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的青籐掛滿了懸崖的壁壘,繚繞的雲霧令本就綠意盎然的山澗更顯悠然。enxuemi。只是在這洞天福地之內,僅僅偶見幾隻飛鳥匆匆掠過,卻毫不停留,彷彿在刻意躲避著什麼一樣。
從秦風和莫言剛剛跌落的懸崖向下望去,只能看到一層層厚厚的煙雲,猲狙俯查探了半晌,高傲地引頸長嘯,彷彿自己便是這天地間唯一的霸主。懸崖底部,曾經不可一世的蠪蚔安靜地躺在嶙峋的巨石堆中,再沒了往日的囂張。蠪蚔的身上,薄薄地蓋著一層新鮮的浮土,正是方才它跌下懸崖時踩塌的那方土石。可是,空曠的懸崖底部,也只有蠪蚔的屍身,卻是不見秦風與莫言的蹤跡。
厚厚的雲霧蕩在峭壁的中部以上,既不飄散也不離去,直令自上望不穿底、自下看不到天。就在這片繚繞的煙雲之中,遮蔽了峭壁上一處明顯的突起。而秦風和莫言就手挽手昏倒在這一小片突出的平台之上。正是二人緊隨凶獸蠪蚔跌落懸崖時被這片平台擔住,才免下了與蠪蚔一同葬身谷底的厄運。
不知過了多久,這山澗之內連偶爾掠過的飛鳥也漸漸絕跡,天色慢慢暗了下來,本就潮濕清冷的山澗尤顯濕冷。莫言受的傷較輕,在冷氣的纏裹之下漸漸醒轉過來,初見眼前一片模糊還以為視覺受到了什麼傷害,直到看見倒在一旁依舊昏厥的秦風,才確認了自己的視線完好無損。莫言剛要起身喚醒秦風,卻驚覺自己的小手依舊被秦風緊攥在手中。直到此時才想起方才二人齊齊跌下懸崖的那一幕,感受著來自秦風手心的熱度,莫言的心頭一陣撞鹿,臉頰竟不由地悄悄熱了起來。
顧不得查探自己有沒有受傷,莫言一邊輕輕喚著秦風的名字,一邊把他扶起來枕著自己的大腿,盡量給他擺下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可是秦風卻始終都沒有醒過來,看來一定是受了重傷之下又長途奔襲,更加受驚又從高處跌落,這些因由疊加起來,便是個鐵人也要吃不消的,又何況一個區區和合期修為的秦風?
莫言越喚越焦急,不由以手撫在秦風的額頭。不摸不要緊,一摸之下可嚇了莫言一跳——秦風的額頭滾燙滾燙的,就像一塊燒紅了的木炭。這可急壞了莫言,可四眼望去,除了猙獰的石壁就是長長的籐蔓,哪裡有能去熱的降火的東西?
可秦風額角的熱度卻並沒有因為莫言的焦急而退去,反而有著愈演愈烈的趨勢。莫言這下可是真的慌了神,她從沒有照顧人的經驗,現在面前擺著一個危在旦夕的大活人,還是於她有著過命交情、有著生死不棄之情的人,又緣何能不令她心急如焚?
常言道,屋漏偏鋒連陰雨。就在莫言一籌莫展之際,山壁之間傳來了一陣勝過一陣的「悉悉索索」的聲音。這個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莫言努力分辨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依稀看到一些模糊地影子正順著懸崖的壁壘向下攀爬,目的地正是她和秦風棲身的這一小片平台。
此時的莫言才真正開始細細打量他和秦風所處的這片平台,緊貼著峭壁的一片突出,方圓不過數丈,邊緣處一些新鮮的斷茬估計是凶獸蠪蚔跌落時砸塌的。不出多時,那陣「悉悉索索」的聲響便來到了耳邊,莫言定睛一看,俏麗的小臉登時被嚇得刷白。那是無數條蛇鼠蟲蟻、蠍子蜈蚣組成的大軍,正順著無數條垂下的籐蔓氣勢磅礡地朝她和秦風洶洶而來。饒是莫言心思機敏、定力過人,但終究還是一個築基期的女兒家,最過忌諱的便是這些人見人厭的動物。旁邊雖有著秦風,卻始終昏迷著幫不上一點忙。
隨著時間的流逝,蟲蟻大軍距離二人越來越近。莫言望了望雙目緊閉、躺在自己懷中的秦風,微咬薄唇,豁然脫下長衫裹在手上,尖叫一聲將行在最前面的不管是蛇鼠還是蜈蚣一股腦地掃到了萬丈懸崖之下。可是這支蟲蟻大軍委實太過繁多,儘管莫言拼了命地護住自己和秦風,無數的蠍子蜈蚣和蛇鼠已經將他們團團圍住,一如白日之時赤膊大漢等人的包圍,卻是更顯密不透風。
