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八章
子攸坐在床上,好一陣子才意識到她耳朵裡聽到的各種聲音都是真實的,不是失眠帶來的幻覺。她聽見一隊士兵的腳步聲,彷彿這間房子的四周都是士兵,只是他們的腳步聲很輕,似乎無意被覺。偷襲?刺殺?叛變?子攸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不過她坐著沒動,她等待著,一隊士兵從她的窗前小跑著經過,火把的光從窗口走馬燈一般地掠過。
緊接著,她聽見門口有聲音了,是幾個人低低地交談聲,她聽見外屋的侍衛站起來走路的聲音,但是沒有任何侍衛出聲示警,也沒有兵刃相擊的聲音。她聽見一個人說話的聲音略略高了一些,她只聽見了一句「王爺」,接著就聽見齊烈略提高了聲音打斷了那人的話,「小點聲,王妃娘娘好容易睡下了。」
子攸還在細聽,那幾個聲音都小了下去,底下的話她都沒聽清。她出聲喚了一句,「齊烈,誰在外頭。出了什麼事了?」
說話聲徹底停了下來,她聽見齊烈有力的腳步聲向這邊近了,齊烈在門外停住腳,「回稟王妃娘娘,剛剛有人刺殺沈將軍,沈將軍無事,只是受了些輕傷,刺客事敗後自殺。沈將軍派人來知會這邊,我見王妃睡下,就做主調銅羊關裡的守軍五百人過來。不想驚醒了王妃娘娘。不過王妃娘娘請放心,到現在還未看到金吾衛兵變的跡象,城牆四周也加派了巡邏人手,也沒有見到銅羊關四周出現蠻子。」
子攸卻不能放心金吾衛,才剛得到爹爹險些出事的消息,這裡就有了刺客,這也未免太過巧合。她立刻向門外說道,「派人去把金吾衛的大小頭領都召到這裡來,只說我要見他們。他們如今都分開住宿在銅羊關守軍的兵營裡,分頭去召他們,要悄悄地一個一個去叫,不要大張旗鼓,不要叫他們知道我還召見了其他人。」
「是。」齊烈在外邊答應著。
子攸起了眉頭,心裡仍是放心不下。又是刺客?在這個時候要刺殺銅羊關裡的守將。是誰?是穆建黎還是蕭家?只怕是兩皆有。他們又得到什麼風聲了?最可惡的是,每一次這些人都搶在她的前頭知道生了什麼,她就算不是聾子瞎子也是半聾半瞎了。
齊烈在外頭迅把王妃交代的差事交給了幾個妥當人去辦,又向王妃回稟道,「王妃娘娘,還有一事,大將軍……大將軍又來軍報,斬獲三萬蠻軍級,大獲全勝,不日即可班師。」
「班師?」子攸緩了一口氣,「啊,原來如此,怪不得要來刺殺守將,看來是怕大將軍回京啊,所以就自己狗急跳牆了。」她說了一句話便低頭不語,三萬?蠻族主力有十萬之多,可他們自己呢,勞民傷財興師動眾費勁周折地布了這個局竟然只得到了這樣一個結果。估計實際的結果是蠻族地主力突出重圍了,爹爹已經無戰可戰,所以才要班師回朝的,何況糧草估計也要耗盡了。軍報上說斬敵三萬,大獲全勝?全是***扯淡。如果這個數目屬實的話,單從數目上看倒是大顥國開國以來少有的大勝仗了。只是子攸心裡清楚,恐怕爹爹那裡至少也要損失了五萬人,殺敵一萬自損八千尚且不算是勝,現在這局結果,誰輸誰贏可不像是像軍報上說的那樣。這個該死的穆建黎,如果不是他掣肘,這盤棋也不至於輸成這樣,他的心難不成真的被狗吃了嗎?
