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微亮,湛清弦就醒來了,撐著身子看了看天色,還早,便又躺了下來,剛剛又做夢了,夢到多年前的事,「她是妹妹,她就是妹妹!」湛清鴻當初拉著她的手站在娘面前的畫面,一直在眼前晃動。
多少年了?天承十年的事情,到如今怕是有十一年了吧,也是這樣的夏末,湛清鴻的一句「妹妹」,改變了她的命運,讓她成為了湛家的三小姐。真的是小姐嗎?清弦自嘲地笑了。
清弦甩了甩頭,把自己從夢里拉了回來,剛剛準備開門,一直照顧她的龍媽端著水盆走了進來,「三小姐,就醒了?」
「嗯。」接過她遞來的面巾,略為梳洗了一番,便坐在鏡子前梳頭。
「三小姐,我來幫你。」龍媽想要幫她梳頭。
清弦避過了她的手,「我自己來,你去忙吧。」
龍媽有些無措地站在她身後,輕歎了聲,便出了門,自從夫人讓她來伺候三小姐,一伺候便是十一年,可是,三小姐卻從來就不想要她呆在身邊,總是找各種理由避開她。
該是去前廳用早飯的時間了,清弦一邊梳著尾,一邊磨蹭著時間,今兒起太早了,這時間只怕爹娘都在,罷了,還是出去吧。
才踏進前廳,便看到一家人都已經坐在桌前了,獨獨少了湛大少,「爹、娘、雪姨、二哥,四妹。」清弦規矩地和家人一一行禮。
「清弦來了,坐吧。」湛夫人看到她來了,便高興地喚她入座,「今兒這麼早?平日我們用完飯,你才出來,所以也沒等你。」
清弦低斂著眉,歉意地說,「女兒讓娘等,才是不應該。」
「喲。誰不知道咱們家三小姐很忙地。又要去客棧幫忙。又要去照顧乾爹一家。哪裡有時間陪咱們吃飯啊?」雪姨一邊欣賞著自己剛剛修地指甲。一邊搭話。
「吃飯地時候不要說話。」湛老爺不滿地瞪了清弦一眼。端起碗自顧自地喝著粥。
清弦隨意地吃了幾口。一直等到老爺、夫人都用完餐。便站起來告辭。「爹、娘。清弦先去客棧了。」
「等等。晚上回來吃飯嗎?」湛夫人喚住她。有多久沒一家人吃頓飯了?不是清弦不在。便是清鴻不在。想齊齊整整還真難。
清弦面露難色。「客棧晚間事多。只怕不能回來陪爹娘。」
「哦。那你去吧。」湛夫人失望地揮揮手。
「女兒告退。」不再說什麼,便出了門。
臨出門,聽見雪姨還在嘀咕,「還真當自己是湛家人,湛家就沒人了嗎,非得她去幫忙?」
湛清弦腳步在門邊稍停了一下,嘴角泛起一縷輕笑,繼續踏出了前廳。
夏末的雨說來便來,從來不給人警示,四海客棧門前街道兩旁,站滿了躲雨的路人。
清弦站在櫃檯前,看著外面的躲雨的人,有幾個書生避雨不及,雨水已經打濕了身子,胸前抱著的包袱卻捨不得淋濕。看到這裡,她的臉上露出一抹欣賞的笑意,這才是讀書人嘛。
「小二。」喚了喚在一旁打盹的店小二,「你去讓他們進來吧,等雨小些再走便是。」
「好。」小二不情願地向那些書生走去,三小姐還真是喜歡多管閒事,人家躲雨站屋簷下就好了,還非得讓他們進來,等會兒又得重新整理桌椅了。
書生聽說可以進店避雨,歡喜地給清弦鞠了一躬,三三兩兩坐在一起,討論著今日先生說的題目。
午後的雨說來便來,說停便停,不一會兒,雨已經停了,書生也紛紛離開,只留下那桌子下一攤攤的水跡。
雙龍鎮離京城只有兩日的路程,那些上京趕考的窮書生,住不起京城的大客棧,便跑來這裡落腳,白天還可以在鎮上善心人開的私塾裡溫書,等到了考試的時候再進京,省了錢,也不耽誤時間。
清弦看雨已經停了,便對在一旁對賬的全叔說:「全叔,您看著店,我出去一會兒。」
「好,早去早回。」
雖然雨停了,太陽也出來了,街上的石板路上,還是有一攤攤的水跡,清弦掂著腳尖小心地繞開,經過集市,在街角的肉攤上買了一塊肉,提在手上。穿過東街時,在街口的大樹下停了停,看了看大樹下正在玩耍的孩童,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地悲傷,腳下走得飛快,拐進了一條小巷子。
巷尾一間院子外,清弦看著這間院子,心裡覺得很踏實,笑著推開門,院子裡兩個女人蹲在水盆前,一邊洗衣服一邊說笑著。
「乾娘。」
「呀,清弦來了啊,你看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買東西,怎麼就說不聽呢?」麗娘接過清弦手裡的豬肉,雙眼笑得成了一條縫。
「路過便隨意買了些,乾娘別嫌棄。」
「怎麼會嫌棄呢?你坐,我洗了衣服,就來陪你。」
清弦挽起袖子,搶過她手中的衣服,「我來幫你。」
「怎麼可以,你現在可是湛家的三小姐。」
放下手中的衣服,正色的看著麗娘,「乾娘,你若也這般說,不是讓清弦以後不敢來了嗎?」
「傻孩子,乾娘是心疼你啊。」麗娘看到她有些不高興,面色訕訕地回著。
清弦不再說話,把衣服擰乾水,提到一邊的竹竿上去曬。
「哎,我說麗娘,你的命可真好,這個乾女兒對你們可真是好得沒話說了。」一直沒說話的隔壁大嬸悄悄對麗娘說。
「那當然,這就叫好人有好報,想當初咱們家窮得連米都沒有了,可還是收留了她。」麗娘得意地說。
大嬸附合著,「那是,當年你們家可真是太窮了,不然也不會讓湛家人收養她啊。」
麗娘聽著不舒服了,「湛家人看上她,那是湛家人的福氣,這幾年清弦在他家客棧,可全是白幹的,不就是為了報恩嗎?這孩子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這可是我家相公教得好。」
清弦聽到這話,嘴角浮上一絲笑,嘴唇笑得瞇成一條縫,當作沒聽見,繼續晾著衣服。
「哎,許婆家了沒?歲數也不小了啊。」大嬸刻意壓低了嗓音,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我聽說,她是湛家準備收來做童養媳的,可有這事?」
麗娘踢了她一腳,「別瞎說,那小子怎麼成?清弦同意,我都不同意呢?」
「麗娘啊,說起來,你家自從收留這丫頭後,家境可是比從前好多了,說不定啊,她就是個福星。」
「可不是,當初我就覺得這孩子是個福相,我還真是有眼光。」麗娘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的。
背對著她們的清弦臉上的笑更冷了,福相嗎?哼。撣了撣已經晾好的衣衫,回頭溫婉地笑著說,「乾娘,衣服晾好了,我進去找乾爹。」
「嗯,去吧。」麗娘揮揮手。
清弦走到門前準備掀開門簾,一眼瞥見門邊的台階,就是在這裡,他指著自己叫妹妹,就是那一聲「妹妹」,改變了她的命運,改變了這一家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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