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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彈劾奏本 文 / 醫道天下

    第三百四十六章彈劾奏本

    徐階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靜靜地瞧著高拱,目光已透出驚愕:「肅卿這話何意?」

    高拱騰地站起身,悲憤的嚷道:「閣老這是在裝糊塗嗎?」

    裕王輕咳了一聲,臉露責怪:「高師父不可放肆怎麼如此對閣老講話,一點禮數都沒有。」

    徐階笑道:「王爺還有所不知吧,肅卿與臣私交甚篤,他的大嗓門臣已不是第一次領教了。肅卿耿直磊落,雖是讀書人,但頗有豪俠血氣,臣估摸一定是又有何不平之事擾得他血氣上衝了。呵呵呵呵。」裕王和郭璞都咧嘴笑了。

    高拱臉色一紅,慢慢坐下,瞪眼道:「高拱對閣老不敬,等高拱說完心中憤懣,自會對閣老叩頭賠罪。高拱想請問閣老,今日景王府之事,閣老不會這麼快就全忘了吧?」

    徐階沉默了片刻,歎了口氣,沉聲道:「這麼說王爺和質夫兄、肅卿是為今日景王府生的事而來?」

    裕王眼圈泛紅,悲憤的點點頭,聲音哽咽有些顫抖道:「閣老,照理說我這個王爺不便與聞政事,可、可是四弟今日實在是太過分了,他這是公然敗壞綱紀,包庇貪墨官員,褻瀆朝廷律法,如此倒行逆施,真可謂聖人云,是可忍孰不可忍閣老,您身為魁閣,不能坐視不管,不然我大明朝就要國將不國了。」

    「王爺說的是,景王身為皇子,不顧念列祖列宗得守江山之不易,與宵小之徒上下齊心,沆瀣一氣,他這是在毀大明江山,徐閣老,我等身為閣臣,若對如此褻瀆朝廷綱紀的狂悖之舉,漠視不聞不語,則與奸佞禍國之徒又有什麼兩樣?」郭璞臉色漲紅,憤怒的說道。

    「閣老,本王與四弟是手足同胞,說心裡話,本王聽聞此事,如巨雷轟頂,真是不敢相信四弟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今晚登府,本王是猶豫再三,內心之痛苦真如肝腸寸斷,可本王還是隨郭閣老和高師父來了,為什麼?因為與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比起來,本王與四弟的手足之情是私情,本王不敢以私廢公。」裕王嘴唇顫抖著,兩行清淚滑落下來。

    高拱痛苦的看著傷心落淚的裕王,悲憤的又站起身來:「徐閣老,你就眼睜睜看著宵小之輩毀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嗎?」

    徐階沉默了片刻,低沉的說道:「肅卿,你要讓老夫如何做?」

    「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嗎?高拱只求你們這些閣老六部九卿的堂官們,不要做縮頭烏龜,拿出讀書人的本分和良知,隨朝中那些良心未泯的大臣一道上本彈劾景王徇法,請皇上下旨徹查六和錢莊牽扯的貪墨官員一案。」徐階苦笑著搖搖頭。

    「高師父,不可對閣老無禮。」裕王急忙用目示意。

    高拱冷笑道:「難道高拱說錯了不成,閣老和閣臣以及六部九卿堂官今日和那些貪墨的官員都去了景王府,啊,還有司禮秉筆二十四衙門的太監總管們,你們眼睜睜瞧著景王燒燬了罪證,竟一言不,事後又都全部躲回家裡,將兩隻耳朵全都堵起來,裝作聽不到滿朝激憤之聲。徐閣老,還有你們這些忠臣們,高拱今日才算真正明白我大明朝在你們這些閣臣堂官的輔政下,為何內憂外患,即將國將不國了。」