不過事以至此。還有什麼可說地。只是……只是這一次軍報回來。司馬昂無論如何都應該捎過來封信才是。哪怕只有隻言片語。至少是向她報個平安。
「王爺沒有任何消息送回來嗎?」子攸又向外問道。「軍報裡沒有提及。他也沒有信回來?也沒有派什麼人來傳個口信兒?」
「還……還沒有。」齊烈地聲音有些緊張。「王妃娘娘不必太掛懷。再過幾日大將軍就要打銅羊關回來了。到那時自然是能見到王爺地。」
「是麼?」子攸低低地重複了一句。她是和衣而臥地。這會兒已經披著斗篷坐了半日了。「齊烈。你進來。我有話要問你。」
「是。是。」齊烈遲疑了一會兒。才進門來。站在門口等著子攸問話。可是子攸卻看著他四五句話地功夫都不出聲。齊烈越來越緊張。「請問王妃娘娘有什麼話?」
「齊大哥。王爺到底怎麼了。你是不是瞞我什麼?」子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不是特別不能經事兒地人。這你是。不管王爺出了什麼事兒,你都要告訴我,或我能幫他,你該知道的。如果你不說,那就叫方才在外頭跟你說話地那兩個人進來,我親自問他們罷。」
「王妃娘娘。」齊烈還是有些猶豫,可是也知道不說不行,「其實……其實也不……不大嚴重。就是王爺在最後一場仗裡,腿上受了傷。」
子攸咬緊了嘴唇,她一句話都沒說反而讓齊烈摸不著底,就越地擔心,「王妃娘娘,正好回來送軍報的是兩個金吾衛,您可以問問他們。王爺就是腿上中了一箭,不大嚴重。」
子攸鬆了一口氣,她剛才瞧著齊烈的眼色,還以為是司馬昂的腿斷了,「箭上淬毒了嗎?」
「沒……沒有。據說王爺中箭之後繼續作戰,那當然是沒有淬毒,如果是中了毒箭,那是不能力的。」齊烈連忙答道。
子攸卻惑起來,「中沒中毒箭,下了戰場給軍醫瞧瞧不就知道了嗎?怎麼後頭的事他們不知道?還是爹爹大軍裡的軍醫都中了箭了?」
「哦,王妃娘娘,是這麼回事,那邊戰爭剛一結束,這兩個金吾衛就被派回來送信了,他們也就是來得及跟王爺打一個照面而已,王爺叫他們回來之後順路到王妃這裡來報個平安。」齊烈磕磕巴巴地答道。
子攸卻越聽越是疑惑,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她狐地看了齊烈幾眼,就讓他把那兩個金吾衛也叫來,誰知兩個金吾衛說的卻很順流,只是基本上就是把齊烈地話重說了一遍。
「王爺是那條腿中了箭?」子攸問到,兩個人異口同聲地答道,「左腿。」
子攸無奈,又問道,「當時你們兩個距離王爺不遠吧,看得這麼清楚,當時侍衛劉捨在王爺身邊嗎?」
「在。」兩個又差不多異口同聲。
子攸看他們兩個說這個的時候又不像是在撒謊,答得很快,眼神也沒有什麼變化。
子攸無計可施,心中卻越擔憂,「你們決戰那天戰場上的情形吧。」
兩個金吾衛互相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口齒更利落的就開始描述決戰時候的情形,決戰是在晚上進行的,蠻族的士兵都拼了命,硬是從正面撕開一條口子衝了出去。本來王爺跟台將軍在後面並不吃緊,可是蠻子地主力後來直奔帥旗所在地方,簡直就是要跟大將軍拚命了,而大將軍的士兵是平鋪開圍著蠻族軍團的,這就好比是盾。而蠻子集中了兵力不理左右翼,直衝向大將軍所在的位置,那就好比是矛。大將軍本沒想到蠻子會有如此打法兒,誰不知道大將軍所在地方是精兵最強的地方呢?誰能想到他們會集中兵力打最難打地地方。可是蠻族軍團精兵組成的這只矛又實在是銳不可當,大將軍險些吃了大虧,還是王爺眼觀六路,瞧見不對勁兒,從金吾衛和澹台將軍地軍營裡召出一批不畏死的精兵,突入蠻族軍團中,奇襲指揮蠻族作戰地幾個部族領。說起來,那可真是神了,以前只見過有蠻子這麼打的,可從沒見一板一眼排兵佈陣地中州人有這種拚命的打法的。一時間就把蠻子給打懵了,那股精兵又趕緊回去救自己的族長。這麼一衝一擋,雙方都亂了,蠻子就順著大將軍的左翼衝了出去。
後來直打到火把基本上全都滅了,亂糟糟的,出了不少自己人誤殺了自己人的事。王爺就是在這個時候中了一箭,當時他們兩個剛好在附近,還聽到侍衛劉捨大喊的聲音的。
子攸心中一動,「你說那個時候有自己人誤殺自己人的事?那麼王爺是被蠻族士兵傷著的,還是說,他是被自己人傷著的?」
「應……應該是……蠻子,不過那個時候,蠻子已經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多數都是沒……沒什麼戰鬥能力的了。」那個金吾衛的聲音低了下去,有點不願意說了,他看了同伴一眼。
那個金吾衛咬了咬牙,他素日挺敬服王爺的,再說他是個侯爺出身,膽子要比一般的金衛還大,倒不怕說錯話,「王妃娘娘,我看就是咱們自己人幹的。因為王爺中了那一箭的時候,我聽見侍衛劉捨憤怒地大喊了一聲,喊的就是一個金吾衛的名字,我看一定是他看見了射冷箭的人。」
子攸的心又亂跳了起來,她的頭有些暈,身上也出了好些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