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燁靜靜的瞧著手裡做工略顯粗糙的細瓷茶碗,食指和中指夾著蓋碗輕輕撥動著,蓋碗和茶碗摩擦出略顯刺耳的雜音,李寶才立時停住了話語,望著依舊撥動著蓋碗的陳燁.沉默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又開了口,一臉苦笑道:「賢侄,我說了這麼半天,賢侄你倒是給句話啊,他們提出的條件你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陳燁抬起手,蓋碗出清脆的聲響蓋在了茶杯上,靜靜的望著李寶才,李寶才同樣緊張的瞪著陳燁,感覺心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陳燁一字一句道:「我答應給他們三成,」
李寶才興奮的差點沒昏過去,蹭的站起身來,眉開眼笑道:「痛快!大侄子真是個明白人!」
陳燁擺了一下手,嘴角浮動著一抹笑意,神情玩味的瞧著興高采烈仿若打了大勝仗的李寶才:「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李寶才有些尷尬的坐下了,扭臉堆笑道:「三叔有些失態了,大侄子有什麼其他要求儘管說,要是合適,我可以直接代他們答應你,咱們叔侄誰跟誰,都是一家人嘛,呵呵呵呵。」
陳燁笑了一下,依舊一字一句道:「我答應給他們三成我就和他們一樣,也是豬狗不如的混蛋了。三叔你可以告訴那幾個村長,三成我不會給他們,就連先前答應的一成也不會再給他們了。」
李寶才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遲疑的看著陳燁。
好半天,李寶才才從震驚中醒過神來,臉色陰沉到了極點,冷笑道:「賢侄可不要意氣用事,你這樣做恐怕對你沒任何好處,你會激怒他們的,要是他們一怒之下倒戈孫立,嘿嘿,賢侄考慮過這個後果沒有?!」
陳燁嘴角綻起的笑容已變作了冷笑:「小侄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們很快就不再是村長了,他們已經沒有資格和我討價還價,那一成分子我會給各村下任的村長。」
李寶才臉色一變:「賢侄莫不是在說笑話?村長豈是你一句話不讓干就不幹的?」
陳燁微笑道:「我自然不能,小侄曾聽義父說起過在咱們巨鹿山下的這幾個村子都有個自古相傳的規矩,只要族長和大多數村民通過罷免村長,那個村的村長就立刻不再是村長了。」
李寶才臉色大變,方寸已是大亂,聲厲色荏道:「族長召集村民罷免村長必須要有充足的理由。」
陳燁微笑道:「三叔覺得咱們剛才所說的理由不充足嗎?」
「你覺得各村的族長和村民是相信他們的村長還是相信你這個從來都不認識的外人?」李寶才冷笑道。
陳燁嘴角的笑容越玩味了,靜靜的瞧著李寶才,片刻,愜意的伸了個懶腰,輕飄飄道:「三叔說得對,與這些村長相比,我這個素未謀面的外人的話他們自然不會相信,但是小侄知道,有些人的話他們一定信。」
「誰?」李寶才急聲問道。
「三叔認為我義父和我二叔他們說的話份量應該足夠了吧。」陳燁笑咪咪的看著臉色煞白,額頭全是冷汗的李寶才。
「他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李寶才低聲吼道,但是一雙眼卻心虛的避開了陳燁的眼神。
陳燁笑了一下,站起身施了一禮:「三叔若是沒有別的事要教誨小侄,小侄就告辭了。」
陳燁慢悠悠的走向門口,一隻腳剛邁出屋門,身後傳來李寶才顫抖的喊聲:「慢!賢侄慢走!」話音剛落,陳燁的左臂已被李寶才拉住了,陳燁扭頭故作驚訝的看著滿頭大汗的李寶才:「三叔還有事?」
李寶才一臉強擠出來的謙恭笑容:「賢侄有事好商量,不要如此絕情。」
陳燁臉上的驚詫更濃了:「三叔這話是從何說起啊?」
李寶才苦笑著作揖道:「賢侄就別再耍弄你三叔了,千錯萬錯都是你三叔的錯,求賢侄千萬網開一面,三叔求你了。」邊說著話李寶才將陳燁拉回了座位上。
陳燁剛坐下又要站起:「三叔,這件事小侄還要急著趕回去和義父商議,三叔要是沒什麼要緊的事,小侄先回去,改日再過府聆聽三叔的教誨。」
李寶才急忙強行按住陳燁,你要是這樣回去,老子我就完蛋了。苦笑道:「賢侄你難道真的忍心看你三叔被趕出李莊,有家難回,去鎮上沿街乞討嗎?」
