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兄弟殘殺的事再度生,唐太宗放棄魏王泰而改立晉王治。但太宗內心對這個性情溫和、天賦不高的兒子不甚滿意,認為他過於懦弱,沒有駕馭群臣的能力。為此,太宗一度想廢掉李治,讓三子李恪做繼承人。李恪「有文武才」、「英果」,在很多方面頗與太宗相像。但李恪是隋煬帝的女兒楊氏所生,是庶子,按照嫡長子繼承製,不具備繼承王位的資格。李世民曾經向長孫無忌
透露過改立李恪的意圖,不用說又遭到長孫無忌的抵制,說「晉王仁厚,守文之良主,且舉棋不定則敗,況儲君乎」。王朝需要穩定,而儲君的穩定又是其中的關鍵。唐太宗不得不承認他言之有理。經過幾番猶豫不決與反覆斟酌之後,太宗痛楚且遺憾地認識到:大局已定。自己所能做的,不過是在有生之年進行補救,盡快使李治克服弱點,並盡量為他將來執政鋪平道路而已。
安排良佐唐太宗的行動果斷而迅。正式宣佈冊立皇太子之後的第四天,東宮僚屬便已選定:以長孫無忌為太子太師,房玄齡為太子太傅,蕭瑀為太子太保,李世勣為太子詹事兼太子左衛率,李大亮為右衛率,於志寧和馬周為太子左庶子,蘇瑁和高季輔為太子右庶子,張行成為太子少詹事,褚遂良為太子賓客。
這是一個陣營強大的「輔佐」班子,史稱「東宮僚屬皆盛選重臣」。長孫無忌勳戚舊友,房玄齡明敏善謀,蕭瑀忠耿直率,李世勣誠實信義,李大亮文武全才,於志寧長者風度,馬周機辯過人,蘇瑁博學多文,高季輔清鑒善識,張行成體局方正,褚遂良直言不諱,劉洎剛強決斷,岑文本縝密強幹,這些人的長處不僅可以對李治產生影響,而且可以為李治所信賴依靠。
除此之外,這批人中,既有功勳元老,又有時政中堅;既有武官將才,又有經史文士;既在朝中掌握實權,又大多具有輔佐儲君的經驗。這些人代表了方方面面的勢力,既有唐太宗一貫信任的心腹,又有李承乾甚至李泰的舊僚。尤其是後兩部分人加入這個集團,對緩和李承乾、李泰勢力對李治的敵意,會揮重要作用。
李世民對這些人寄以厚望,這些人也沒有辜負李世民的重托。他們在李治即位之前的幾年時間裡,穩固太子地位,播揚太子聲名,培養太子才幹,擴展太子德行,盡心竭力、不遺余忠。及李治即位,長孫無忌、褚遂良、李世勣等人成為朝廷中心人物,掌握大局,獻計獻策,使貞觀政風得以延續,與李世民的初衷基本合拍。
悉心教育太宗希望李治盡快成熟起來,成為一個合格的儲君,便把大量心血傾注到對他的教育上。他改變了過去只由經師充任太子侍講,講授經書內容的教育方法,採取「遇物必有誨渝」——在日常生活中借題揮來教育李治。看見李治吃飯,就說:「你要知道稼穡的艱難,不奪農時,才能經常有飯吃。」見李治乘船,就說:「水能載舟,也能覆舟,百姓就像水,君主就如舟。」見李治在樹下小憩,就說:「木要以墨繩為準才能正直,君要能夠接受勸諫才會聖明。」見李治騎馬,就說:「你應知道不盡其力,才能常有馬可騎。」李治對父皇的諄諄教導總是畢恭畢敬地接受,表示一定「銘記在心」、「永誌不忘」。太宗晚年根據自已的經驗,親自撰寫《帝范》十二篇賜給李治,從《君體》、《建親》、《求賢》《審宮》、《納諫》、《去讒》、《戒盈》、《崇儉》、《賞罰》、《務農》、《閱武》、《崇文》等方面對李治循循善誘,要他明晰修身、治國、安危、興廢的帝王之道。
除了訓誨之外,李世民利用每一個機會,命李治參與討論軍國大政,以增長其政治才幹。據史書記載:「太宗坐朝,常令太子侍立。百司奏事畢,留中書門下三品平章事。太宗因為太子陳說孝道,論及政事,或時有決罰,令太子評其可否,商榷辯論,深達政要,群臣莫不歎服。」與此同時,唐太宗讓李治監國,給予他越來越多的獨立處理政務的時間。其一可以使李治懂得為國之要,在於進賢退不肖,賞善罰惡,至公無私;其二也為李治贏取政治美名。唐太宗不失時機地為李治播揚聲名,在與李治有關的詔令之中,如冊立太子、監國、參決庶政等,都充滿了對李治的褒獎讚賞之詞。由此可見,唐太宗在扶植李治方面,確實下了很大功夫。
太子李治在父皇太宗的悉心教導和群臣的忠心輔佐下,近步頗多。他不僅增加了許多政治方面的經驗,而且「文章筆扎,群藝日新」。太宗感到很寬慰,對群臣表示:「太子宗社之本,四海所繫,而某天資仁孝,內外傾服,膚之此舉,無愧於神人也。」
但是,有人指出,唐太宗對李治的教育遺漏了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沒有針對李治的柔弱性格下大功夫。事實並非如此。當時在安排東宮僚屬時,太宗就特意針對李治仁弱缺點,命劉洎、岑文本、褚遂良、馬周更替到東宮與太子談論,以提高李治的學識與決斷能力。如果說太宗沒有就在李治仁弱這一點上下更多的功夫,也許是因為他認為李治年長以後,會有所改變;而且,仁恕守文,確實也是守城君主必備的美德。
李治寬仁孝友的天性,在被立為太子之後得到了更加充分的顯示。對大臣,他敬重有加。為了表示對老師高士廉的尊重,李治請他與自己同榻視事。後來,又下令為其專門設立座位,高士廉竭力推辭才沒有這樣實施。對兩位哥哥,他自內心地表示關心。冊立為太子後不久,李治立即向太宗請求優待兩位哥哥:「承乾、泰衣服不過隨身,飲食不能適口,幽憂可憫。乞敕有司,優加供給。」太宗大為感動,立即批准了他的請求。
對待父親太宗,李治竭盡孝道。李治與太宗父子之間,原本比較融洽,既不像李承乾那樣猜疑隔膜,也不像李泰那樣虛偽勢利。自從被立為太子以來,他與太宗接觸機會大大增多,彼此間的感情更深了。貞觀二十年(646)三月,太宗親征高麗,出前,李治哭泣數日,依依不捨。他關注太宗每天的起居情況,每當得知太宗要親臨敵城戰陣,便徹夜不眠,憂形於色。太宗從高麗回長安後身體一直很虛弱,需要靜養,政務暫由太子代理。李治處理完政事,便來到太宗寢宮照看太宗,醫藥膳食,親自過問。太宗讓他出外遊觀,他推辭,說自己寧願「奉至尊、居膝下」。太宗非常高興,在自己的寢殿側安置了一處院落,讓李治居住。李治晝夜不離地伺候父親,甚至數日不食,連頭也白了許多。太宗感動得直流淚:「我聽說古代的孝子,莫過於文王,但你這幾天為了我頭都變白了,你真是比文王還有孝心啊!我死而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