莫言畢竟只有築基期的修為,這一日下來不吃不喝又吃驚受傷,剛才只是拼著蠻勁一鼓作氣,不多時便已氣喘吁吁、後力不濟了。莫言確認已經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跌坐在秦風身邊。重新將秦風扶起靠在自己身上,一邊喘著氣一邊凝視著已成環圍之勢的蟲蟻大軍。
這些蟲蟻之中,不乏身帶劇毒的動物,被它們咬到可不是什麼好事。可真到了此時,莫言心中的恐懼卻彷彿突然變淡了。不再去理會身邊的一眾蛇鼠,只是低頭凝視著懷中的秦風。此時的秦風額頭依舊滾燙,卻偏偏一副甜甜入夢的樣子,那坦然的面容和微微翹起的嘴角彷彿重又回到了遠在千里之外的遁甲宗,靠在母親的懷裡酣然入夢。莫言靜靜凝視著懷裡的秦風,一時間心中不知所想。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能夠對一個素不相識、還兩次算計過他的陌生人捨以性命相助。
不過現在想什麼也沒用了,才出虎**又入龍潭,看來自己和這位新認識的朋友是很難見到明天的太陽了。不過,既然橫豎是死,能和他死在一起,好像也不是件什麼令人討厭的事。莫言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心裡竟然想到了這一層,於是這位心比天高、情比海深的美少女就在蛇鼠環圍的惡劣環境下,極其不合時宜地被兩朵紅霞襲上了雙頰。
莫言突然注意到一件事,這些環圍著他們的蟲獸們雖然很想對他們展開攻擊,卻又在躍躍欲試間彷彿有著什麼深深的顧忌。莫非,是秦風身上藏了什麼可以驅蟲的寶物?想到這一點,莫言的精神為之一振,白日之時曾見識過秦風使用了不少寶貝,出門在外隨身攜帶驅蟲的寶物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在那個男女授受不親的年代裡,要在一個男子身上摸索尋找,對於一個未婚的女孩子來說,委實有些強求了。但情況緊急也顧不了這許多,莫言微蛾眉緊蹙、皓齒輕咬下唇,彷彿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猶猶豫豫地探出小手摸進了秦風的衣衫之內。
觸手的,是兩件硬硬長長的物件。摸出來一看,是一支鳳頭金釵和一隻白金的簪,莫言驀的想起在破廟赤膊大漢對秦風搜身之時他們二人的對話——「不敢欺瞞大爺,這是小的剛剛在集市上買給糟糠的簪……」
一時間,莫言所有的幻想被兜頭澆滅,那兩朵掛在雙腮的紅霞也隨即消退。原來,他是有妻室的。是啊,這麼好的男人,又怎會缺上一門妻室?就在莫言萬念俱灰之際,視線的餘光突然瞥見秦風的胸口有了異動——一條翠青翠青的碧綠小蛇從秦風胸口游了出來,昂起小腦袋探出蛇信查探著周圍的環境。
莫言沒有見過青竹,只以為是剛才自己一時疏忽被一條蛇鑽進了秦風的衣服裡。就在她抬手打算將青竹趕走時,對他們二人形成環圍之勢的蟲蟻大軍突然齊齊向後撤去了幾步的距離。青竹彷彿根本不將莫言和那些蟲蟻放在眼中,自顧自地在秦風身上遊走了一圈,最後攀在了秦風的肩頭,吐出信子探了探莫言,將頭深深埋進了盤踞的身體之中。
奇怪得很!小蛇青竹一出現,方才叫囂喧鬧的蟲蟻們突然之間全部靜了下來,有幾隻躍躍欲試的蜈蚣蠍子也乖乖地退回到隊伍中,再不囂鬧。天地之間一瞬間便靜了下來,靜得只有秦風那沉穩而綿長的呼吸聲。
莫言好奇地看看青竹,又看看秦風。真不知道這個男人的身上還有著多少秘密,而自己又能解開多少關於他的秘密。青竹自從盤踞在秦風肩頭後便一動不動,彷彿睡著一般,除探了探莫言的存在,直當周圍的那些個蛇鼠蟲蟻如同空氣一般。
就這樣,二人一獸在內,萬千蟲蟻在外,彼此誰也沒有任何動靜,一直僵持到了月至中天。突然,青竹猛地揚起了始終埋著的頭顱,飛快地向四周吞吐著蛇信,最後將目標定位在了緊貼著平台的一面石壁上空。莫言雖不知這是為何,但顧及青竹出現時的反響,能令它如此重視,必不是小事。於是也順著青竹鎖定的方向仰望了去。
過了半盞茶的光景,山頂傳來陣陣怪嘯,緊接著一塊塊大小不一的石塊紛紛落下。小蛇青竹的身子立得筆直,宛如一隻蓄勢待的弓箭。而與此同時,沉寂了良久的蟲蟻大軍又開始了叫囂與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