動,那就預示著這條路走到最後很有可能會是死路一條。可眼下除了往深處探尋卻也是別無他法,靠那些生長在崖壁之上的籐蔓攀上峰頂委實太過凶險。昨晚危急之時二人靠它們掛住身形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讓他們復效此法還不如探尋這未知的洞**來得實際。
「啊!」莫言的一聲尖叫驚起了秦風一身冷汗,原來就在秦風思考之時疏忽了眼界,莫言卻是看到了兩人不遠處的兩堆枯骨。莫言雖有著靈虛的修為,卻終究還是女兒心性,對這些東西極是忌諱。
秦風突然感覺握在手中的小手霎時冰涼,待定睛看後安慰著莫言:「沒事的,兩堆枯骨而已。至少它們比活著的東西安全,不是嗎?」
莫言覺得秦風說得有道理,也便漸漸安穩了下來。可聰明的她隨即又想到了什麼:「此處既有枯骨,那便是說他們也沒有尋到出路。這山壁之間夜風極大,剛才走在洞中沒有一絲風動,看來這洞**走到最後很有可能會是死路。」
秦風心中一稟,好細密的心思。剛才自己想到這一層,怕觸了莫言的霉頭便藏在了心裡,卻不想她早已想到了。可是眼下也只有這一條路可尋,還是走完再說吧。
秦風沒有言語,把莫言護在身後慢慢靠近了那兩堆枯骨。兩幅骨架均完好無損,成對面盤膝的姿勢放置,上面已經覆了厚厚的一層灰塵和不知編織了多久的蛛網。秦風的心驀地一沉——空氣通暢的地方灰塵和蛛網極少,而這兩幅骨架又不像是爭鬥間兩敗俱傷已至死亡,看來死路一說很有可能被莫言說中了。
秦風不願再讓莫言胡思亂想,微微一笑道:「看樣子已經死了很久了,我們繼續走吧。如果能逃出生天,再回來將他們厚葬。畢竟我們也算是有緣至此,而他們也算是前輩,有機會的話還是讓他們入土為安吧。」
莫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正要起身前行,卻在洞**深處傳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謝謝二位的宅心仁厚,倘二位能出得此洞,還望二位不要忘記方纔的話。」
莫言和秦風一驚,走在這靜悄悄的洞中已經有些時光了,漆黑之中突然冒出說話的聲音,放了誰也要驚出一身冷汗。而聽這說話的口氣,說話的彷彿便是這兩具骨架的主人。一時間兩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嚇得直愣愣地定在了原地。
過了一會,聲音再次響起:「我們兄弟二人並無惡意,還請二位上前一敘。」
秦風和莫言對視了一眼,咬了咬牙,一前一後拉著手走入了洞**深處。行了大致數十步的距離,在符咒微光的照耀下,他們終於看清了聲音的來源——兩個寸許的半透明小人,閉目盤膝打坐在半空。
「元嬰!」(注1)
秦風見識過孫少昌的元嬰,就是眼前這樣寸許透明的樣子,驚訝之間隨口便叫了出來。莫言雖沒有見過卻也懂得元嬰的意義,在秦風身後注視著這兩個肉身已毀的兵解者。
秦風本想隨便編個謊話「自報家門」,在修真界晚輩見到前輩當自報家門歷程,否則會被人視為不敬。可還不待他說話,其中一個元嬰便睜開了眼睛,上下打量著他們二人,自言自語道:「好一對金童玉女,可惜修為低了些。」
秦風沒有聽清那人說話,正要將剛剛打好的腹稿說出,那人卻開了口:「此洞是死路一條,唯有自來時的洞口出入登頂或至底方通大道。憑你二人的修為卻是難了些。」
莫言趕忙上前作了揖手:「晚輩二人本無意攪擾前輩清修,無奈昨日被凶獸追殺,不慎跌落山崖,幸被平台隔阻延了性命。」
秦風也揖手說道:「不想昨夜又逢怪蟒襲擊,平台斷裂跌落現出洞**。晚輩二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不得已間唯有探尋此洞以求生機,不想叨擾了前輩修行,還望前輩給指一條活路。」
秦風和莫言雖功法微末,卻大小都是修真宗門宗主的嫡親,是以言語間禮數周全,一番話說得恭謙得體。那人點了點頭,鼻息之間卻是哼了一聲:「哼,沒想到那些畜生活得倒是長久。」
一直連眼也不曾睜開的另外一個人突然睜開了雙眼:「那畜生至少當有著金丹期的修為,憑你二人又如何能擺脫它的襲擊?」
看來這兩個人對這裡的環境以及那些毒蛇猛獸瞭如指掌,秦風也不再隱瞞,便自袖口取出了青竹,恭敬地回答道:「不瞞二位前輩,正是晚輩無意間救下的這條小蛇殺死了那條怪蟒,才令晚輩二人饒得命在。」
兩個半透明的元嬰齊齊凌空逼近秦風,上上下下打量著他手中的青竹。青竹也不畏生,自顧自攀在秦風手上,時而遊走時而吐信查探空氣,完全沒有把這二人放在眼中。兩個人看了許久也沒看出什麼門道,對視一眼搖了搖頭,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話多的那個人說道:「如此異獸,連我兄弟也不識得,小兄弟可要好生對待。說不得日後還能派上大用場。」
秦風聽那人叫自己小兄弟,,聯想方才自己曾說過讓他們的枯骨入土為安,想來是此人對自己有了好感,感覺事情有門,便就坡下驢地道:「前輩的話可是多慮了,我和青竹卻早已是朋友了!」