    「放肆」裕王猛地站起身來,漲紅著臉,厲聲呵斥道。

    徐階站起身,躬身道:「王爺息怒,肅卿耿直,性如烈火,雖然話說得難聽了些,但說的都是公論,臣對肅卿的憂國之心,只有敬佩,決不會計較他的一些氣話。」

    「閣老大度,本王感佩,可是,」裕王歎了口氣:「您是輔大臣,國之柱石,值此社稷危難,本王希望您能出來主持公道。」

    徐階躬身道:「王爺,肅卿剛才說,閣臣和六部九卿的堂官都躲在家中,這是實情,因為這是臣讓他們這樣做的。」

    「閣老,這是為什麼?」其實裕王早已從郭璞嘴裡得知,但一直疑惑不解,既然徐階親口承認,索性直截了當問了出來。

    徐階平靜的望向裕王:「臣知道,王爺、郭閣老、高大人都對臣交代內閣和六部九卿堂官們這麼做,頗有微詞,但是臣想請問王爺還有兩位大人,你們覺得我該如何上這道本?」

    裕王一愣,郭璞和高拱異口同聲道:「自然是彈劾景王銷毀罪證,與貪墨官員沆瀣一氣,上下一心,公然褻瀆朝廷綱紀。」

    徐階苦笑著搖搖頭。裕王驚疑的瞧著徐階,臉色微變:「莫非閣老你?」

    徐階躬身道:「王爺放心,臣雖愚鈍昏聵,但還沒糊塗到是非不分,事關我大明千秋萬代,臣豈敢有絲毫其他心思。臣說過,在臣心裡,王爺就是我大明未來的希望。」

    「閣老,這樣說,本王萬萬不敢當。」裕王苦笑道,提起的心又放下了。高拱和郭璞也暗暗鬆了一口氣,互相瞧了一眼。

    徐階望向高拱和郭璞:「你們剛才讓老夫上的彈劾說辭想必與朝中的清流和言官們大同小異吧。」

    高拱點頭道:「若是閣老施以助力,大事定成」

    徐階苦笑搖頭:「肅卿錯了。」

    「錯了?為什麼?」高拱驚疑的問道。裕王和郭璞也驚疑的看著徐階。

    徐階低沉道:「你們想過沒有,若是老夫、內閣以及六部九卿堂官們聯同朝野百官全都上奏本彈劾,聖上會作何想?」

    「自然是聖心震怒,下旨徹查。」高拱不假思索道。

    「肅卿以為徹查誰?」

    「自然是景王和那些貪墨的官員。」高拱說道。

    徐階的目光望向露出疑惑沉思的裕王,靜默了片刻,歎口氣:「下旨徹查的不是那些貪墨的官員,更不會是景王,而是你我這些上本彈劾的官員。」裕王、郭璞和高拱都是一震。

    徐階道:「除了那些貪墨的官員,滿朝文武全都氣勢洶洶,口誅筆伐,上本彈劾,你們知曉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嗎?你們這不是在為國除奸,而是在威脅聖上。()王爺,兩位大人,難道忘了聖上即位初年的爭大禮事件了嗎?」

    裕王臉色白了:「閣老,這、這次咱們是為君父去除貪佞,正綱紀,清朝野污濁**之氣,與楊慎、王元正他們有本質不同。」

    徐階搖頭道:「王爺錯了,事情雖然不同,但本質是一樣的。聖上御極四十一年,一直乾綱獨斷,事無鉅細,皆決於聖意,最恨的就是朋黨擅權。」

    「這、這怎麼會與朋黨牽扯在一起?」高拱有些氣急敗壞道。

    徐階瞧著高拱,沉聲道:「上下一心,群起力,在聖上心裡不是朋黨又是什麼?」

    「可上下一心,群起彈劾景王和貪墨官員,是因公憤才如此,並無人四下串聯結黨營私。」郭璞話剛出口,就恍然,他們深夜跑到徐階府邸,不是串聯又是什麼,臉色微紅,露出赭然之色。

    徐階瞧著臉色都已變色的裕王三人,輕歎道:「這就是老夫從景王府出來就告誡郭閣老不可輕舉妄動的原因。」

    高拱悲憤的跺了一下腳:「難、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褻瀆綱紀,肆意貪贓枉法,這天下還有公理可言嗎?」

