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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軍情 文 / 醫道天下

    第四百三十五章軍情

    袁煒輕咳了一下,大聲道:「回皇上,臣要回奏的正是與景王殿下有關之事。」

    大統瞧了一眼跪伏一動不動的陳燁,嘴角若隱若現出一絲詭異,沉聲道:「說。」

    「謝皇上。」袁煒從官袖內掏出一封信,雙手奉上:「這是今早臣接到的南京刑部尚書朱衡寫給臣的信。裡面提到海瑞巡撫應天做的一些事,請皇上御覽。」

    大統瞧著書信,微笑道:「這是朱衡寫給你的信,朕不便看吧。」

    「皇上,朱大人寫給臣的私信,臣若是拿給殿內其他同僚看,都於禮有虧。可惟獨給皇上看,臣認為不僅不失禮數,反而是理所應當。」

    大統淡淡一笑:「哦?這話怎麼說?」

    袁煒強忍住胸肺內強烈的刺癢,抬起頭,大聲道:「慢說是臣子間的一封私信,在這天下無論大事小情,可以瞞父母、親人、朋友,唯獨不能瞞君父,君父在臣子心中就是天。臣萬死不敢做欺天之事」

    大統臉上露出了滿意受用之色,輕抬了一下下巴。黃錦忙上前接過信,雙手付與大統。

    大統拿起信,瞧了一眼信封上方正,筆畫一絲不苟的正楷小字,微微一笑,從信封內抽出信箋,輕輕抖了抖,用二指夾住,看了起來。

    徐階等人的神色各異,閃爍的目光不時在跪伏的陳燁、袁煒以及看信的大統間偷瞟著。

    高拱和郭璞的非險些沒氣炸了,微抬的目光都爆閃著驚怒之色,高拱輕微喘著粗氣,眼神若是能殺人,袁煒此時早已是千瘡百孔。心裡暴怒的罵道,千算萬算,老夫萬沒算到,你這個只會諂媚阿諛的小人會跳出來,壞老夫的大事?

    大統慢慢放下夾信的手,微瞇著眼沉吟了片刻,沉聲道:「拿給徐閣老和諸位大臣們,讓他們也瞧瞧吧。」

    黃錦接過信,來到徐階面前,陪笑道:「閣老,您瞧瞧吧。」

    徐階忙恭敬地接過信,大統的話傳了過來:「字有些小,徐階戴上鏡子看吧。」

    「是,臣不恭了。」徐階從官袖內掏出那副大統御賜的水晶石花鏡認真地看起信來,片刻,抬起頭瞧了一眼大統,將信遞給李春芳,李春芳瞧著徐階平靜沒有絲毫異樣的表情,接過信,也瞧了起來。

    大統背負著手,瞧著殿門,突然問道:「徐階,你怎麼看?」

    徐階躬身道:「回皇上,朱衡的人品,臣極為敬佩,深知他做人做事從來都秉持一個公字。從不因個人好惡而對旁人有失公允。因此,臣,」

    徐階微抬眼瞧了一眼大統,暗咬牙道:「臣以為朱衡所言應是實情。」大統轉過身,深深的瞧著徐階,眼中閃過驚疑之色,但沒有說話。

    已瞧完書信的李春芳、郭璞和高拱臉色都是微變,眼中同樣露出驚疑不敢相信之色。半晌,黃錦將書信取回,大統示意,黃錦將書信遞還袁煒。

    「都瞧完了,都說說吧。」大統微笑說道。

    徐階翻身跪倒,李春芳等閣臣堂官們都神情各異微垂下頭,沉默不語。

    大統靜默了片刻,微笑道:「黃錦,攙起徐閣老。」

    「皇上」徐階跪伏在地,聲音顫抖哽咽道:「臣有罪,懇請皇上治臣辜恩負德之罪。」

    大統沉默了一下,沉聲道:「朱衡所言也無非道聽途說,退一步講,就算所言皆是事實,與你也沒什麼干連。你離那麼遠,家裡的事鞭長莫及,若是家裡有事,朕就追究遠在千里之外的一家之長,有失公允。」

