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清弦從千禪庵出來的時候,天色將晚,長長的石階被松樹遮住了天光,陰森森的,香客慢慢散了,前路上幾個單行的香客,看著日漸陰暗的天色,她不禁有些心怯,提腳向城裡趕去。
下了石階,她就知道自己又犯了件錯事,開始為了節省點銀子,她沒讓車伕等她,這會兒嶺下一輛馬車也沒有,看來只有靠雙腿走回去了。
走了小半個時辰,湛清弦捶著自己的腿停了下來,一整天不是跪拜,便是站著排隊,現在還要走回去,真是造孽了。可是這天色都已經晚了,她實在不敢一個人在外逗留,於是忍著腿酸繼續向城門趕去,城門若是關了,她可就一點法子都沒有了。
已經能看到城牆了,她心下一安,覺得腳步輕盈了不少,加快了步伐,正著急趕路,突然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駕車的人一邊揮鞭子,一邊高喊,「讓開,快讓開!」
官道上此時人不多,湛清弦向路旁避了去,等她站定再看,馬車已經臨進了城門,心中不由羨慕起來,要是這時候有輛車坐就好了,人分了神也沒在意腳下,一根籐蔓擋在了她鞋面上。
湛清鴻從客棧出來,在城門口的大樹下找了個石凳坐下,兩眼時不時瞟向城門,再過半盞茶的功夫城門就要落下了,可這丫頭還沒回來,還是出去看下。
正欲出城,城門口的守衛攔住了他,「喂,要關城門了,你還出去?」
「這位官爺,能不能晚點關門,我妹妹還沒回城。」邊說邊塞了一塊銀子給他。
「我最多等半盞茶的時間,你要快點。」
他也很急啊,可惜這一路看過去,官道上除了一駕馬車奔過,就沒見其他的人,這丫頭跑哪裡去了?不行了還是出城去找下。
順著官道走了一會兒,還是沒看到人,他回頭看了一眼城門,城門已經緩緩關上了,算了,顧不得那麼多了,還是先找人再說。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月色朦朦朧朧地。湛清鴻經過一片樹林。樹林邊傳出一陣呻吟聲。「清弦?」
湛清弦沒注意腳下。被籐蔓拌倒在地。磕著膝蓋。膝蓋應該已經出了血。看著已經黑了地天空。一著急。想要試著站起來。卻現痛得根本站不起來。忍不住呻吟出聲。突然有一聲熟悉地聲音傳來。心下一安。「大哥?」
「你怎麼坐在地了?」藉著月色。看到清弦地臉上全是泥土。伸手替她擦了擦臉上地泥土。指尖感覺到一絲涼意。是水。不!應該是淚滴。不由心急地問:「傷哪裡了?很痛嗎?」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地回了句。「膝蓋。」
「平時看你挺硬朗地。這會兒怎麼像個小媳婦似地。」湛清鴻摸了摸她地小腿。還好骨頭沒事。只是膝蓋破了皮。
都這個時候。他還要奚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他地。
湛清鴻看她不說話,知她又不高興了,「來吧,我扶你站起來。」
雖然她很想不理他,可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她又能依仗誰,於是把手伸給他,這一動,膝蓋上的傷口好像又撕裂了,偏她不想讓湛清鴻看不起,輕咬著牙把呻吟聲全都嚥了下去。
「能走嗎?」
她抬起腳試了一下,用力地點點頭,可惜她還是輕視了這傷,剛剛那一磕直接磕在石頭上,這一步一痛的,她走了幾步,額上已經佈滿了細汗。
「我就知道你在逞強,來吧,我背你。」這個丫頭明明已經痛得走不動了,還在硬撐,每挪一步都要停很久。
湛清弦看了看已經不遠的城門,搖了搖頭,「已經不遠了,我再堅持一會就到了。」
「真是囉嗦,上來吧,剛剛我好不容易和守衛說好,多等半盞茶的時間,要是誤了時間,就別想回客棧了。」說完蹲在她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好吧,現在不是跟他嘔氣的時候,於是乖乖地趴在他背上,湛清鴻托著她的雙腿,用力一抬,清弦已經好好地背在他背上了。
走了兩步,他又停了下來,皺著眉頭問道,「你都不吃飯的嗎?上次背你的時候好像和現在差不多重?」
上次?上次是什麼時候?幾年前啊,那時候她才多大,怎麼可能和現在一樣?「這麼多年前的事,你哪裡會記得清,我都不記得了。」
湛清鴻像是賭氣般向上托了托她的身子,「我記得。」
她真不記得了嗎?湛清弦抬起頭,看了看天空,那天晚上也是這樣的月亮,昏黃的月光染了一層薄暈,遠遠地看不清楚前路,那時的他才十五歲,背著她在山路上跑,當時實在太害怕,她只能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其他的事情她記不太清,只記得湛清鴻背著她從山上滾下來,鼻子磕在石頭上,留下一道難看的疤痕。
等他們站在城樓下時,城門的守衛早已經把城門關上了,「你不是說守衛會等半盞茶時間嗎?」
湛清鴻把她放下來,拍了拍城門,城樓上探出一個人,「吵什麼吵,城門已經關了,明天再來。」
明天?這麼晚了,雖然已經春末了,可夜晚還是很涼,讓他們就這樣呆在城外,不生病才怪。他不甘心地和城樓上的人說著好話,「官爺,還請您通融一下,我們就是城裡停雲客棧的人,麻煩您開下門成嗎?」
「笑話,天邕城乃國之都城,關上的城門豈能隨意打開。」城樓上的人不再理會他,轉身離開。
湛清弦拍了拍身邊的人,「怎麼辦?」
怎麼辦?這個時候問怎麼辦?早些回家不就成了,成天在外面逛,這下就真的不用回去了,「就坐在城樓下等唄。」
「你!」一聽就知道是在氣她,「坐這裡就坐這裡。」拖著傷腿想找個地方坐下來。
一隻手拉住了她,「上來吧。」說完半蹲在她面前。
「上哪兒?」
蹲了半天,她還沒上來,湛清鴻又站直了身子,「當然是找地方過一晚,難道你還真想坐在這裡等啊?」
聽他這麼說,應該是準備找間客棧,於是安心地趴在他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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