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家後果然就聽門房的人說蕭府送來了請帖,邀請美人兒娘親、如花的大伯母和如花在三日後去蕭府赴蕭家景瑜小姐的十三歲生辰宴。
赴宴的日子終於到了,又因是第一回出門去別的府邸做客,瑞娘和紅菱對她的打扮很是上心。如花穿著新做的丁香色碎花綢衣,梳了個合適她這個年齡的雙環髻,上面繫著綵帶,很是可人。雖說如花很喜歡那些值錢的金銀珠玉的玩意兒,但也僅限於喜歡拿在手上玩賞,想著能換多少大錢,能買多少吃的。而不是喜歡佩帶在身上,她對於做一棵華華麗麗的聖誕樹可是敬謝不敏的。在她的堅持下,除了那塊在週歲禮上祖父送給她的有著代表意義的羊脂白玉珮,就只帶了個用細金鏈掛著的一個小金鎖。讓瑞娘和紅菱看著那滿匣子的各種飾物很是無奈。
現在如花就百般無聊的坐在前堂等著她娘和大伯母出來。自從那天收到請帖後,老爹應該就和美人兒娘親說了些什麼,如花只知道第二天美人兒娘親的臉上就多有不愉之色。再也沒有提到過大哥的親事,讓如花暗暗鬆了一口氣。
就在如花再一次從隨身的小荷包裡拿出醃製的小酸梅放到小嘴裡,讓那酸味將小臉皺成包子似的時候,美人兒娘親和大伯母都出來了。美人兒娘親今天很是精心的打扮了一翻,穿得比往常要隆重許多,身後跟著墨菊和托著個小匣子的墨苓。而大伯母章氏雖也能看出在妝扮上費了不小的氣力,但站在本來就比她出色許多的美人兒娘親身邊就越遜色了許多。章氏身後也跟著兩個侍侯她的丫環,扶著她的那個喚作青茴,也捧個小木匣的那個喚作青薔。如花看著兩個侍女捧的木匣,不由的撅了撅嘴。心道真是便宜蕭家那個小丫頭片子了,一想到墨苓捧的匣子裡裝的那對鑲玉金鳳鐲她就一陣肉痛。青薔手中的木匣裡裝的是什麼她是不知道,但估計也是很值錢的玩意兒。真是的,這種好事怎麼就不能便宜自己呢。
在京城裡蕭府離葉府並不怎麼遠,所以這趟出行就沒有坐馬車,而是選的坐轎。如花年紀小,就沒有單獨坐而是跟著她那美麗的娘親共坐一頂。說起來這還是如花第一次坐轎子,她很是好奇。現在雖已不是三伏天,但天氣還是有點熱,所以她們這趟出門乘的是專門在夏天乘的涼轎,轎子裡全是青竹篾細編的,轎簾也是細竹簾子。窗口糊的是煙羅紗,從裡邊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外面,而外面卻是看不清裡面的。抬轎的人將轎子抬得很穩當,沒有以前聽說過的那麼顛。美人兒娘親今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心事,只是坐在那裡輕蹇著秀眉,如花看著也不好說些什麼,只能一個人好奇的看著窗外那些忙於生計的老百姓。
也不過一頓飯的功夫,這幾頂小轎就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座龐大府邸的左邊側門。看著外面擁擠的各色車駕,如花不由的感慨道,元州蕭氏果然不愧是當今大魏第一外戚世家。只是一個未成年嫡女的普通生辰也可以來這麼多官眷慶生。這就是蕭書逸口中說的小辦兩席?唉,蕭景瑜那小丫頭今天可是大了。
不一會,她們坐的小轎就被引入了門內,美人兒娘親和如花就被扶下了涼轎。一下轎如花就現了不同之處,她們下轎的地方是一處小院落,裡面並沒有多少車駕。可見這百年世家連客人都分了三六九等的。
「葉夫人、表小姐、葉小姐這邊請。」一個四十來歲的管事僕婦熱情的招呼到。
「嬤嬤有勞了。」美人兒娘親道。
章氏和美人兒娘親讓墨苓和青薔將禮匣和禮單遞送到僕婦身後的兩個青衣小婢手中,然後便跟著僕婦往園內走去。
如花讓她娘牽著她的小手跟在那引路的婦人身後走在朱色的迴廊上,她的目光卻一刻也沒有停下的四下打量。
她們一路走過的地方估計是蕭家內院的花園,四處擺放著正在怒放的各色秋菊。經過的亭台樓閣也都十分精緻,如花在心中暗自將葉家在京城的府邸與之相比,覺得這裡雖然要顯得更加富麗但她還是更喜歡葉家那種精緻清雅的風格。
不知不覺間,她們就來到了一處樓閣前,只見大門上掛著一塊扁,上面鐫著「攬歆廳」。
剛一進門,就聽到有人在招呼:「萱兒你可來了,剛才你外祖母還在念叨著你怎麼還不見來呢。」一個打扮得甚為華麗的五十來歲婦人笑著道。
