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秦風
「吱呀」一聲門響,緊閉了近三個時辰的房門終於打開,映出了產婆那張笑嘻嘻的老臉:「恭喜老爺,是位小公子!」
「來人,重賞!」秦萬里一邊吩咐著下人打賞產婆,一邊迫不及待地直步奔入內室。饒是一代宗主此刻也是失了於產婆的禮數,急於見到產子完畢的妻子和襁褓之中的兒子。
產婆也不在乎,衝著秦萬里的背影道了聲謝,喜滋滋地隨賬房先生去領喜錢了。整座溫暖的大屋之內只剩下秦萬里一家三口。
秦萬里奔入內室,第一眼便望見了自己的妻子,白月彤。這白月彤生得真是傾國傾城,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蛾眉。白月彤剛剛生產完畢,一眼望去微微有些疲憊。被汗水浸濕的長密密的貼在額前鬢邊,映得一張略顯蒼白的臉龐更是嫵媚。斜著身子靠在床頭,正無限慈愛地注視著懷抱中的嬰兒。
那襁褓之中的嬰兒粉嘟嘟的小臉煞是喜人,正瞪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觀察著身邊的情況。白月彤看到秦萬里到來,極是溫柔地衝他一笑,真如方才院落之中突然綻放的梅花一般嬌媚。
「夫人……辛苦你了……」
秦萬里滿腔的言辭一時間竟然語塞,只是便此一句也已經足夠。白月彤將頭輕輕靠在秦萬里的肩頭:「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們苦苦盼了這麼久,總算沒有負了祖先的期望。」
秦萬里滿臉柔情地攬住妻子,便是再不言語了。此刻的他,心緒萬千。
自與妻子相識相戀,便遭到了家族的一致反對。在父母之命媒妁之約的年代,自己以遁甲宗未來宗主的身份與一個不是修真之人的普通女子成親,儼然便是要自斷宗門的香火。
其實自古以來,修真之人與普通人、甚至修佛修魔之人、乃至化**身的修妖之輩成親的事例也不在少數,只是秦萬里的身份實在特殊。數代單傳至他,只待修為再有突破便可撐起宗主一職。與普通人不是不可以結合,只是如此結合產下的子嗣實力必然要比強強聯合的修真一脈低下了一檔,便是輸在了起跑線上。
始終抱著光大遁甲宗之念的族人們,哪裡會容得下他無異於自殘的行徑?但二人相戀極深,最終還是衝破所有束縛頑強地牽起了手,卻也因此觸怒了不少族中的長老前輩。秦萬里當上宗主後日理萬機,對妻子的呵護漸漸少了起來,偏偏白月彤的肚子不爭氣,完婚十數年仍不見任何動靜,由此更遭到了來自各方面的猜忌與指責。
如今大望得償所願,又如何不令秦萬里感慨萬千?是以一時語塞,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抱抱你的寶貝兒子吧。」還是白月彤打破了沉默。
從沉思中醒來的秦萬里小心翼翼地接過妻子手中的襁褓,深深注視著自己的孩兒。那嬰兒彷彿也是知曉面前此人便是自己的父親,小嘴一張竟是笑出了聲。秦萬里可是被孩子這一笑逗樂了。突然,嬰兒又黑又大的瞳孔間爆出兩點金光,直將整個眼球化成金色,卻又轉瞬即逝。
秦萬里心中暮地一驚,想起了方纔的異兆。
「夫君,那日你曾說咱們的孩兒何時出生便喚他那季的名字,如此,我們的孩兒可是該叫『秦冬』?」白月彤見秦萬里又開始走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夫人,你方才生產之時…可曾…感覺有何異常?」秦萬里卻是沒有回答妻子的問話。
白月彤被這話問得一愣,旋即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方纔產婆說月份早足,應當生產了,可不管奴家如何努力卻也是無濟於事。後來,不知過了多久,奴家精疲力竭之時,好像不知從何處刮來一陣暖意融融的春風,直吹得人好不舒爽。奴家一陣虛乏便睡了過去,醒來後便看到孩兒躺在身旁。」
白月彤說完看著沉思的秦萬里,心中竟生出了一絲莫名的緊張:「夫君,可是有何不妥?」
秦萬里沒有說話,將懷中的嬰兒遞還給白月彤,起身將屋內的窗子推了開來。一陣冷氣陡然襲來,竟險些將屋內燒得正歡的炭火爐子蓋過。然而,伴著這股冷氣吹進屋的還有淡淡的花甜及一股草本的翠香之氣。白月彤被窗外的鬱鬱蔥蔥驚悸得花容失色,詫異地望著秦萬里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方纔,春風突來,滿園花木爭相綻放。天際一瀑彩光傾下,瑞禽現身祥音大作,屋內便傳出了孩兒的哭啼之聲。」秦萬里一邊關窗子一邊解釋著他沉思的原因。
白月彤嬌柔的面龐此刻已儘是驚喜:「如此天降祥瑞之異兆,莫非我們的孩兒……」
秦萬里回過身,重又將妻兒攬入懷中。目光深邃地遙望著窗外:「春來早暖翠生香,清虛一鑒滲天光。夫人,這孩兒既是那陣春風送來,那便喚他『風兒』吧。」
白月彤雖不明白自己產子之時的諸多異兆,卻也是被窗外那些看得見摸得著的景象所觸動。念及自己一個凡人之身,自與丈夫相識便遭下了諸多阻礙干涉。日後完婚,雖夫君對自己百般恩寵,奈何久無身孕,這期間來自家族的百般刁難自己雖可以忍下,卻始終覺得對夫君不住,深恐有生之年無法為他留下香火。
不想今日竟然產下了有天兆的孩兒,此等孩童的天資靈性遠非常人可比,真是皇天不負。壓在心底十數年的一棵大石頭終於落了地。茫然間喃喃地念叨著孩兒的名字:「風兒…秦風……」
門外傳來下人的稟報聲:「老爺,奇升閣閣主與古劍門門主前來賀喜。」
秦萬里溫柔地撫了撫妻子的長,望向襁褓裡的嬰兒。那小傢伙許是倦了,旁若無人地兀自呼呼睡了起來。夫妻二人相視一笑,秦萬里起身整了整衣衫,開門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