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遠還未開始,我們被規定在允許場所內可以自由觀賞遊玩。我們一車進來的五主五僕彼此之間有些熟悉就結伴閒逛,我見著葉府各房的屋頂也佈置得金碧輝煌,觀賞性極強。各條小巧玲瓏的遊廊上方掛著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鶯聲燕語的,房間內外都繪以彩飾。各大客廳內陳寶座、屏風;兩側有熏爐、香亭、燭台一堂。兩邊的廂房用鑽山的方式與平屋頂的一系列耳房串連,四通八達,軒昂壯麗。
穿過一道蜂腰橋,見一別院青磚影壁,刻有松鶴同春,歲寒三友等圖案的精緻磚雕。我們都來了興致往前參觀,卻在別院外被兩個魁梧大漢攔住。告知此處別院外人不得進入,且神色冷冰寒洌,我們還沒進,他們就有想將我們當場正法的感覺。我們一行人似乎沒一個膽大妄為之輩,人家不讓進,半個屁都沒有的轉身就走。我一個下人更是沒資格吱聲了,在轉身的一個剎那,我望見院門裡的堂屋上一塊赤金青地大匾,匾上寫著斗大的三個大字,是「別春堂」。
走到足夠遠了,我們一行人的其中一位姓錢的公子方開口說道:「我聽我的一個表哥說過,這『別春堂』是葉家大少爺的住處,只是葉家老爺老太爺的別院都給人參觀,怎的獨獨少爺的別院卻是禁地一般將人拒之千里之外呢?」錢公子的疑問這裡沒有人能回答,是以一行人頗有些沉悶的繼續走著。
葉家大少爺?葉家未來的接班人?給自己的別院取這麼一個名字——「別春堂」,不知道他所別的春是為何春?
如是四季夏冬之春,這「別春堂」倒有些傷春悲秋之憂傷。所謂「無可奈何花落去」(晏殊《浣溪沙》),所謂「春去也,飛紅萬點愁如海」(秦觀《千秋歲》),所謂「且住,且住!莫使春光別去!」(《紅樓夢》湘雲作《如夢令》)是不喜歡「滿園春色關不住」的奢華爛漫還是憂傷「送春春去幾時回?……往事後期空記省」的無措?抑或可以用黃庭堅的《清平樂》作為腳註:「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春無蹤跡誰知,除非問去黃鸝。百囀無人能解,因風飛過薔薇。」
如是青春年華之春,那這「別春堂」可真的是深沉入骨,頗顯得滄桑了。這小小年紀的葉大少爺會如此早熟的嗟歎歲月無情,青春無常?人生壽難滿百,短促瞬逝,無情有限,花開花落,紅顏易老,宛轉蹉跎,青春已逝。想來這太強的感傷意識當不是一個二八少年所有的。
我猜想,這個所謂的「春」當是眉目含春,玲瓏春華嬌女之春。也許這一個最有資格紈褲的大少就是一個遊戲花叢的浪子,是為自己的別院都要含春,卻故意取一個別春之名。
這一番想像之後,我倒是對這位傳說中的葉大少爺充滿了好奇之心。
我們一行十人逛到腿酸肚餓之時卻現還未將整個葉府逛過一圈,美色美景再多也因為疲乏提不起參觀的興致,紛紛在一個八角涼亭中休憩。幾個主子們都七斜八橫的歪在涼亭中,我們幾個隨從卻最多靠在涼亭的柱子上。我不是不想坐,問題是那幾個隨從一點坐的意思都沒有,我怎敢在這問題上獨樹一幟?
休息的差不多之時,葉府放響了壽宴的第一計禮炮。這一計禮炮是告知所有人壽宴將在一炷香之後準時開席。我們幾個人都不敢怠慢,紛紛整理衣帽,憑著感覺走回前院。
走到前院之時,我才現這葉府下人的效率。我們進來之時這前院還是空曠一片,還停著大小十幾頂轎子,這一會兒功夫卻齊齊整整擺著數十桌壽席。
葉家壽席地座位也有著嚴格地規定。一桌十人按照進來時禮單上地編號按要求落座。我們進來時是169號到179號。所以我們順利地找到了上寫有16桌字樣地壽桌。其餘幾位地下人許是參加慣了各大壽宴。送主人到了壽桌落座之後。就走了。因為這壽桌根本就沒有我們下人沾邊地角落。我捂著肚子心想我們這勞心勞力地下人不會不給飯吃吧?