「二舅母好,萱兒給您請安。」美人兒娘親對著那個婦人一福身,然後給她引見一旁的章氏道:「這位是萱兒的大嫂。」
章氏也像美人兒娘親一樣給這個婦人見了禮。
接著美人兒娘親又對如花道:「花兒,快來見過你二舅奶奶。」
如花現在覺得頭皮已經開始麻了,不為別的,她現在是被眼前這滿屋子女人頭上的各種珠翠晃花了眼。天啊,這裡的女人還真是多啊。這麼多的人,幾乎有泰半都是年長的,估計她對這些人是人人都得行禮,說不定那些靠坐在長輩身邊的年齡各異的小女孩中還有輩份長的,也得要行禮這一圈下來得行多少禮啊。她現在就覺得有點腿軟了。
她依言先對這個所謂的「二舅奶奶」行了一個禮,便被這個舅奶奶一把拉了起來:「喲,這個的小丫頭就是你們家那個小花兒吧,出落得可是真水靈啊。」
「二舅母過講了。」美人兒娘親笑道:「只不過是一個小孩子,哪能及得上舅母家的幾個姑娘。」
「好了,好了,老太太可等急了。」說罷便引著她們住廳內的主位走去。
「萱兒見過外祖母,給祖母請安。」美人兒娘親帶著如花跪在了中央剛由丫環放置的兩個錦墊上。
「好,好,好。萱兒快快起來。」坐在堂上的一個老太太笑道:「可打你盼來了,我還剛和你娘念著你呢,快去給你娘和你幾個舅母見見禮再來。」
於是如花就像個木頭娃娃機械的隨著她娘在這花廳裡轉了一個圈,行禮行得她都要條件反射到見人就行禮了。這一大圈下來,她雖是一個人也沒記住,但也知道了能在這個花廳裡有坐的都是蕭家的各路親戚。其他那些交際往來的內內眷則由她娘的大舅母在另一個花廳裡招待著。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種錯覺,她總覺得這些名門貴婦和貴女們看她的眼神有點不大對。
走完這一大圈禮,美人兒娘親又帶著她去陪那堂上的老太太敘了一會兒話,便帶著接了不少見面禮的如花坐在了她母親定國公夫人的身邊。
「娘,大嫂和二嫂在哪,怎麼沒瞧見啊。」美人兒娘親對她母親問道。
「玨兒病了,你二嫂留在了家裡照看他。你大嫂帶著甜丫頭去園子裡透氣去了,一會就回來。」國公夫人答道。
「玨兒怎麼又病了,不是說前些日子還好好的麼。御醫都是怎麼說的?」美人兒娘親疑惑道。
「他這身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年到頭也沒幾天好日子。御醫還能說些什麼,不總還是那老一套,說他是早產的,從娘胎裡出來就帶了熱毒。只能好生調養,不能根治。」一提到她這個孫子的病,國公夫人就一臉沒落,說著也不知道怎麼就看向了一邊正在走神的如花,還道:「玨兒也是命不好,早年我們府裡也去求過『神師』,可『神師』說玨兒和他沒那個緣份。說是他日自會有有緣份的給治。」
一旁的一個三十來歲的少婦也聽到美人兒娘親母女的對話,便插口道:「能有緣讓『神師』出手治病的人可不多,不過聽說你們家如花小姐當年就是讓『神師』大人出手治好的,而且這些年還一直在會元觀養病吧?聽說還是『神師』大人親自指定大弟子專門給她調養吧?」
可能是國公夫人那眼神實在是太銳利了,硬是將正在神遊著算今天得了多少好東西的如花給拉回了神。她一聽這些話,不由得苦笑起來。聽說,聽說,倒底是誰在傳這些話?她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平常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她才對,更何況家裡對這件事一直是很低調的。可怎麼這些人都知道她在山上養病的事?難怪這些人打量她的眼神都那樣奇怪呢,原來是這個原故。可她師父不給人治病也不能怨自己吧,又不是自己不讓他給人治病的。自己打著養病的招牌住上山上原來還有這樣的壞處,讓那些沒得到師父治病的人家這樣看她不順眼啊。還好沒多少人知道自己是拜在了師父門下,不然還不知道有什麼其他麻煩。
想到這裡,如花忽然就想到了那個請師父出面幫她解決親事麻煩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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