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宋帝國境內,一片極廣茂的艾草從中,坐落著一間破敗不堪的寺廟。廟裡的菩薩早已金身不在,只留下半截泥塑的身子看守著這間四處漏風的殘垣斷壁。早已風光不再的香案之下,東倒西歪地坐著兩個氣喘吁吁的年輕人,一個蠶眉星目五官俊朗、一個明眸皓齒秀氣十足,正是方才奪路而逃的秦風與小乞丐二人。
這間不知何時修建的寺廟坐落在古宋帝國邊境的東南角上,饒是小乞丐拉著秦風沒命地奔逃,秦風也始終沒有忘記家鄉的方向。說到這寺廟還需要浪費些筆墨。古唐帝國比古宋帝國建國要早許多年,最早的時候古唐帝國遠不如現在一般強大,疆土也小的可憐,而那時古宋帝國的所在還是一片原始森林。那時住在古唐帝國邊境的人們極少有人靠躬耕度日,通常都是以狩獵為生。原始森林的深處,有著許多兇猛的惡獸,雖不出來傷人,但對進入森林狩獵的人們還是有著極大的威脅。是以當時的人們便建了這座廟宇,每次集體狩獵前都要到廟中拜神,祈求平安無事、滿載而歸。後來隨著時間的變遷、人口的增多以及古唐帝國的強大和古宋帝國的崛起,原始森林一縮再縮,便成為了兩國之間的邊境。那些昔日的惡獸也不知所蹤,只有世代狩獵的家族還流傳著關於它們的傳說,只是再也沒有人見到過了。
從剛才的奔逃中,秦風大致對小乞丐的修為有了判定,靈虛期上下,對於一般的凡人來說已經算是不弱了,卻如此懼怕那些追趕他的人,逃起來就沒完沒了的跑,想必定是順手偷了人家什麼貴重的金銀寶物吧。
秦風比小乞丐的修為要高,不多時便喘勻了氣,靜靜看著一旁依舊氣喘吁吁的小乞丐。那小乞丐彷彿感覺到什麼,抬眼撞上了秦風清澈無比的目光。許是想起方才集市上的那一幕,滿是灰塵的臉上竟飛出兩朵紅霞。不過隨著而來的卻是一陣怒喝:「不許看!再看我就戳瞎你的眼!」
秦風微微笑了笑,心裡無奈地搖著頭,嘴上卻仍是道著歉:「姑娘,你這樣的打扮,在下真的沒有看出你是位女子,否則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做出那般無理的事情來。還請姑娘多多海涵。」
小乞丐得理不饒人:「我看你就是看本姑娘好看,生了歹心!我告訴你,你最好老實點,欺負過我的人和想欺負我的人都已經到閻羅王那裡報到了!」
小乞丐一番話說的蠻橫無比,絲毫沒有道理可言。可偏偏配上她姣好的身段和面容,就如同一位千金小姐在撒嬌一般。也好在秦風獨自一人在外闖蕩了兩年有餘,性情早已大變,若是換了幾年前的頤指氣使,怕是兩人在這破廟裡早就掐起來了。
秦風也不辯解,只是微笑著說道:「這位姑娘,在下豐禾,是古唐帝國人士,兩次相見也算是緣分。豐某此次來到古宋國是有要事相辦。前些時日你偷…呃,你從我這裡取走的錢就算了,可這次在下真的是救急所用,眼下歹人已經擺脫,還望姑娘歸還了銀兩,我們就此別過。」
——丟錢的沖偷錢的低三下四,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世道!
那小乞丐終究是個聰明人,她又如何不知眼前這個眉目俊朗的年輕人是個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雖曾觸犯於她,可那畢竟是自己女扮男裝在先,不知者不罪。自己又兩次偷了人家的東西,人家還幫了自己一次,於情於理也定是要歸還的。於是滿臉「不高興」地從懷裡摸出一個錢袋,丟向了秦風。
「多謝姑娘,如此,在下就告辭了。」
秦風本想勸告於她莫要再做狗盜之行,也想詳究以她靈虛期的修為又得到了自己先前的數百兩黃金,為何還自甘如此。可一來歸心似箭,二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三來這位女扮男裝的姑娘委實潑辣凌厲的緊,終究還是把想法壓在了心頭。淡淡地作別,收好錢袋轉身便要離去。
小乞丐坐在香案之下,盯著秦風收錢、道別、離去,自始至終沒有再說一句話。一雙靈動的妙目隱隱有廣波流轉,卻是不知在想些什麼。就在此時,秦風又折回了身子:「兩次相見,也算得緣分。卻是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小乞丐沒有料到秦風會去而復返,也沒有料到他竟然會詢問自己的名字。嘴唇微微動了動,最終還是輕輕吐出了兩個字:「莫言。」
秦風細細品著這兩個字,一如品著家中極品的香茗:「莫言,好名字!莫言姑娘,他日若有難處自可去古唐國遁甲宗尋我,在下告辭了!」
秦風轉過身,剛要離去,忽然感到面前風聲不善,下意識地朝一旁躲了過去。下一刻,隨著「砰」的一聲巨響,早已破敗不堪的廟門已被轟得粉碎,倘是秦風躲得晚了片刻,難免身為池魚。伴著廟門破碎的聲響,一陣嘶啞的叫囂傳入了秦風和莫言的耳中:「兩頭小畜生跑的還挺快,再跑啊,我看你這回往哪跑?」
話音未落,幾道身形閃過,已將這座破廟的幾個出口統統圍住,正是方才在集市上叫囂著要抓住小乞丐的幾人。為的是一個赤膊的高大漢子,幾撮黑黑的胸毛更襯托了彪悍之氣。此刻正拄著一柄極是闊大的板刀饒有興致地立於門口盯著秦風二人。
歸心似箭又不願多事的秦風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繼續趕路的,可當他回頭看到莫言的那一刻,卻做下了一個連他也意想不到的決定。
莫言緩緩從地上站起,撫了撫身上的灰塵,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竟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優雅。此時的莫言雖然還是一身油膩的衣衫,卻哪裡還有半點小乞丐的卑微孱弱?