    「閣老,您還是起來吧。」黃錦笑著攙扶起徐階。

    「皇上對臣的如天恩德,臣就是九死難報萬一啊」徐階眼淚奪眶而出,感激涕零的抽泣道,一顆懸著驚悸難安的心如千斤墜一般墜落下來。

    黃錦托著徐階的手,扶著他坐下,清晰的感受到徐階已有點點老年斑但保養甚佳的左手冷如寒冰。陪笑轉身,恭謹的走向大統身旁,嘴角輕微抽*動了一下。

    大統眼眸深處閃過一絲玩味的笑意,瞧向李春芳、高拱等人:「你們又怎麼說啊?」

    李春芳忙躬身道:「臣、臣恭聽聖裁。」

    高拱鄙夷的微抬頭掃了李春芳一眼,躬身道:「皇上,剛才皇上也說這全都是朱衡道聽途說,不足為信。朱衡在信上對海瑞極盡溢美之詞,大肆污蔑江南士紳勳貴,其所言不僅有失公允,甚至可說是一派胡言。他的言行與海瑞的所為如出一轍,兩人如此相得益彰,皇上,臣覺得這封信甚是可疑。」

    袁煒抬起頭,冷笑道:「高大人這是在說這封信是我假造的了?」

    高拱冷笑道:「袁大人誤會了,高某只是就事論事,並無其他意思。高某從沒懷疑這封信的真偽,只是對朱衡寫這封信的動機,深表懷疑。朱衡也是科舉進士出身的讀書人,他在信中如此大肆污蔑江南士紳,公然與天下讀書人為敵,高某怎麼瞧這封信的內容,怎麼百思不得其解,自毀自己在士林中的威望,朱衡的腦子壞掉了不成?難道說他受到什麼人的脅迫不成?」

    袁煒抬袖掏出絲巾,摀住嘴,臉色漲的通紅,半晌,慢慢放下絲巾,冷冷的看著高拱:「高大人,不知你話中所說的脅迫是指袁煒還是指景王殿下?」

    高拱臉色大變,驚怒的說道:「袁懋中,你竟敢當著皇上的面,肆意污蔑高某高某與你決不善罷甘休」

    「夠了」大統皺著眉,冷喝道。高拱急忙躬身。袁煒剛要張嘴,大統擺了一下大袖,微笑,聲音低緩發飄道:「三大箱參奏彈劾海瑞的奏本朕看了,朱衡寫給袁煒的私信,朕也看了。真可說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夾槍帶棒也好,含沙射影也好,既然這事將朕的兒子都捎上了,那也就是說是在逼朕了,也罷,朕就好好斷一斷這場群狗打架的案子。」

    大統歪了一下頭,目光斜睨落在高拱身上,瞧到高拱的嘴角似乎微微綻起笑意,目光瞇了一下,臉上露出一抹陰森,接著說道:「士紳勳貴的奏本朕瞧了,甚至商賈們轉托鎮守署送到朕面前的伸冤狀,朕也瞧了,哈有趣吧,朕的內宮竟然成了縣衙了。既然原告們都嚷嚷完了,朕怎麼也要聽聽被告的說什麼吧。」

    徐階躬身道:「皇上,朝會結束,內閣就發六百里急遞給海瑞,命他即刻上申辯奏本。」

    「不必了。」大統笑了一下:「譚論快到南京了,讓海瑞隨譚論一起進京,朕要聽他親自說說。」

    徐階一愣,眼角輕微跳動了一下:「是。」

    大統瞧向徐階:「朕知曉你擔心什麼。朕會讓孫朝用先替海瑞挑著擔子。馮保,告訴孫朝用,修葺加固吳淞江和白茆河堤岸一刻都不能停,他要是敢從那些民夫嘴裡奪食,朕就活扒了他的皮。」

    「主子放心,奴才會嚴斥孫朝用的。」

    「還有,載圳,賑災糧米還有多久到應天?」

    「回父皇,兒臣已命鹿野分號先將制好的成藥和購買的糧米裝車運往河西務。兒臣估摸著最多三天就能到達河西務裝船,兒臣這次準備的都是快船,順利的話,少則六天多則十天就能到應天。」陳燁跪伏道。