    裕王白著臉,苦笑了一下,心裡如刀絞一般:「我終於明白了四弟為何敢如此放肆,原來他、他早就算到了這一步,好陰毒高明的手段」

    徐階躬身道:「王爺不必心傷,臣不贊同群臣上本彈劾,可卻並沒說不彈劾。」

    裕王身子一震,黯淡的目光又亮了起來,郭璞和高拱的眼中也重新升起希望,驚喜的看著徐階。

    徐階臉上露出如春風般的笑意:「只要繞過朋黨這個萬劫不復的死局,讓陛下不誤會我等有任何威脅君權的意圖,奏本還是能上的。」

    「閣老是說讓某個或某幾個官員上本彈劾?」裕王有所悟,驚喜道。

    徐階微笑道:「王爺睿智,臣就是這個意思。」

    「徐閣老你、你這開什麼玩笑,如此震動朝野的大案,讓幾位官員上本,這能有什麼效果?這種奏本就是上去了,恐怕連個波瀾都沒起,就被淹了。」郭璞苦笑道。

    高拱也點頭,不滿道:「質夫兄言之有理,面對如此大案,滿朝啞音,僅讓幾名御史言官上本彈劾,讓天下百姓,看我大明朝的官員都是什麼東西,羞也羞死了」

    徐階搖頭笑道:「不,看來質夫兄和肅卿只看到了老夫此舉的表面,沒看出老夫這麼做的深意。如此大案,只有一名或幾名官員彈劾,而滿朝絕大多數官員都啞音沉默,你們說聖上會如何想?」

    裕王三人互相瞧了一眼,眼中都是疑惑不解之色。裕王阻止高拱開口,站起身,躬身施禮:「請閣老賜教。」

    「王爺言重了,王爺想想,滿朝官員群起攻之,聖上必然會疑心朋黨擅權,威逼君父。可若是滿朝啞音,只有幾人吶喊,聖上又該作何想?」

    裕王微一沉吟,恍然驚喜道:「陰結黨援,群臣被其收心,那下一步恐怕就是意圖謀逆了」

    郭璞也恍然驚喜道:「妙計,還有這次宮中內宦也攪進來了,尤其是幾大司禮秉筆一個不少,景王竟讓聖上身邊的奴才都啞音不語,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了」

    徐階微笑點點頭:「司禮監以及宮中內宦倒向景王,對聖上的打擊和威脅恐怕都是空前的,臣想聖上決不會允許這麼危險的事生的。」

    高拱興奮的撫掌道:「如此一來,聖上必然震怒,一定會下嚴旨徹查,群小鼠輩伏法不說,景王縱然是皇子,就算不會怎樣,聖上也會下定決心將他外藩出京,那王爺,」

    裕王臉色一變:「高師父慎言,本王之所以不避嫌疑求教徐閣老,全是為了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沒有絲毫覬覦大位狂悖之心,耿耿此心,可鑒日月」

    「是,臣失言了。」高拱赭然道。

    裕王臉上露出誠摯感激的笑容,躬身施禮道:「閣老老成謀國,解大明危局,本王感激不盡。」

    徐階急忙躬身道:「臣萬萬不敢當王爺如此大禮,臣只是做了為臣子份內之事。」

    裕王眼中閃爍著異色看著徐階:「徐閣老的大恩,本王會永遠記在心裡的。」

    徐階心裡一跳:「臣受恩深重,唯有肝腦塗地以報聖上和王爺隆恩。」

    裕王目光投射出灼熱,輕輕點了點頭,書案下紋繡著金絲流雲圖案的大袖內雙拳緊緊握著,眼前閃過李妃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哀怨俏臉。心裡暗暗咬牙切齒道,奪寵辱妻之恨,朱載圳這一次本王要讓你連本帶利償還

    徐階微笑望向郭璞和高拱:「質夫兄,肅卿,你們要辛苦一下了,今晚無論如何一定要勸阻住要上本的官員。」

    高攻和郭璞躬身施禮道:「閣老放心。」

    徐階笑著點頭:「對了,上本官員你們心裡可有人選?」

    郭璞和高拱對視了一眼,齊聲道:「懇請閣老指點。」

    徐階擺手笑道:「兩位客氣了,上本官員人品操守必須至公至正,要讓聖上認為他上本是出於公憤而不疑有其他目的。因此這樣的官員不好找,不過幸好老夫知曉京裡百官中有一位官員倒是很適合。」

