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此刻的心情很好,雖然花去了七百兩黃金,卻是做下了他平生覺得第一件有意義的事。而且從情感上來說他始終感覺這條小蛇與他同病相憐,能解救於它,不論花費多大的代價他也是不會皺皺眉頭的。只是,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拯救這條天賦異稟的小蛇,而誰又來拯救他這個曾經轟動古唐帝國的天兆孩童呢?
秦風甩了甩頭,不願再去想沒有結果的煩心事。由於剛才的價格大戰,整個集市上的人都認得了秦風,現在秦風手裡拎著七百兩黃金買來的一條怪物小蛇招搖過市,所有人都自覺地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秦風原來很喜歡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因為這樣可以顯示他的地位和價值。可現在他心下卻很不舒服,他已經厭倦了這種被人拒以千里之外的感覺,尤其是自己一無所有、一無是處。
不知不覺間行到了一家飾鋪前,秦風一眼便看到了一隻白金的簪。沒有過多的修飾,但那細膩而流線的工藝卻令他入眼再也拔不出來。在那個年代裡,白金的數量極其稀少,不是一般的富家小姐都可以配飾白金的飾品。秦風突然想到了奇若水。丈夫出門,回去時自然要想著為妻子選些或稀奇或貴重的禮物,可是……
秦風下意識地捏了捏懷中的那隻鳳頭金釵。那日於洛城的集市之上,他買回了兩隻一模一樣的金釵,打算送與余玲瓏和奇若水,不想次日竟然生了那等變故。遁甲宗的那場鬧劇之中,讓秦風看清了兩個同樣貌美如花之人的根本。決定出走的那一夜,秦風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留下了送與余玲瓏的金釵,揣起了奇若水的那隻。雖然兩隻金釵看起來毫無軒輊,但在秦風心裡的份量卻判若雲泥。
秦風正在猶豫是不是要買下那只極漂亮的白金簪,買了來送給誰?若水嗎?自己還有機會能見到她嗎?也許會吧,經年之後再相見之時也許她的青絲之上插著夫君為她購置的簪,而那時的自己也許僅僅像個十**的青年。
秦風正漫無邊際地想著,突然感覺背後被人撞了一下。回望去現是一個比自己高出一頭有餘的小乞丐,破爛的衣衫和油膩的贓污並沒有掩住他秀氣的五官和靈動的雙眼。小乞丐好像非常害怕秦風,頭也不敢抬只是不住地道歉:「對不起少爺,小的走路沒長眼,撞到了少爺,對不起!」
秦風笑了笑,輕輕說道:「無妨的,你去吧。」
那小乞丐千恩萬謝地去了,秦風為自己心境的平和感到欣慰。幾年前也是在一個集市上,因了一次偶然,造就了他現下的境遇。看來在外遊歷的這兩年,自己的心性當真是磨去了不少稜角。
秦風只顧兀自感歎,卻沒有現那個離去的小乞丐,此刻正背對著他,一邊掂量著順來的錢袋一邊露出一臉陰謀得逞的壞笑。只是那個小乞丐長得實在太過清秀,怎麼看來那壞笑中還有著一絲未泯的童真。
秦風倒霉的事還遠遠不止丟了錢袋子這麼簡單,在集市盡頭的一條小路上,黃衫男子左一塵和賣蛇的那個攤販此刻正放聲大笑。
「我就說這招肯定行,看吧,才出來第二天就賺到了七百兩黃金。明天換個集市,再找條小蛇頭上埋一對角,說不得要賺他個盆滿缽滿!」
攤販一改方才集市上的謹小慎微與無奈,氣勢竟與左一塵一般無二。原來這二人當真是兩個修真之人,只因嫌怨修行太苦好吃懶做,習得一招半式便開始想辦法騙錢。
二人於山野之中遍尋初生小蛇,以假角飾於小蛇頭頂。一人扮藥販受毒蟒嗜咬,吃下假角後以真元之力將毒化解,以惑人耳目造下聲勢。一人扮買家,與真心購買者爭奪間將價碼一再抬高。也是這二人初次行騙有些謹慎,否則以秦風的性子,非被掏得一乾二淨不可。不過這卻也都是命中之術,秦風今日注定要身無分文,卻是早已不去深究五十步笑百步耳。
秦風終於沒有抵住那只白金簪的誘惑,還是決定要買下了。其實,在他的心裡,也說不清究竟是對那只簪情有獨鍾還是對奇若水難以割捨。只是現在,無論是哪種緣由的驅使都難以圓他一夢了。
飾店老闆慇勤地包好簪,抬眼卻看到秦風錯愕的表情。秦風努力回想著,從買蛇到現在,和自己接觸過的只有那個髒兮兮的小乞丐。可四下望去哪裡還有小乞丐的身影?
懊惱的秦風向老闆至了歉又打聽了僕勾山的方向,悻悻地離開了集市。出門這麼久都沒有遇到這樣的事,也讓秦風疏失了防備。畢竟不會有人打一個十來歲孩子的主意,沒成想竟被一個小乞丐得了手。那個小傢伙想必從解下自己錢袋的那一刻起便要注定一世無憂了吧。天知道秦風出門帶了多少盤纏,不過遁甲宗經營數千年又享用著朝廷供奉,也沒把這些細軟放在眼裡。
秦風看了看籠中那條通體青翠的小蛇,只覺得越看越喜歡:「好在還有你!」與救下這條小蛇相比,被盜的一幕根本沒有在秦風心裡留下陰霾。善良而單純的秦風卻是不知道,就是這條他踏足的小路,在半個時辰前正有兩個得意忘形的騙子在這裡放肆地狂笑著。
那條翠蛇並沒有因為易主而感到任何不適,也不見它動作,只是安靜地盤踞在籠子的底部,偶爾探出稚嫩的蛇信窺察著周圍的動靜。秦風從小到大沒有什麼玩伴,除了卑躬屈膝的下人便是陪太子讀書的師兄弟,他的童年是在眾星捧月和嚴看密護中成長的。但是,就在他得到錦衣玉食和人所景仰的同時失去的卻是看似那麼簡單的童趣與歡笑。
所以,有了這條同病相憐的小蛇,秦風彷彿一下尋到了一位知己。儘管對方只是一條怪異的小獸,可秦風還是邊趕路邊將自己這麼多年來埋在心裡的話倒了出來。有時候,人們需要的不是溫言勸慰、不是妙詞激贊,而是一個可以耐心傾聽的人。而這條小蛇,雖有耳卻不聞、雖有口卻不言,在秦風眼中正是一個忠實而牢靠的傾聽者。
一人一獸漸行漸遠,秦風瘦小的身形漸漸淹沒在落日的餘暉之中。只顧宣洩心中鬱悶的秦風卻是不知,此時此刻,遠在洛城的遁甲宗內,秦萬里和白月彤呆坐在秦風的臥房之中,沒有言語只是歎息。從秦風走後,他房中的所有物品都未有一絲一毫變動,秦萬里吩咐下人每日打掃房間,彷彿秦風隨時都可能歸來。
白月彤面無血色,原本的一張俏臉已盡失往日榮光,秦萬里面色陰鬱,鬢邊的白不知何時又多出許多。他們平日也不常來秦風的房中,唯恐睹物思人。可今日不同,秦萬里自都城歸來便直接來到了秦風的臥房,卻現原來白月彤早已到了。
今日,是秦風十八歲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