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黃立極等人焦慮不安的同一刻,我的精神卻出奇的機警,任何一種響動,都會令我心驚膽戰.
不錯,現在我很是膽小。皇帝的名分還沒有正式的降臨在我的頭上,只能供皇帝和后妃就寢的乾清宮我是自然不能居住的,再說皇兄天啟皇帝的屍體還在乾清宮放著呢。
自稱是奉皇后命令的小太監走後不久,魏忠賢手下的兩個太監塗文輔和王朝輔便備著轎子來到王府接我進宮。
他們先是將我帶到乾清宮,來來往往的太監,宮女和禮部官員把偌大的一個乾清宮弄的亂糟糟的,我在東暖閣被晾了大半個時辰。最後魏忠賢出面,又把我支到了文華殿。
我現在是孤零零的坐在文華殿裡,感受著秋夜的肅殺之氣直透骨髓。我本不是一個勇敢的人,在這樣的環境裡我也不想充好漢。我怕,我十分的害怕。
我現在腸子都悔青了,來的時候太匆忙,竟然忘記了帶一個得力的太監隨行,如今空曠肅穆的文華殿裡只有我獨自一人,對著兩隻搖曳不定的蠟燭。
我當時怎麼竟想老子終於小媳婦熬成婆了,不用受窩囊氣了。沒想到啊,大意失荊洲啊,現在是一個不注意就要玩完了。
領我到文華殿的太監告退後,人們彷彿我,這個未來的皇帝忘記了一樣。沒有一個人來服侍,也沒有人來幫我解脫難堪的恐懼,只有殿外黑如墨染的暗夜中不時巡邏守夜的內官匆匆走過。我枯坐在書桌旁邊,看著搖曳的燭光,一刻一刻的熬過這漫長的一夜。
「嘎——」一聲烏鴉的啼鳴劃破夜的寂靜,把關注外面動靜的我嚇出了一身的冷汗,tmd嚇死我了。這時候連烏鴉都欺負我,這日子要過不下去了。
驚魂未定,又有急匆匆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使我又緊張起來。那聲音到了門外,忽然聽:普通,嗆郎,一連串的聲音陡然響起!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我「呼」的站了起來,眼睛緊緊的盯著漆黑的殿門口,大著膽子戰戰兢兢的問:誰?!
外面響起一陣聲音,過了一會兒,有個聲音在殿門外試探著問道面是什麼人?
我聽出了那人的恐懼與膽怯,放下了一點心,說道:誰在外面?
一個穿太監服色的人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柄長劍。
我一看見那暗夜裡寒光凜凜的長劍,禁不住驚愕非常,媽的不是吧,難道說魏忠賢想把我做掉?!我剛剛坐下的身體有猛的站了起來,喝問道: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我的這番舉動反倒把那太監嚇了一跳,那太監似乎並不比我的膽子更大,他驚的倒退了一步,手裡的長劍握得更緊了。
「我,我使巡夜的太監,你是誰?」
我看他不像是要行刺我的樣子,一顆亂跳的心才回到肚子裡。我慢慢的坐回到椅子裡,長出了一口氣,這才注意到自己手心裡全是冷汗,連貼身的衣服也都已經被汗水浸濕。
「我是剛剛駕崩的萬歲的弟弟,信王,我奉遺詔來繼承帝位。」我極想給持劍太監留下清晰和深刻的印象。
我的目的達到了——那太監一聽,立刻把劍一丟,全身跪倒在地,誠惶誠恐的說道:王爺饒命,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讓王爺受驚了!
我看他這樣,恐怖之感盡去,說道:你,起來吧。你叫什麼名字?剛才在殿外是怎麼回事?
「回王爺,奴才叫高德征,是都知監巡夜太監。奴才生來膽小,見這文華殿一片漆黑,奴才心裡害怕,想快點走過去,誰知道越忙越出錯,奴才走到殿門口的時候,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摔了一跤,連劍都脫手了。奴才不知道王爺在這,讓王爺受驚了,奴才罪該萬死!