陳燁歎了口氣,手慢慢伸向茶杯,「我給賢侄倒茶。」李寶才急忙端起桌上的茶壺,掀開蓋碗,小心翼翼的到了半滿,放下茶壺,雙手將茶杯遞向陳燁,滿臉堆笑道:「賢侄請喝茶。」
「這怎麼敢當,三叔你這是幹什麼。」陳燁半推半就接過了茶杯,心裡暗自好笑,輕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抬頭仿若才現李寶才站在身旁,急忙說道:「三叔快請坐。」
「哎哎。」李寶才又坐回了座位,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又趕忙拱手:「賢侄,剛才的話就當三叔放屁,咱們還是按照原來的約定,一成,就一成。」
陳燁面有難色道:「這恐怕不妥吧,小指怎麼能再跟他們與虎,」
李寶才攔住陳燁的話,帶著哭腔道:「賢侄,你三叔求你了,難道讓你三叔給你跪下嗎?」李寶才站起身來,就要下跪,陳燁急忙一把攙住,「三叔,您老這是幹什麼?」
李寶才緊緊抓住陳燁的雙臂,老眼閃動著淚花乞憐的看著陳燁。陳燁歎了口氣:「也罷,我這是看在三叔的面子上,但是他們要是再糾纏可就別怪小侄無情。」
「賢侄放心,借他們一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再糾纏了,這件事包在你三叔身上。」李寶才大喜過望,拍著胸脯說道。
陳燁故作沉吟了片刻,慢慢點點頭。喜的李寶才連連作揖。財迷心竅,自作聰明,實則愚蠢透頂,典型的拿屎盆子扣自己身上!陳燁心裡冷笑了一聲,又坐下拿起茶杯輕抿了起來。
李寶才虛脫的坐在椅子上,緩緩長舒了一口氣,拿眼偷瞟了一眼低頭喝茶的陳燁,我他娘的真是讓屎迷了心,怎麼就不用腦子好好想想,他是我那族長大哥的義子,我要挾他,不是自己找死嗎,媽的,還自以為得意,險些讓自己這條蠢計將自己害死,老子真是一條蠢豬!這小子握著我這個把柄,隨時都能置我於死地,娘的,我他媽的自己給自己找了根上吊繩,不行,老子要消除這個隱患,可是怎麼消除?
李寶才眼神茫然的端起桌上的茶杯,下意識的瞟了一眼茶壺上畫著的仙女游春圖,手一顫險些將手裡的茶碗扔到地上,茫然的老眼瞬間亮了起來,將茶杯放在桌上,滿是茶水的雙手胡亂的在身上擦了幾把,眉開眼笑道:「賢侄第一次上三叔這來,三叔可要好好招待你,走,三叔帶你去個好去處,今日咱們是不醉不歸。」
陳燁愣了一下,他這是又想搞什麼鬼?還沒等陳燁張口拒絕,李寶才大聲喊道:「人都死哪去了?」
片刻,李寶才妻子一臉驚慌的拎著水壺走進屋來,低聲道:「水涼了,我又燒了一壺,柴禾有些潮,讓老爺和賢、賢侄久等了,老爺不要生氣。」
李寶才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一壺水都能燒一個多時辰,老子真是對你沒話說了,這都快到晌午了,你他娘的拎著水壺是想讓我和賢侄灌個水飽嗎?」
李寶才妻子急忙道:「我這就去做飯。」
李寶才冷笑道:「等他娘的你做好飯,我們早餓死了,你還是省省吧,去到雞窩給老子抓兩隻雞,老子和賢侄出去吃!」
「老爺,賢侄第一次來咱們家,還、還是在家裡吃顯得親熱。」李寶才妻子低聲說道。
李寶才陰冷的瞪著自己的妻子:「幾天沒修理你,你膽大了,老子的話也敢反駁,馬上滾到雞窩給老子抓兩隻雞出來,不然仔細你的皮!」
李寶才妻子嬌軀顫抖了一下,低垂的面容露出屈辱,美目溢動著淚水,低聲顫抖道:「是,老爺別生氣,我這就、就去抓雞。」猛地轉過身,捂著臉飛奔了出去。
可憐的女人!陳燁心裡暗自歎息。
李寶才轉過身,喜笑顏開道:「三叔今兒帶你去個好去處,咱們今日不醉不休!」
「三叔要帶我去什麼地方?」陳燁微笑問道。
「你就別問了,保你滿意!」李寶才將陳燁拽了起來,勾肩搭背著向屋外走去。
出了屋,李寶才妻子手裡拎著兩隻綁好了雞爪的蘆花母雞,依舊低垂著頭,走了過來,李寶才伸手接過母雞,冷言冷語道:「不准出門,好生看家!」
「是!」李寶才妻子抬起頭,飛快的瞟了一眼陳燁,美目內流露出複雜之色。
陳燁心裡一動,默然的瞧了一眼李寶才。李寶才晃了晃手裡的兩隻蘆花母雞,喜笑顏開道:「賢侄,走,三叔帶你吃酒去!」拉著陳燁快步向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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