我正想尋個人問問。這時候。葉府響起了壽宴地第二計禮炮。宣告著酒菜上桌。壽宴即將開始。而我們這一大幫子下人。在葉府下人地帶領下被集中在一塊空地上。幾個大漢抬著幾個冒熱氣大缸正在忙碌著。我這才知道。我們這些下人每人分一隻碗一雙筷。然後等著大漢抬著大缸到你面前分飯和菜給你。在這一過程中。我們被要求站地整整齊齊。前後左右保持一定間距。站著不准喧嘩地用飯。
我端著一隻碗。怎麼都覺得自己是勞改教育營地勞改犯。這幫人把我們當犯人一樣地對待。我丫丫地。如果不是餓地已經有些眼冒金星了。我還真不吃這帶著嚴重侮辱地飯菜。我吃地悶悶不樂。斜眼看著其他人。卻吃地自然順暢。似乎對這一切行以為常。已經習慣成自然了。
吃了飯收了碗筷。我們被允許可以在這塊空地上隨意休息。我一心想著要見那位傳說中地葉大少爺。所以在這個被隔絕地空地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下裡癢癢地頗為難耐。
我看到有幾個膽大地僕人正在爬牆。想窺探牆那邊地壽宴。心下一計也想爬牆。可是那牆頗高。我掙扎努力了半天。卻都是滑落失敗。
「這位小哥。你想看是嗎?」
一個很清脆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回頭一看,是一個有著大眼睛小虎牙的少年,看著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我正有此意,所以也就老大不客氣的點了點頭。沒想到,這小虎牙很乾脆的就說道:「那我背你吧。」我不及多想,只道了一聲謝謝。那小虎牙就將背和腿彎成9o°讓我踩著爬上去,我哆哆嗦嗦的踩到他的肩上,然後我扶著牆壁,下面的小虎牙顫顫巍巍的站直身子,然後我就半個頭冒出在牆頭上了。
果然牆那邊就是壽宴的大院。只是現在站得高看得遠我才知道這個大院的幾十桌壽宴只是整個壽宴的一部分,在主房裡還有十數桌,在幾個大廳裡也各有十數桌。可以說露天在外的大院裡的壽席是地位最低的賓客所坐的。
我見到一個葉府家丁快碎步跑進主房,然後聽到葉府最外的大門上的家丁亮嗓子的通傳道:「皇后娘娘及安定公主駕到。」我一驚,這葉府了不得啊,連皇后和公主都上門祝壽。然後好像是回音般的,垂花門外的家丁同樣亮嗓子通傳:「皇后娘娘及安定公主駕到。」然後一層一層的往裡傳,等到等到皇后和公主的坐輦呈現在主房院外的時候,一干的賓客及葉府中人都齊齊跪倒了。我遠遠的只望見一個身穿彩繡金絲外袍的美婦帶著一個身量苗條,削肩細腰的年輕女子在眾宮女宮燈的照引下蓮步款款的走至主房。至主房外眾宮女魚貫散開立在主房外的走廊上,只餘下四個宮女提著禮盒跟隨進入主房。在兩人將進未進之時,我看到一個年約六旬,鶴雞皮的青衣老者親自迎出。想來應該是葉老爺子,他留著長鬚,體型清瘦,但夜光中卻顯得雙目炯炯有神,有著不怒自威的氣勢。半響後,從主房內退出兩個綵衣宮女。可我見著院子裡的壽席上酒菜都差不多上齊了,卻聽不到葉府的第三計開席的禮炮。心下頗為納悶。按說皇后娘娘和公主都已經到了,時辰也差不多了,我們下人都已經用餐完畢了,怎麼這正席卻還不開呢?難不成還有什麼重量級的人物未到?
「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別有豪華稱將相,轉日回天不相讓。……專權意氣本豪雄,青虯紫燕坐春風……」葉府的驕奢淫逸實在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到底所有人在等誰?接著往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