莫言看了看來人,又望了望秦風,指著秦風對為的大漢道:「他來追我討要被盜的錢財,此事與他無關,我留下便是,不要傷及無辜。」
為的大漢不等她說完便猖狂地大笑:「這點小伎倆也拿出來往檯面上擺?你不如買把糖球把大爺哄走算了。把東西拿出來,給你倆留個全屍,這是最寬限的了!」
「東西我是不會隨身帶的,你們讓他走,我領你們去取。否則,誰也別想知道我藏在何處!」莫言退了一步,降低了自己的底限。
那大漢想了想,說道:「就依你,不過也難說你會把那東西藏在這小子身上。放他走可以,得讓我們搜了身才行。」
秦風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但他已經料到這個莫言絕不只是一個女扮男裝行竊的小乞丐這麼簡單,看來他們之間一定有著什麼非常要緊的瓜葛。眼下莫言是一心想保自己的周全,可自己卻也是決計不能讓他們搜身。銀兩珍寶倒在其次,那只「午符」怎麼辦?莫說這些粗人不識得寶物,萬一有人眼雜認了出來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秦風一邊計較著,一邊誠惶誠恐地舉起雙手朝莫言走去,嘴裡還不停大聲叫嚷著:「小乞丐,做人可得憑良心。你偷了我的錢,我追你討要,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和這幾位大爺的事可和我一點關係沒有!那錢我不要了,就孝敬給幾位大爺喝酒好了。」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秦風已經來到了莫言的身前,在確認她讀懂了自己的目光後又轉過身來沖那大漢說:「幾位大爺,小的是個生意人,這次到集市上本想進些小玩意回去賣了餬口,卻不想給這該死的小乞丐把錢偷了去。好在小的還算機警,一路追著她來到了這裡。錢還沒要回您就來了。那錢我也不要了,全當小的孝敬大爺了,小的現在已經身無分文,大爺若是不信儘管來搜便是。」
那為的大漢被秦風的謹小慎微所蒙蔽,也盤算了自己的人手力量,料定他二人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來。便將板刀插在地面,逕直來到了秦風的身前——從這赤膊大漢身後望去,竟一點也看不到秦風和莫言的身形。秦風的身形已經長高了一頭不止,在這大漢面前卻還是如同一個孩童。
那大漢粗暴地伸手奪下秦風背在肩上的包袱,扔給屋外一個手執龍頭枴杖的光頭漢子,自己則伸手在秦風身上摸索起來。
「這是什麼?」
大漢隔著秦風的衣服摸到了他最貼身放置的金釵和簪,秦風慌忙解釋道:「不敢欺瞞大爺,這是小的剛剛在集市上買給糟糠的簪,正是小的付錢之時被這該死的小乞丐盯上,才被他偷得了錢財。大爺不信自可取了查看!」
大漢瞪著一雙虎目,盯著秦風的雙眼看了許久,伸手緩緩朝秦風的胸口摸去。就在這時,小蛇青竹識時務地游到了秦風的胸口,不容分說張口就咬,那赤膊大漢還算機警,一邊猛地抽手一邊氣急敗壞地大叫:「你小子使詐?」
說時遲那時快,秦風使足力氣一腳踢向赤膊大漢,顧不得詳究對方如何,回身抱住莫言就地匐倒,倒地的前一刻,一顆拇指大小的水晶被擲了出去,方向正是莫言的背後、那個正在翻閱包袱的光頭漢子。
那光頭正在翻看著赤膊大漢丟給他的包袱,猛地聽到叫嚷之聲抬頭查看,不想秦風的動作如此迅,從襲擊到再出擊一氣呵成,抬眼之間正看到一顆滴溜溜旋轉的水晶衝著自己的面門飛射而來。顧不得反應,慌忙舉起身邊的龍頭枴杖抵擋,卻在水晶觸碰到枴杖的那一刻,爆炸響起,無邊的氣浪登時便將這座不知屹立了多少年的廟宇徹底夷平。
硝煙之中,隱約看到兩道輕盈的身形自光頭漢子把守的這一道缺口躍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