那人聽了微微一怔,搖頭淺淺笑了笑。隨即驀然驚覺:「呵呵,好久不曾笑過了。」言語間竟充滿了蒼涼與悲熗。
秦風接著問道:「晚輩遁甲宗秦風、莫言,還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那人道:「哦,我叫穆地,那是我兄長,穆天。我們兄弟二人在此修行……」說到此處,那人的話語突然小了下去:「在此修行已經許久了。」
「還望兩位穆氏前輩為晚輩二人指點一條逃出生天之路。」
穆天又一次睜開了眼睛,與穆地對視了一眼緩緩說道:「以你二人現下的修為,想要出得此洞唯有冒險攀籐蔓登頂。」
秦風和莫言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便被澆滅,他們又何嘗沒想過這一層?可那樣做委實太過凶險,稍有不慎便落得個粉身碎骨的結局。是以不到萬不得已絕不願走此一步。
孰知穆天話未說完,頓了頓又繼續說道:「要說方法,倒是還有一計,便是不知你二人願不願做了。」
失而復得的希望如同燎原的火種一般,在此蔓延於秦風二人的胸中。莫言搶在秦風前面上前單膝跪地揖手道:「晚輩二人感恩前輩指點明路,倘有逃出之日定遵方才誓言,將二位前輩之骨骸風光厚葬、入土為安!」
秦風看著跪在地上乞食一般的莫言,心下一酸感動莫名。堂堂男兒,膝下有金!跪天跪地、跪師尊長輩,眼前兩個連肉身也沒有的陌生人終究還是不值得自己行下如此大禮的。可偏偏自己的生路就掌握在人家手裡,為了苟活而屈膝,為大男兒所不齒啊。莫言便是早早想到了這一層,搶在秦風之前行了跪拜之禮,既表了他二人謙卑的誠意,又保全了秦風的顏面,這等心思細密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又如何能不令秦風感動?
穆天看了穆地一眼,後者接下了話茬:「此法雖有效,一來需得時日,二來還要看你二位的意願如何。」
莫言依舊單膝跪地:「還望前輩明言!」
穆地點了點頭:「你二人現下一個和合期一個靈虛期修為,而要登頂或至底非金丹期後所不能。觀你二人身上雖帶功法,卻是以陣道及鑄丹為基,如此修習沒有自家高人指點,欲達金丹怕是要年深日久。唯有你二人拜入我兄弟門下,修習我們的功法,他日興許方可有逃出生天之望。」
這穆地說的也有道理,秦風和莫言的確是修煉著自己宗門的功法,可他們的宗門卻都是劍走偏鋒,不以修身練體而入道。雖殊途同歸甚至成就更高,卻一來需要自家前輩指點護佑,二來需要極長的時日參悟和自身的靈性悟解。如此,只靠他們兩個年輕人以自己宗門的功法修習達到金丹期,那耗費的時日卻真的是無以量計了。
所幸他們都尚未踏入金丹期,而且自古修真之人將金丹前的築基、靈虛與和合三期視為輔助、鞏固和基礎,進入金丹期才意味著真正踏上了修真之途。眼下他們兩人的功法法門尚未定型,正是可以重新選擇的時機。
但修真一脈,尤其是修真世家,又有幾人會背棄自己的宗門而去重修別人的功法?這也是穆地所說「意願」一事的因由所在。
聽完穆地的一番話,莫言神情複雜地緩緩站直了身子。華陽宗被滅,只留下了她一個人,為了活命而修習別人的功法,還叫她如何重振華陽宗?可不這樣做,連自己這唯一一個華陽宗的後人也會葬身山腹,一時間兩難取捨的莫言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秦風看到這裡,念及了方才莫言顧全自己的一幕。想到自己在遁甲宗時的種種境遇,毅然決然地走上前去,將莫言別在身後,雙膝跪地面色凝重地朗聲言道:「徒兒秦風,拜見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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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元嬰:原意修煉元神,顯化嬰兒。丹道中煉化元神,簡而言之是待一顆無形無質的金丹煉成以後,用粉碎虛空的方法脫離丹室,化做一顆瑩瑩靈丹,上衝中宮位置,尋本性而練化元神,謂之「明心」。陽神煉化純圓,飛騰而上於腦中「見性」。尋著離宮陰神,聚結合體在泥丸宮裡,霞光滿室,遍體生白。一戰將息,而又回歸於腹內元神處,合化為命胎。疊起蓮台,虛養命胎,進而胎化元神,默默溫養,直待紫氣虛來時節,元嬰養育健全,冉冉而出天門,旋而又回。
元嬰修煉成功過後,就已經是半仙之體了,有人說元嬰有形,有人說元嬰無形,筆者認為元嬰應該是無形的,指的是返回」嬰兒」(即無損)的境地。
自古道教十分重視保持「嬰兒」、「赤子」的狀態,元嬰的修煉也是內丹修煉的一種方式,所以這種修煉方式在道教中是真實存在的,並不是小說作者的捏造。
簡單的說元嬰是指修真之人凝聚全身元氣,化成的一個純能量體的自己。
元嬰一詞應該是從這裡來的,此道練到最高境界應該是可以練成元嬰。之後反虛最後飛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