    「是誰?」裕王三人異口同聲道。

    「此人姓海,名瑞,字剛峰,剛從湖北興國調任戶部,任戶部雲南清吏司主事。」

    「海瑞?這個名字本王好像有過耳聞。」裕王疑惑道。

    徐階躬身笑道:「回王爺,就是曾在浙江淳安做縣令,鞭笞昔日浙直總督胡宗憲公子和喝阻御史鄢懋卿過境收刮民財的海瑞。」

    裕王輕拍腦門,笑道:「本王也想起來了,高師父曾給本王講過,這個海瑞其母過壽,分文壽禮不取,僅在街上割了二斤牛肉,天下傳為美談。對了,好像他還有個綽號叫海筆架。」

    徐階笑道:「這是他在福建南平做教諭抗上不跪,得的美名。」

    高拱笑道:「徐閣老舉薦的好,我看也不必再找其他官員,有海剛峰一人,足可比擬十幾二十個言官御史。」

    裕王瞧向徐階,徐階沉吟了片刻,微笑著點點頭。

    裕王興奮的站起身來:「事不宜遲,郭閣老、高師父,咱們就辭別閣老,高師父去海瑞府上,本王與郭閣老去安撫那些要上奏本的官員。」

    「慢」徐階看著高拱:「肅卿,知曉要讓海瑞如何寫這道奏本嗎?」

    高拱一愣,抱拳躬身道:「還請徐閣老賜教。」

    「要讓海瑞圍繞兒子孝道有虧,對父親大不敬這個題目寫這道本。」

    高拱疑惑的看著徐階,徐階笑道:「肅卿若信老夫,就只管讓海瑞這樣寫。」

    高拱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高拱受教了。」

    「臣送王爺。」

    裕王微笑搖頭道:「來閣老府上是從後門進的,本王依舊從後門出去,閣老無需相送,非常時期,小心為上。」

    「那臣就不恭了。」徐階翻身跪倒,徐陟和徐璠也急忙跪在了徐階身後。裕王深深地看了一眼徐階,和高拱郭璞離去了。

    片刻,徐璠過來攙起徐階,扶著徐階坐回書案後的圈椅上,徐階微瞇著眼瞧著書案上的奏本,靜默著。徐陟和徐璠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閃出擔憂之色,但誰都沒有開言。

    又過了片刻,書房外傳來徐福的聲音:「老爺,客人都已出府了。」

    徐階目光閃爍了一下,抬起頭,淡淡的說道:「剩下咱們自家人了,有什麼話說吧。」

    「父親,您不讓百官上奏本,是會如父親所言,讓聖上心疑景王陰結黨援,欲圖不軌。可是父親,百官不上奏本,尤其是父親不上奏本,也會讓聖上對父親不滿,甚至懷疑父親與景王暗中勾結,兒子擔心,」徐璠欲言又止。

    徐陟點頭,也是一臉憂懼道:「兄長,賢侄說的在理,弟弟也擔心皇上會遷怒兄長。」

    徐階淡淡一笑:「剛才為父對裕王那番話只說了一半,還有一半沒有說出,百官上本,一是會讓聖上心疑朋黨,擔心臣權壓過君權。二是就算聖上不會往朋黨上想,百官的上本彈劾,也不會有什麼作用,反而會堅定聖上立儲景王的決心。」

    「為什麼?」徐陟疑惑不解問道。

    徐階雙眼閃出一抹刺眼的寒光,沉聲道:「道理很簡單,因為景王受百官彈劾的遭遇與當年聖上爭禮被百官逼宮的經歷太相似了。聖上會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憤怒,因憤怒轉而更加欣賞景王為他這個君父所做的這一切,心裡會將景王視為同他一樣寂寥孤獨的大英雄為父絕不能讓這種危險的局面出現,景王絕不能被立為儲君,否則我大明朝君臣共治就會成為虛幻的泡影」

    徐階瞧向徐陟和兒子徐璠:「老夫讓海瑞一人上本就是為了避免這種危局的出現,你們說的不錯,這樣做是化解了聖上心中對景王的欣賞,但卻也會將危險轉移到老夫、內閣、司禮監甚至滿朝官員身上,以聖上的心性,一定會興起血雨腥風的大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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