    大統沉聲道:「傳旨漕運總督趙貞吉命他清理運河船隻,將河面清出來,賑災糧米一刻不能耽擱。」

    「是,奴才這就去傳旨。」黃錦躬身退到殿門,轉身快步而出。

    大統微笑道:「這樣賑災糧米和成藥最多六日就能運抵江南,那幫子黑心爛肺的米商們的好日子就只剩下三天了。」

    陳燁抬頭望向大統,目光與大統狡詐得意的眼神相碰,陳燁綻顏一笑,又垂下頭。

    「賑災的事,也讓孫朝用督辦,不過他這個督辦的用意,你要和他講清楚。」

    馮保躬身陪笑道:「主子放心,奴才早就提前給他打過招呼了,現在孫朝用規矩的就像個小聽事,跑前跑後勤快得很。」

    大統滿意的笑了一下,眼神依然瞧著跪伏的陳燁:「告訴孫朝用,做好了,朕會讓他接著留在南京。」

    馮保笑道:「奴才代孫朝用謝主子隆恩。」

    大統緩緩收回目光,瞟了一眼目露驚疑茫然的高拱和郭璞,嘴角浮起一絲得意的笑意:「馮保你這個乾兒子還是稱職的。」

    「奴才謝主子誇獎。」馮保眉開眼笑,躬身道。

    大統臉上的笑意消失了:「海瑞的事就先這麼著吧。袁煒、高拱你們起來吧。」「臣謝皇上。」高拱和袁煒站起身,退回自己的位置,躬身肅立。大統瞧著依舊跪伏在地的陳燁,沉聲道:「至於籌辦京師武備學堂,朕是准了旨的。可今兒朝會,竟弄出這麼一出,既然這麼多言官御史甚至兵部的官員都摻和進來了,不僅都反對籌辦京師武備學堂,甚至不少御史言官更言辭犀利,指斥景王是在借開辦武備學堂,網羅培植黨羽,意圖操控軍權,圖謀不軌。人嘴兩張皮,這麼一說,這事可就大了。朱載圳。」

    「兒臣在。」

    「你對朕說,不作申辯,但憑朕裁決。這可真是難為朕了。」大統面無表情的掃視著殿內的閣臣堂官。徐階等人躬身垂首,全都噤若寒蟬。

    大統目光閃爍了一下,瞧向眼神慌亂,臉色煞白不住冒著冷汗的兵部尚書,微微一愣,接著說道:「朕往常還真沒瞧出來,大明朝的官員這膽子竟然如此之大,沒有真憑實據,就敢群起彈劾朕的兒子,說朕的兒子要對朕行禽獸之事。」

    大統平靜的話如震天巨雷在徐階等人耳旁炸響,臉色全都泛起了蒼白之意。

    徐階嘴角輕顫,心中翻滾的怒火撞擊的胸膛生疼,真恨不得轉身來到高拱面前,狠狠的抽他幾個嘴巴子。心裡怒吼道,高肅卿你腦子讓門板擠了嗎?這麼愚蠢膽大妄為的事你也能做得出來?暗中煽動與你勾扯的那些御史言官沒有一絲證據就敢捕風捉影攻扞親王謀反,你他娘的這是要害死裕王殿下的

    大統冷森的笑了,笑聲陰沉瘆人:「朕剛才一直在納悶,是誰給了他們這麼大膽子?他們又是因為什麼敢如此放肆無忌?」

    徐階身子微微一顫,驚怒的雙眸也閃過疑惑之色,是啊高拱不是蠢人,可為什麼今日朝會竟會接二連三幹出一件比一件蠢的事來,這不像他平日的所為啊?連郭璞也如瘋了一般跟他如此胡為,不對,這內裡必有什麼蹊蹺。難道是皇上?徐階眼神微挑,驚疑的瞟向大統。

    大統臉上浮動著陰森瘆人的笑意,聲音低沉發飄的問道:「楊博,你是兵部尚書,兵部除了你和兩位侍郎,其他大小官吏都群起攻扞景王,人頭如此之齊,沒高人幕後指點,恐怕是很難如此戰陣整齊。可讓朕不解的是,兵部最高的三個大員卻躲了。楊博,你們這麼做該不是想告訴朕,你們惹不起這高人吧?」