我看著高德征謹小慎微的樣子,心情頓時輕鬆了下來。在這淒清寂寥的黑夜裡,有這麼一個膽怯的太監與自己相伴,倒也不錯。
我和顏悅色的對高德征說:不要老跪著,站起來吧!
「謝王爺「說著,高德征站起來。看到自己的劍還在地上,就彎腰把他撿了起來,要把它入鞘。
我見了,觸動了心事,急忙說道:高德征!
「奴才在!」
「把劍呈上來,讓本王觀賞一番!」
高德征倒轉劍柄,把劍遞入我的手中,退後兩步,彎腰曲背的等著我落。
長劍在手,終於有些安心了。這柄劍還不錯。我一邊看著這把劍,一邊裝作漫不經心的說道:高德征啊,你能不能此劍給本王玩兩天,回頭在賞你把好點的!
「王爺賞臉,奴才感恩不盡,哪敢貪圖王爺的賞賜!」
「那好,把劍留在這兒,你去吧!」說到這裡,我忽然想起這高德征說自己膽小,便開口說道:你先上殿裡等上一會兒,有其他巡夜的路過這,你在和他們一起走吧。
高德征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三兩天之後便是皇上,便抓緊機會要讓我對他留點印象,於是他解下身上的劍鞘,雙手捧著,舉過頭頂,說:王爺既然賞臉將劍留下,奴才懇請王爺將劍鞘一併收下,免得劍刃鋒利,不小心傷了王爺千金之體,奴才吃罪不起。
我也覺得一柄寒光四射的寶劍擺在桌子上確實不像個樣子,便順水推舟的說:難為你想的周全,我日後有機會定要重重的賞賜於你!
高德征跪倒在地上,說:謝王爺!
過了一會兒,我覺得有些無聊,便說:你們每天巡夜,很辛苦吧?
「謝王爺關照,奴才們為了皇宮的安危,辛苦一點也是應該的!
「你們每夜又冷又黑的巡邏,應該給你們點賞賜才是——」嘿,這不是一個收買人心的好機會嗎,想到這,我繼續說道:本王要犒賞巡邏的軍士與太監,不知該向誰下令?
高德征道:祭享,宴勞,酒醴,膳饈之類事務,都由光祿寺主持!
「那好,你就到光祿寺跑一趟,就說是本王說的,讓光祿寺準備酒食犒賞巡邏的軍士。
「奴才代巡邏和守夜的弟兄們謝陛下恩典!「說罷,高德征出殿傳令去了。
「陛下」二字傳到我的耳中,精神為之一振,仔細玩味這句話,別說,還真爽。
片刻之後,整座紫禁城忽然響起如沉雷般的歡呼聲,側耳諦聽,千百人正一齊高聲呼喊謝恩「萬歲——萬歲——萬歲!」
真爽啊。有權利真不一樣啊,聽著「萬歲——萬歲——萬歲」的呼聲,心裡不禁飄飄然起來。我這是生平第一次體驗到身為皇帝的無尚的威嚴,真是陶醉啊。怪不得古今中外這麼多人想當皇帝啊。
天漸漸出現一絲灰白,入宮的第一個黎明來臨了,這時我也感到一絲疲憊與睏倦。整整一夜啊,我就一直枯坐在文華殿的書案旁邊,而且是滴水未進。
我從袖中拿出周妃她們給我打點的包袱,看著包袱中的已經冷的凍得硬邦邦的年糕。心裡百感交集啊。府邸的三個王妃真好啊,娶妻如此,不枉來這一回啊。
不過著涼年糕的味道可不怎麼樣啊。硬邦邦的,索然無味啊,可是現在不得不吃,誰讓現在魏忠賢老大。不過,魏忠賢,有一句話你肯定沒聽過:出來混,總有一天要還的。你離那一天算是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