    楊博身子一軟,撲通跪在地上,煞白著臉,顫抖道:「回、回、回皇上,臣、臣確實不知情。」

    「哼」大統仰頭響亮的哼了一聲,咯咯笑了起來:「徐閣老你聽聽,他對朕說他不知情。兵部都炸了廟了,他這個兵部尚書竟然敢對朕說,他不知情哈哈哈哈哈。」

    徐階慢慢站起身,翻身跪倒在地,大統的笑聲噶然止住了,有些驚愕的瞧著徐階。

    徐階低沉道:「皇上,臣可以作證,楊博確實不知情。」

    大統的眼神冷了,眼眸深處爆閃出驚怒失望之色,低沉道:「徐階,朕沒想到你竟然也陷了進去。」

    徐階抬起頭,滿臉苦澀道:「皇上,臣說楊博不知曉,是因為楊博根本就顧不上兵部那些官吏在做什麼。」

    大統一愣,蹭的站起身來,眼神瞬間露出兩道厲芒,厲聲問道:「邊關出事了?」

    徐階艱難的點點頭:「薊遼總督楊選六百里加急軍報,蒙古俺答數萬鐵騎聚集薊州,意圖兵犯遼陽,楊選已盡起薊遼各衛所兵士增援遼陽。楊博認為這是蒙古俺答的佯攻之計,俺答其意圖絕不在遼陽,而在京師。因此急命快馬傳令楊選止軍回營,勿中敵聲東擊西之計。可誰知,傳信兵士剛走才盞茶功夫,楊選的回執就到了,他已親率大軍東進增援遼陽了。」

    大統猛地一甩大袖,臉色鐵青,咆哮道:「為何不早報?」

    徐階低沉道:「楊博得知楊選已率兵冒進,就即刻進宮想要稟明聖上,可偏巧趕上皇上在玉芝宮齋醮敬天。楊博沒敢對黃公公說出軍情,又急忙前往內閣,偏又趕上臣等都不在值房,楊博又急忙出宮趕去臣家,不想又撲了個空,臣已先他一步進宮。臣是因朝會時辰已到,楊博竟然沒到,因此留在宮外等他,見到神色惶急疲憊趕來的楊博,才驚聞這一切。皇上,之所以沒進宮就稟奏皇上,一是臣瞧皇上敬天完畢,心情甚好,臣不忍讓皇上的心情因此事變糟,二是臣與景王殿下及楊博商議,先不要慌亂,待想出萬全對策再稟明君上。皇上您要治罪,就請治臣的罪吧。」

    大統身子輕晃,臉上的怒意慢慢消失了,半晌,陰沉著臉,問道:「楊博你有多大把握確定蒙古韃子是要進犯京師?」

    楊博顫抖著說道:「回皇上,今年北直隸以及北方數省大旱,臣得軍報,蒙古同樣是大旱,就連河套草原的草也大面積枯死,牛羊馬匹渴死無數,蒙古韃子損失慘重。遼陽雖是重鎮,但地處關外,地廣人稀縱然失守,蒙古韃子也撈不到多大的油水,因此臣判斷他們絕不會因進犯遼陽集結十幾萬鐵騎,因為這幾乎是蒙古大半國力。」

    大統陰沉著臉點點頭:」蒙古素來狼子野心,劫掠成性,集結十幾萬鐵騎,區區遼陽是絕不可能滿足其貪婪心性的。」

    大統目光發虛望向殿門,長歎了口氣:「薊鎮是拱衛京師的門戶,如今門戶空虛,看起來庚戌年兵圍京師的恥辱又要重現了。」

    話音剛落,李春芳等閣臣堂官全都跪倒在地,哽咽齊聲道:「這皆是臣昏聵誤國所致,臣死罪」

    徐階伏地道:「皇上,在朝會前,景王殿下與臣和楊博商議,可速調宣府總兵官馬芳、宣大總督江東盡起各衛所精銳護衛京師,京師戒嚴,三大營從現在起整軍備戰。還有景王殿下建議牆子嶺是扼守京師門戶的要衝之地,蒙古騎兵若真要進犯京師,必會選擇由此突破,因此應從神機營抽調對火器熟練的將士火速馳援牆子嶺。」

    大統有些驚異的瞧向跪伏的陳燁,靜默了片刻:「准奏馮保,馬上擬旨,六百里加急命馬芳、江東盡起各衛所精銳火速馳援京師,京師從即刻起戒嚴,調三大營精銳進城,關閉九門,沒有司禮監和內閣的印信憑據,京城大小官吏一律禁止出城。另急調神機營一千將士即刻增援牆子嶺。」

    馮保飛快的擬好旨,雙手托著在大統面前展開,大統飛快的掃視了一遍,陰沉著臉點點頭:「發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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